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是一個極為強大的種族,不是他們單個有多強,而是那股凝聚力,能夠將它們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此刻,數十萬頭狼,以極輕的腳步,奔跑在茫茫百萬黑山。


    或許他們的任務並不是正麵衝鋒,也不是切入戰場,因為它們到達所謂的戰場時,根本沒有什麽人在。


    這是一個峽穀,峽穀極高,也很寬闊,狼族守在峽穀之外,卻是不敢進入,也或許是沒到時間進入。


    日落,最後一縷光輝消散,族長沙峰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等到一聲令下,便由各位老族長老帶頭衝入,完成各自的任務。


    莫昂這隊數萬狼族,便是由那穀長老帶領,他們的任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守衛在峽穀的人族修士幹掉,占據此地,等待著妖族大軍的到來,而後揮軍深入,左右聯合,一點一滴將整個北國地域全部蠶食。


    入了夜,便是狼族的天地,此刻峽穀內極為安靜,狼族們靜靜潛伏著,等待著衝鋒的信號。莫昂並不緊張,至少我從他眼裏看到的,不是上戰場前的緊張,而是一股擔憂,深切的擔憂。


    “嗷!”


    一聲狼嚎,響徹天地,在死寂的暗夜裏,極為突兀地響起。


    “嗷!”


    沙峰一聲狼嚎,仿佛是在迴應,同時,所有狼族全部衝了出去,齜牙咧嘴,涎水滴落,帶著殘忍和瘋狂,如潮水般洶湧地撲向峽穀。


    可是,當所有狼族衝進峽穀之後,才發現此處什麽都沒有,連一個修士都不存在。


    “嗷!”


    沙峰慌忙吼叫一聲,眾狼立刻急速退後,可惜,還未退得十步,便見得峽穀上方陸陸續續亮起如同星點般的光芒,片刻之後,已是密密麻麻,多不勝數。


    一個個法術點亮的光輝,照耀出其後熙熙攘攘一臉冷笑的眾多修士,冰冷的盔甲與長槍顯露了他們的身份,為首一個衣著光鮮的老者雙目帶著一股興奮和嗜殺之意,緩緩走出人群,居高臨下地看著穀內眾狼。


    老者一揮手,身後便有人抬出一個囚籠,裏麵竟然都是狼族探子,莫昂眼裏閃過一抹雪白,沙盈赫然在列!


    “盈!”


    莫昂頓時慌亂,想要上去營救,卻是不敢,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一動,沙盈會有危險。


    “沙峰,多少年了,你我又見麵了!”老者說著,伸手進入籠子,隨手抓住一頭掙紮不斷的狼,好似手裏的妖狼不過嬰孩一般,微微用力,狼頭頓時爆散成一團血霧,看得莫昂心中驟緊,而周圍狼族子弟也紛紛一陣騷動。


    沙峰化作人身,緩緩升空,看著老者的孽殺,卻好似無動於衷,冷聲道:“歐陽震!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竟然成了仙將!”


    “哈哈哈哈,你也不是成了族長?時間一晃而過,你我都老了,這次,就來個了斷吧,也了了我們年輕時候,那場未完的決戰!”說著,再次捏爆了幾頭狼的腦袋。


    眼看得囚籠裏的狼包括沙盈在內,隻剩下五六頭了,莫昂心中萬分著急,緊握長刀的手都有些顫抖,我相信,隻要沙盈有危險,他一定會毫不猶豫也無所顧忌地衝過去救她。


    囚籠裏,沙盈也在在下方的狼群中找到了莫昂,因為裏麵所有狼族都化作狼身,隻有莫昂一個是人形,顯得有些矚目。四目相對,我沒有從沙盈眼裏看到害怕,反而看到一種欣慰。


    麵對歐陽震的挑釁,沙峰全身氣勢緩緩釋放,我再次看到了那青色如煙的氣息,詭異而又妖邪。


    “哼,如你所願!狼族兒孫們,殺!”


    “嗷!”


    “殺!”


    雙方軍隊都是一聲怒吼,立刻衝到了一起,莫昂也是第一時間衝了出去,直奔向沙盈囚籠。他快,但有一個人比他更快,那便是沙峰。


    沙峰身形一動,留下一道幻影,其本身卻已經衝到了歐陽震的前方,右手猛地一抓,一道巨大的氣浪向著歐陽震滾滾而去,後者卻毫不在意般,輕鬆一閃而過。但他沒想到,那一爪表麵上是衝著他去的,卻是分出了一絲將囚著沙盈的牢籠轟然擊碎。


    牢籠一碎,裏麵的數頭妖狼馬上衝出,卻是沒有逃走,而是立刻加入了戰圈,撲向周圍的仙兵,沙盈自然也是衝殺起來,不過一邊戰鬥,一邊往莫昂這邊而來。


    “還以為,你不在乎它們呢?”歐陽震一邊拆招一邊冷笑道。


    “哼,你以為我妖族與人族一樣薄情寡義麽!”說著,沙峰雙手一揮,直接變成一雙狼爪,連雙腳也變作了狼腿,爪長數寸,寒光閃閃,銳利異常,一股極為暴戾的氣息從其身上散發,讓遮天蔽目的烏雲更加濃鬱。


    歐陽震見得沙峰化作半妖,不由得眉頭緊皺,緩緩拔出劍來,竟是一把丈許長短,寸許寬厚的無刃巨劍!此劍一出,頓時散發一股無上威嚴,天上烏雲滾滾,片刻後竟是空出了一片晴朗的天空,透出幾縷星光,似乎連烏雲都會忌憚這把巨劍。


    “此劍千曦,仙帝所賜,今日,便用它滅你狼族!”


