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除了我的唿吸之外,已是沒有了別的聲音,我咳出兩口血,慢慢站起身來,撿起一塊石子,猛地丟向岩壁,震出些許火花。


    慢慢走向鄧林的屍體,我在他身上摸索,卻是沒有任何東西,我心中不由產生些許不祥的預感。再次走向李晨希,我在他身上摸索半晌,卻是依舊沒有一粒丹藥。我慌了,真的慌了,此刻我才明白,為什麽他們要和我決一死戰。


    他們倒是死得痛快,可我呢,在這黑暗中慢慢感受著生命的流逝,這是一種煎熬,一種比死還可怖的煎熬!


    正在我慌亂的時候,麵前的李晨希忽的坐起,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喉中噴湧的血濺了我一臉,我下意識抓住他的手,用盡療完傷後所剩的最後一絲靈力,“哢”,折斷,然後迅速彈身躲開。李晨希雙手骨折,掙紮著向我爬了丈許,抽搐數息便再也不動了。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是很怕死,若剛才死去,或許免了很多痛苦,可我卻選擇了反抗。


    怎麽辦?在這黑暗的絕穀內,沒有靈氣,沒有食物,沒有丹藥,我心中的絕望,真正地占領了我全部的心神。


    不自覺迴想起以前的種種,爹娘慈愛的麵龐如在眼前,朋友歡笑的聲音縈繞耳旁,還有秋夕,虛偽醜陋的麵孔,帶著鄙視和不屑居高臨下看著我!


    我必死無疑,可我不想死,沒有人願意如此死去,我也是人,我也害怕死亡,我害怕這麽孤獨地死去。


    我想活下去,活下去,報仇,完成我的夢想......哪怕不報仇,哪怕沒有夢想,我也想要活下去!


    死亡的恐懼充滿了我的腦海,我無聲地顫抖,啜泣,四周很靜,很冷,讓我覺得很孤獨,仿佛死亡的感覺。


    “哈哈哈哈......”慢慢的,我笑了,笑聲中,沒有無奈,沒有悲哀,隻有一股不甘!


    我不甘!我不過是個平凡人,卻眼睜睜看著父母死在眼前!


    我不甘!我不過是想要報仇,反被仇人*進絕死之地不得而出!


    我不甘!我不過是想要活命,卻落個千夫所指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我瘋狂了,此生為人,大悲!若有來世,寧為彘畜不為人身!


    ......不,不行,我不能死,大仇未報,我怎能讓仇人在外逍遙一生,我死後,有何臉麵見我爹娘!


    生機,我要在這黑暗的絕穀尋找一線生機!


    往前走,走到這黑暗的生深處,或許就有生機,唯一的生機!我仿佛抓到了一絲救命稻草,盡管這根稻草或許根本不存在,但我無暇去理會,爬起身來,仿佛瘋了一般拚命向前跑,隻希望在我餓死之前,我能找到這盡頭的生機。


    我一直跑,一直跑,沒有方向,沒有光,我不知道跌倒多少次,腳下的路布滿了碎石,我的身上全是擦傷,瘀傷,很疼,可我管不了。我撞在了岩壁上,頭上破了皮,流了血,也很疼,可我還是管不了,我隻是一味向前跑,可是跑著跑著,淚怎麽又下來了......就這麽跑,累了,跑不動了,我便走,走累了,倒下了,我便爬,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執著,隻是覺得我該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必須活下去!為了活下去,這點痛,這點累,不值一提。


    現實不是想象,或許想象中的一點希望,能夠給人帶來很大的動力,可是,這動力,有時也是一把鋒利的刀,能夠讓人更快地無力,更快地絕望。


    這黑暗的盡頭,仿佛這黑暗本身一般,帶著迷惑,帶著無盡,我沒辦法再前進了,希望一點點化作飛灰,或許本就該死,我也不該苟活。就好像我殺的那麽多人一樣,他們都是生命,我來作為收割者,自然也有人或事來收割我的生命。


    突然間,在這冰冷的黑暗之中,我想看一看光,哪怕這光,隻有一絲。


    在黑暗中待得久了,對光明的渴望,就愈發強烈。


    我迴頭了......也許是希望太過渺茫,我已經將它放棄,我休息夠了,便開始往迴走,一直走,對生的渴望,轉化為對光的渴望。


    既然我不能在黑暗之中尋找生機,那就讓我死在光明的底下吧。


    這個要求,本不奢望,可是現在,我的腳步愈發沉重,我知道自己體力不夠了,最後一顆丹藥的作用,早就在殺了李晨希的時候,消散殆盡。可我不放棄,就算我沒有靈力,就算我變成普通人,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我也還能支持一段時間。


