安南很快就理解了“天車之書”的意義。


    不知道是所有的真理殘章都有這個功能,還是說這是“天車之書”的獨有權柄……他所得到的“權柄”,正是安南最迫切得到的東西。


    ——對玩家的控製權。或者說,刪號權。


    再說的細一點……就是讓安南不爽的話,他一句話就能讓你號沒了。


    頂著一個稀有精英的金名怪模板,安南感覺自己非常的慌。


    基於基本的職業理解,他對“玩家”這個族群的尿性,可以說是非常有了解的:


    他們在遊戲中最大的底牌就是不老不死。


    因此他們無畏無懼,不遵守幾乎一切規則,全靠“俺樂意”的基本思維模式去處事。作為勇者,他們溜門撬鎖見什麽拿什麽;作為超級英雄,他們會輪著別人的轎車揍人。他們會隨意用武器殺死無辜的路人,或者手賤攻擊村裏的雞。


    他們毫無立場可言,做完幫甲方打乙方的任務,轉手就可以接幫乙方打甲方的任務。如果發布任務的npc也能被攻擊,那麽他們可能會兩邊都殺個幹淨;如果販賣或者攜帶貴重物品的商人戰鬥力低下(同時長得不好看),他碰到玩家可能就活不到第二天;在街道上騎馬從來不看路,開車也不等紅綠燈……


    一言以蔽之,玩家在大多數情況下,是一群毫無正義感可言的恐怖救世主。


    能夠切身代入遊戲環境,進行沉浸式體驗的玩家非常少。絕大多數玩家,都是無情而又冷酷的功利主義者。


    對於玩家來說,自己唯一的優勢……


    ……可能就是長得好看。


    玩家們對於長得好看的npc或者boss,總是會有更多的寬容。甚至允許他們一定程度的洗白和相當程度的任性,也會有一批狂熱粉絲。


    但如果長得不好看,那麽他們通常不會有去深入了解這個npc的欲望。


    從這點上來說,玩家們都是非常真實的。


    而自己較為中性的外表,也或許是最安全的……


    原本安南對這個問題是持有一個悲觀態度的。但在得到天車之書之後,他的思路立刻就改變了。


    他雖然在這個真實的世界中成為了一個npc,但他可以刪了別人的號……


    那他就相當於是這個遊戲的gm了。


    甚至在收集全天車之書後,他還會變成這個遊戲的總策劃!


    隻要他手裏能握有些許屬於策劃的權利,就對玩家的控製力這方麵來說,安南就會有極大的自信心。


    這算是什麽,策劃之神嗎?


    ……不過,既然如此。


    安南看著那個【此功能40:33:23後可使用】的屬性,下定了決心。


    一不做,二不休——他打算直接做一套人設出來。


    他不能僅僅隻借用唐璜的身份,當一個領主了!


    他要努力讓自己變得更有主角氣質!把逼格做出來,最好能讓玩家下意識的以為,安南他就是這個遊戲的主角……是他們可愛可敬又可親的陣營首領。


    安南深吸一口氣,嚐試性的碰觸了一下天車之書的殘頁。


    它在接觸到安南的瞬間,便立刻融化成了一個光斑,在安南的右手掌心處烙了下去,形成了一個奇怪的符文:


    一個黑色的圓環,唯獨缺了上麵的一點。而在缺口處,有一根豎直方向的線段嵌入進來。


    安南一開始沒覺得如何,還心想這逼格是挺高的。


    但他打量了一會,突然覺得這個符號有點像是電腦的電源按鈕。再粗略一看還有點像是肉墊……


    他還下意識的按了兩下。


    除了又軟又涼的掌心肉之外,他理所當然的什麽都按不到。


    “嘖。”


    他搖搖頭,沒有再多做些什麽。


    他將自己與唐璜的衣服交換了一下,把屬於唐璜的那些東西——比如說短劍、懷表和書信什麽的,全部都放到了自己身上。


    屬於唐璜母親的那個遺物戒指,也被他戴在了手上。


    直到這個時候,安南在從自己的衣服內兜裏,找到了“安南”身上帶著的,唯一一件信物。


    那是一枚銀色的徽章,上麵有一個相當精致的狼頭浮雕。


    狼頭隻能看到一個側麵。它向右望去,毛發瀟灑的狂亂飛舞,而狼的眼睛是非常細小的淺藍色寶石——也可能是冰藍色的碎鑽,但安南對這個沒有什麽研究。


    這是屬於安南這具身體的信物。


    從安全的角度考慮,他應該毫不猶豫的將它扔進海裏。從此忘記安南這個名字,以唐璜的身份生活下去……直到時機到來。


    但安南定定的注視著這枚徽章良久,突然笑出了聲。


    “我剛剛在猶豫什麽啊……”


    他嘲笑著自己的膽怯,把凜冬家族的徽章揣進了懷裏。


    畏首畏尾。不成大器。


    連這個世界的原住民都怕,那怎麽去和玩家們鬥智鬥勇?


    就算身份暴露,有人會對自己不利又怎樣?


    難道自己身份不暴露的話,所有人都會對自己溫柔以待了?難道退讓就能解決問題?


    剛剛從噩夢中出來的安南表示嗬嗬。


    他才剛經曆一位正直的護衛被人背叛的經曆……如今安南對這個世界貴族們的平均道德水平有強烈的不信任。


    他之後會養一批玩家,不去搞事別人都應該感謝自己。還指望自己怕事退讓?


    沒什麽好說的。


    要有人來找事,幹就完事了。


    難道該怕的是他們這群會無限複活的玩家們嗎?


    “……得了,你就安心的去吧,小少爺。”


    讓唐璜的屍體換上屬於自己的衣服,安南把它投入到了黑色的大海中。


    看著它很快沉沒下去,不見蹤跡。


    安南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


    這個笑容與唐璜有八成相近,相似到令人毛骨悚然:“作為借用你身份的報酬……


    “你被殺的仇,就讓我來替你報了吧。”


    唐璜是昨天或者前天晚上死去的,那個時候他們距離唐璜的新領地——凍水港已經隻剩下一晚的路程。


    從時間上判斷,這裏應該離凍水港不遠。等太陽升起之後,他就可以出發去探索一圈了。


    保險起見,安南最後將甲板下的每一個房間都搜刮了一圈,確認儀式已經被終止了。而且甲板中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具屍體都沒有……隻是散落著一些血跡。


    意料之中的,用於舉行儀式的鏡子和牛舌都被克勞斯帶走了。房間被他用尿衝了一遍,血腥味也變得非常淡了。


    但最要命的是,安南發現唐璜帶來的那些現金和珠寶,連同那幾幅藝術品都被洗劫一空。


    ——克勞斯你不似人啊!


    甚至就連馬桶、梳子、被子和枕頭都沒給安南剩下。唯一沒帶走的,就是壓艙的那兩屋子滿滿當當的酒桶了……


    這些葡萄酒大概還能賣點錢。但安南自己一個人實在是提不動……


    安南心中誕生出了極強烈的吐槽欲望:


    這個克勞斯,衣食住行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拿走了,單就扔了唐璜的一堆這麽值錢東西就放在那裏不拿——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確認克勞斯是真的連一個銅板、一口吃的都沒給自己留之後,安南心中默默給他又記上了一筆。


    你偷我錢,我記住你了……


    把一個尚未開封的酒桶取出,姑且喝了點酒止渴外加壯膽。


    安南便帶著叮叮當當一堆零碎,背對著剛剛升起的朝陽,孤身一人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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