    “大言不慚!受死!”


    沙峰與歐陽震戰在一起,卻是越戰越酣,越來越高,片刻功夫,兩者已是交手數百招,漸漸隱沒於黑夜之上,隻聞轟隆之聲,不見兩者身形。


    莫昂才懶得去管沙峰的戰鬥,他眼裏隻有沙盈一人,誰擋殺誰,一把長刀飲足了鮮血。


    “盈!”


    莫昂咬牙,一路殺過去,十八式盤龍刀果然霸道異常,但見得一條半透明遊龍遊走在莫昂周圍,亦防亦攻,尋常仙兵根本奈何不得,奈何仙兵太多,仿佛無窮無盡般,鮮血浸染了衣裳,也打濕了他的發梢,可望向沙盈的目光,從未移開過......


    仙妖之戰,以前我附身何歡,以人族的立場,看過一角,那時我還會憤怒,還會激昂,現在以妖族的立場,我卻是陷入了深思,陷入了沉默。


    周圍人狼大戰,狼族是殘暴的,妖狼更是兇戾,往往銅皮鐵骨,刀爪劍齒,普通術法對其根本無效,一旦被妖狼近身,隻片刻便會被咬破盔甲,撕碎身體,交戰盞茶時間,四周已是鋪滿了殘肢斷腿,血肉碎骨。


    但狼畢竟不如修士,隻有銳爪與利齒,沒有強大的術法,遠距離的戰鬥很難占優勢。高空中滿是役氣飛行的修士,各種燦爛奪目的法術爭相轟擊而下,而地麵也全是滿身厚甲的仙兵,將群狼死死拖住,一上一下,狼群損失慘重,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一個早就布好的局!


    但狼之血性,是愈戰愈勇,沒有害怕也沒有猶豫,隻有堅決戰鬥到底,就算是死,也會與敵人同歸於盡。


    我就看到周圍有狼妖,被仙兵一槍洞穿了腦袋,在死前一刻卻還吐出一顆雞蛋大小的妖丹,將那仙兵轟得隻剩下一地盔甲碎片。


    而更讓我震驚的是,死去的狼妖,在片刻後便會被同族剖心挖肺,取出一顆血淋淋的妖丹後一口吞噬,而後繼續作戰,若是一兩隻狼妖如此也就罷了,但基本上所有的狼妖都是這樣,狼妖一死,必定沒有完整的屍體,這就著實讓我不解了。


    半個時辰後,莫昂已經殺得眼紅,與沙盈的距離也已經隻剩下數十丈了,而此刻,這裏的戰爭也進入了*,時不時便會傳來轟鳴之聲,那是狼妖或者仙兵在死的時候自爆靈丹所至。


    靈丹是靈力壓縮到極致的一個匯聚,無論是修仙者還是修妖者,他們的力量基本上都封存於靈丹之內,靈丹自爆,相當於傾盡全力一擊,除非敵人實力高於自己太多或者逃得太快,否則基本上都是同歸於盡了的。


    莫昂和沙盈在這場戰爭裏是兩個特殊的存在,他們沒有吞噬死去狼妖的妖丹,也沒有拚命地想要殺死敵人,他們的眼裏,隻有對方。


    近了,很近了,隻有十丈,隻有短短十丈,莫昂已經能夠看到沙盈眼中的淚水,已經能夠聽到沙盈急促的唿吸了!


    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整個戰爭似乎定格在此,兩人眼中彼此的柔情,述說著他們心中的愛意。鮮血?戰爭?一切都已經不重要,這一刻,他們似乎迴到了狼嚎山上許下誓言的那瞬間,在永不沉淪的太陽下,化作了永恆......


    指尖相觸,便是依靠。莫昂笑了,沙盈笑了,生死危機又何如,伏屍百萬又如何,此刻相擁相偎,管他海枯石爛,管他天荒地老,那些無比遙遠的存在,無法幹預他們現在的心緒,或許不求永遠,隻求一刻,才是真正愛情的顯現。


    我沒有經曆過愛情,僅有過的一次心動,都是是屬於那遙不可及的過去,我無法體會他們的感受,也不明白在這殺伐無盡的戰場,為何會將身死置之度外,而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愛情。


    因為不曾擁有,所以無比渴望,或許是因為我孤獨得太久,看到此時的他們,我也感到了一陣高興,還有一絲落寞,我此刻真心希望下一刻不要來臨,希望這就是故事的結尾,活到現在都沒有經曆過美好,那麽至少讓我所奢望的東西定格在此,化作我腦中最美好的迴憶。


    可我知道,過去,是不能改變的,一切美好的奢幻,都不過是我一廂情願,就算再不忍心,我也得麵對之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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