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金平城下方的邢幹,全身顫抖,死咬著牙,仿佛沉浸在巨大的痛苦與悲傷之中,而那傀儡一毀,更是直接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瞬間蒼白如紙,不過他卻沒有在乎,而是繼續沉浸在悲痛之中,難以自拔。


    這次屠城,看來根本就不是他願意的,隻是自己的族人與無辜的敵人,他選擇了前者,選擇違背自己的理念,放棄心中的理想。


    此刻的他,所承受的痛苦絕對不止還在城中拚命戰鬥的畢煥要輕上半點,而且更為難受的是,畢煥的痛苦,可以選擇發泄,他卻隻能將其生生埋葬在心裏,孤獨地承受。


    我在看著邢幹痛苦的時候,腦中不斷響起一個旋律,仿佛耳邊有人輕輕在唱著:春風吹過田野,大地開滿綠枝,你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赤著雙腳走向遠方,向著那朝陽升起的方向。田間的人笑問,你要走向哪裏,你說,走向心裏最潔淨的世界。青色的風,碧藍的水,天階的白雲,永不後悔,你用生命踏足每一片土地,換來我們永世的平靜......


    這一刻,我忽然懂了邢幹的夢想,他的夢想,是永世的平靜,是最潔淨的世界,是永久的,和平......然而,一個懷揣著和平之夢的人,卻被*迫著屠殺整個都城的無辜修士,雙手沾滿無盡的鮮血,他在樹精一族這麽久,不斷為下一代灌輸和平的理念,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感化所有的人,讓戰爭從此不再繼續,讓硝煙從此不再升起,可是現在,他所做的,卻完全和自己之前的行為背道而馳,如果這件事情傳出去,他所教化之人,該如何看他?那群天真無邪的孩子,他又將如何去麵對?


    樹精一族中,那男子曾說,這比殺了邢幹還要讓其痛苦,現在我明白了,這樣的任務,的確是比殺了他還要痛苦,可是,他沒有選擇,一方是敵人,一方是族人,一旦自己不作出選擇,到時候死亡的,或許比他現在要做的多上十倍,百倍......


    我忽的很敬佩邢幹,若是我麵對這樣的事情,一定是與他一樣,選擇接受這個屠殺的任務,保護自己的親人,可我心中並沒有懷著他那樣偉大的誌向,我的選擇也並沒有與夢想衝突,所以,比起他來,我真的是渺小得可憐。


    城外愈加喧鬧,轟鳴之聲不斷響起,已是有人發現了這金平城的異樣,開始攻擊圍在城外的巨木,可是連畢煥都沒能打破的防禦,又有多少人能夠突破呢?


    一夜的時間,金平城裏的慘叫聲越來越弱,越來越低迷,最後消失不見,至少邢幹這裏是聽不見了,因為金平城裏根本就沒剩下幾個活人,畢煥是一個,此刻全身浴血,頑強地與那眼球作鬥爭,還有數個衣著不凡的客卿,艱難地抵禦著一波又一波攻擊。


    此刻已是白天,卻是不見任何一絲光亮,層層烏雲遮蔽天空,一股極為壓抑的氣息逐漸擴散。


    眼球見得還有數人竟然沒能殺死,僅有的一個瞳孔中露出一絲憤怒,忽的瞳孔一變,緩緩裂開,竟變成了雙瞳!不止如此,雙瞳逐漸再分,化作四瞳,不斷分裂,不一會兒已是變作了十六個瞳孔!


    十六個瞳孔,剛好是在場八個人瞳孔的數量,畢煥見得眼球這個變化,神色極為陰鬱,卻是無可奈何,每當他想靠近眼球將其打破之際,都會有無數的攻擊特別照顧,讓他自身都難保,更別提摧毀眼球了。


    十六個瞳孔出現的一霎那,八個人中,除了畢煥身形一晃,神色大駭沒有出現特別的異常之外,另外七人已是身形一滯,瞬間變得木然,而後立刻便被數根藤條從背後刺入,氣息逐漸消散,如果隻是死了還好,可那已經沒有任何氣息的屍體,卻是被那藤條*縱,緩緩轉動,向著畢煥搖搖晃晃衝來。


    畢煥怒睜著雙目,眼角都滲出血珠來,臉色蒼白,卻無比陰沉,極為難看。


    “你們,都是隨我出生入死過的兄弟,沒想到,居然會落得如此結局,竟死也不得安生!我畢煥承諾,一定會為你們報仇,不管多麽艱難,不管什麽代價!”