    不停地走,讓我的身軀越來越疲憊,眼皮越來越沉重,我不敢睡,睡了,可能就不會再醒了。可讓我害怕的是,身體的疲憊,漸漸帶動的,是心的疲憊,心累了,便不會再有動力了。


    我倒下了,倒下的時候,撲到一個東西,軟軟的,是什麽?我摸索片刻,嗬嗬,是一具屍體,好像是李晨希的屍體。


    原來,我以為走的很久,隻是這麽一小段路而已。或許上天是公平的,我活著是孤獨的,死去了,屍體還有個伴兒。


    我太累了,我想休息,我想睡覺......不知不覺睡著了,等我醒來,我忽的驚出一身冷汗,我怎能睡著,若不知不覺死去了怎麽辦!在害怕中,我肚子一陣翻滾,幹嘔了起來。或許是太餓了吧,再不吃東西,我就真死了。


    眼神開始迷離,盡管這是黑暗,可我感覺到了眼前的眩暈,很真實。眼前仿佛爹娘在向我招手,看樣子,定是做了一桌好吃的等我,小胖拿著糖,眯笑著遞給我,小雨挎了個籃子,聞一聞,很香......原來,將死之時,真的能看到自己想念的人。


    吃吧,吃了也沒人知道,吃了就能活下去,這裏沒有別人,隻有黑暗而已。


    可是,我在掙紮,我腦中的意識告訴我不能這麽做,可本能讓我丟掉意識。


    丟掉意識,隻剩下本能,那我便不是我,不是一個人,而是野獸,一隻活脫脫的野獸了!


    野獸,野獸也是生命,至少它們還活著,選擇做一隻野獸,還是做一具屍體,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終究沒有死,意識的混亂,對生的渴求,我封印了自我,讓身體自己做出了選擇。


    我,張開了白森森的牙,咀嚼著死亡......摸索著,我找到了一片兵器的碎片,大概一寸多長,很鋒利,這便是我的工具,我進餐的工具。


    我的意識似乎已經沒有了,可我知道,是我自己把它封閉了起來,我沒有流淚,都已經做出了選擇,還要流淚,這是虛偽,這是做作。


    我向著黑暗深處走去,背上背了很多肉,他們生前是啟靈之人,是靈仙,血肉之內融合了不少的靈力,被我吸收,自然便成了我的。我一直往迴走,直到找到楊雲的屍體,將他變作我食物的一部分,就這樣,四個人的肉,蘊含不少靈力的肉,足夠我撐很久了。


    我不知道一路走了多久,隻是一直在走,背上的肉漸漸變少,可還有很多。這些肉蘊含靈力,便不是普通的東西,在這種環境之下,能夠支持很久很久不會腐爛。


    好像,在一路的行走之中,我慢慢地忘了自己是人,好像自己真的變成了一隻野獸,一匹狼......不對,隻是一隻豺狼!走累了便歇息,餓了便吃肉,沒有迴憶,沒有思緒,腦中隻有一個念頭,走下去,活下去......我越走越快,所消耗的靈力也越來越少,往往一步之下,便是十數丈,或許走得多了,自然便領悟到這種本領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背上的肉,還剩下一點兒,大概隻有兩三斤左右,可是,這點肉,以前的話還夠我活兩個月不到,現在,足夠我三個月。而我,在這絕穀之內,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多深。


    許久之後,我走著走著,突然看見前麵有微弱的光!沉閉的意識瞬間打開,我又迴到了自己。我很高興,很興奮,施展了全部速度向前趕去。這就是希望,這就是生機,這就是絕穀深處的光!


    煎熬了這麽久,我終於可以出去了,我邊跑邊笑,笑得眼淚都都出來了,絕穀,黑暗,你們困不住我,我張富貴,今天終於要出......我頓住了,笑容僵在我臉上......這哪是什麽出口,分明就是絕穀洞口!


    微弱的光,黑漆漆的烏雲,鋪滿了一地的屍體,帶著惡臭,帶著希望破滅之後巨大的絕望......“噗”,我噴出一口血,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什麽出口,什麽希望,原來,都隻是我一個人的幻想,都隻是我一個人的奢望!


    看了眼手裏的肉,已經開始有些腐爛了,我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突然覺得這肉好惡心,我也好惡心,一把丟了手中的肉,狂嘔起來,仿佛要將我這麽久以來吃的全部吐出來。


    可是,就算吐出來,也不能還原,我還是我,還是那隻野獸,那隻吃人的牲口!


    這麽久以來,我過的人不人鬼不鬼,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我拚命壓抑自己的意識,拚命不去想自己多麽惡心,隻希望走出這裏,活下去......我哭了,壓抑了這麽久,我終於哭了,對著這片腐爛的屍地嚎啕大哭。眼淚混著血水,滴落在這孕育著死亡的土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誌妖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陌上楓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陌上楓華並收藏誌妖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