    一字一頓,從畢煥喉中迸出,帶著一種無以倫比的決絕與憤怒,宣誓一般許下了承諾。


    七個人,能夠在巨大眼球如此猛烈的攻擊中存活到了現在,定然不會是弱者,就算修為不足,也斷不可能比畢煥弱上太多,而更讓畢煥艱難的是,被藤條*控的七人,雖然隻是提線木偶般動作僵硬生澀,卻絲毫不影響法術的施展,一個個掌印,一道道術法,單從攻擊速度來看,卻是比三四個人一起攻擊速度還要快上三分。


    然而慶幸的是,七人與畢煥死鬥,那巨大眼球卻是沒有再出其他殺招,隻是控製這七人,看起來好似玩耍一般。


    這七個人,三個金衣,一個青衣,還有四個是白衣,都是男子,卻不是最開始出現的那幾個客卿,看來應該是一直跟隨在畢煥身邊,所以之前畢煥才說一起出生入死。


    此刻七人雖然離得較遠,卻也是將畢煥團團圍住,三個金衣人雙手結著古怪的手印,一條百丈火焰遊龍、一條百丈土黃色猙獰的雄獅、一條百丈碧藍色巨鳥不斷衝擊著舞動銀槍形成防禦的畢煥,那四個白衣人卻是八隻手一起結成了一個極為複雜的印訣,從印訣之中伸出一隻數十丈之長巨大的手臂,雖然脈絡隱隱可現,卻仍舊很是真實,不斷拍打著畢煥,後者卻也好似不敢硬接,隻能狼狽躲避。


    這巨大的手臂,卻是讓我忽的想起以前蒼穹派之時的邱大平,他的功法好像就是形成一個十數丈高大的巨人,而且隻有齊胸以上而已,蒼穹派一役之時,我將他打暈後丟在了容城,但他絕對會有師傅,可那場戰役每個戰場我都在過,卻沒有看到過任何一個峰主使用類似的功法,難道,他師傅在混戰之中便死了?也不應該啊,如此功法,強悍異常,怎麽可能輕易死去?看來,蒼穹派就算已經覆滅了,依舊有我看不清的謎團。


    卻說圍攻畢煥的七人中,三個金衣人,四個白衣人,都隻能讓畢煥艱難抵抗,並不能讓其負傷,而此刻畢煥手臂、右腿、臉頰上都已經有了傷口,雖然不重,卻是實實在在的流血了。讓畢煥流血的,卻正是那瘦弱的青衣人。


    青衣人站立不動,手中拿著一把空弓,此弓雪白如堅冰,散發絲絲寒氣,竟然連肉眼都能看見,偶爾持弓而射,卻見那弓上突兀地出現一支五尺冰箭,每次隻要瞄準畢煥,畢煥必然如陷沼澤,行動不便,因而每次都會受傷。


    此刻那青衣人再次彎弓射出,畢煥眼裏閃過一抹堅定,竟然沒有閃避,而是原地不動,死死盯著那支射來的冰箭。


    冰箭距離畢煥隻有十丈,瞬息之後,一丈,三尺,一尺,在這瞬間,我看見畢煥臉頰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而他也在這個時刻,身形生生上移兩尺,冰箭穿過他的鎧甲,直接破開一個洞口,從其肋下穿過,射在了畢煥身後襲來的碧藍色巨鳥身上。


    “啾!”


    巨鳥哀嚎一聲,“蓬”一聲化作無盡水滴,迅速變成一顆顆冰珠,從空中落了下去,而那支冰箭竟依舊沒有消散,而是釘在了火龍身上,火龍也是哀嚎一聲,與那冰箭同時消失,仿佛從未出來過一般。


    趁著這個機會,畢煥仰天一聲大吼,長槍疾舞,頓時出現無數的水珠,化作無數尺許小劍,那些小劍寒光閃耀,竟是無比柔軟地遊曳著刺向七人。七人見得水劍襲來,不慌不忙結成各自的防禦,三個金衣人各自結成一個火盾、水盾與土牆,然而那水劍直接刺在火盾之上,瞬間將其熄滅,而後無盡的水劍立刻刺入那金衣人的體內,卻並沒有穿透,而似融入一般,不過片刻後,那金衣人便“蓬”的爆散成一團血水,繼續化作血劍衝向另外的六人。


    水盾最是不堪,那水劍刺入之後,竟如無所阻隔一般徑直刺入了金衣人的體內,結果與第一個金衣人一樣化作了無數血劍,第三個金衣人的土牆倒是稍稍阻擋了一下,可終究耐不住水劍之多,不過數息之後便和前兩人一樣了。


    那四個白衣男子見得水劍襲來,四人合並,站成一排,頓時靈力爆湧,形成了一個隻有胸口以上的百丈巨人,看起來極為*真,阻擋了許多的水劍,不過那水劍崩散之後,慢慢形成水霧,不知不覺中便將那巨人包裹起來,單間的水霧之中的巨人好似千刀萬剮一般,不住嘶吼,卻是被一層層削下皮來,最終消散。


    隻有那持弓男子,見得水劍襲來,長弓一挽,那水劍仿佛被吸引一般,竟往弓弦被扣之處匯聚,最終成為一支碧藍的水箭,青衣男子手指一鬆,水箭頓時射出,與無數的水劍碰撞,皆消散於無形,但那水劍太多,男子射出三箭之後,手指已是鮮血淋漓,白骨森然,被無窮無盡的水劍包裹......


    “結束了......”


    畢煥喃喃自語,卻忽的一怔,因為此時天空之上,那巨大的眼球並沒有看著他,而是看著頭上越來越厚越來越黑的烏雲。


    此刻畢煥似乎也感覺到了這股威壓,手中的銀槍握緊了三分,眼中光芒一閃,扭頭落下了地去,竟顯得很是痛快,嘴角揚起一絲猙獰的笑容。


    “天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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