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麽會突然就下了令”,疾步飛走,慢慢開始小跑,越跑越快。


    “聽說期間太醫孫柄權曾去了趟禦書房”,梨花步步緊跟。


    “孫柄權?”我腳下一滯,“就是當初我犯了頭疾,十四貝勒特地領來醫治我的太醫?”


    梨花:“是”。


    我走的更急了,“這也就難怪了”。


    “四……”


    “唔……”


    我剛喊了一聲,就被人拖進了拐角,捂著嘴上了茶樓。我本該慌張的,可此刻卻出了奇的冷靜,似乎再也沒有什麽比四爺的事更能激起我的情緒了。


    一個壯大漢,拉著臉,蹬著眼示意我上二樓,梨花則是被強留在了一樓。


    我根據指示上了二樓,沒見到什麽人,酒壇子倒是東倒西歪的陳了一地。


    “你來做什麽!”一個聲音募得響起,十七阿哥歪歪斜斜的從長凳上坐起。他雖喝的醉醺醺的,眼裏卻透著精光。


    我道:“我要見四爺!”


    “你也配?!”酒沫渣滓噴了我一臉。


    十七阿哥說著搖搖晃晃的轉過身不再鳥我,隻管大口大口的灌酒。


    我沉吟了下道:“雪花燕窩湯是我煮的”。


    “嗬”,十七阿哥終於迴過身,砸了酒罐子:“現在你承認了,你早幹什麽去了?你怎麽不去向皇阿瑪說去!”十七阿哥的目光裏透著冷冽:“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假惺惺的樣子。朋友一場,全當是我瞎了眼”。


    酒罐子就在腳邊炸裂開來,我胸口起伏了一下,卻依舊動也不動,目光如炬道:“如果十七阿哥曾經真的把我當做過朋友,十七阿哥不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十七看了我許久,才狠狠道:“我隻恨自己瞎了眼”。


    “好”,我咽了一口氣,甩手道:“我這就向皇上說去,一人做事一人當,這雪花燕窩湯就是我藍若詩煮的!”


    十七一隻手掐著我的脖頸,將我拉近,臨著麵咬牙切齒:“如果可以的話,今天哪還輪得到你站在這~!四哥也用不著蒙受這不白之冤!”


    “咳咳”,他雖隻用了七層的力道,已使我快要喘不過氣來。就在我快要背過氣去的時候,他一把將我扯到窗棱前。


    雍親王身邊錦衣衛圍得層層疊疊,隻是原本桀驁的他,如今卻是像囚徒一樣的被看管著。無聊的看客們正在交頭接耳,以他的九五之尊,到現在被耍猴似的觀摩,恍若雲泥之別,此刻的心境,有誰能理解?


    “看到四哥這樣,你現在滿意了?滿意了!”自嘲的冷聲輕笑,“四哥就在下麵受苦,我卻隻能像個娘麽似得躲在這,連送他一程都不行。我他娘的算個什麽東西”。


    十七阿哥又猛灌了幾口酒,將我從窗欞邊攥了迴來:“你的雪花燕窩湯為什麽四哥吃了沒事,十四卻一下子就中了毒,你心裏比誰都清楚。”


    他的聲音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聲音雖壓的極低,卻像是錘子釘釘似的一個一個釘在我心上。


    “若詩,別裝了。你現在去向皇阿瑪承認雪花燕窩湯就是你煮的,不譬於向皇阿瑪承認說這雪花雪花燕窩湯千真萬確是出自雍親王府。一個先吃了沒事,後一個緊接著就中了毒。你這是要坐實了四哥的罪名!”


    “我……”聲音漸沒。


    十七怒目圓睜,指關節在桌子上咯吱作響:“你怎麽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捅四爺一刀!”


    我急的語無倫次:“我承認我在這件事上沒有考慮周全,可是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害誰!”


    十七青筋賁起:“當初你就不該聯合十四來陷害四哥!”。一拳打碎了我腦邊的窗欞。


    我胸膛幾下起伏:“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


    十七:“要我信你,除非你指認十四設苦肉計陷害四哥!”


    我嚷道:“這不可能!”


    “嗬~”十七阿哥笑著縮迴了手,全然不顧手上倒刺的木頭渣子,“終於說出心裏話了。到這份上了你還護著他。你還說你沒有聯合十四來陷害四哥?!”


    “我……”,欲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我跟你說不清楚,我要見四爺”。任誰都可以誤會,但我不想連他也誤會我。


    十七阿哥道:“你沒資格見他”。一使眼色,幾個莽壯大漢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神色一凜,環顧了下四周,一聲冷笑,一隻腳邁出了窗外。


    “你做什麽!”十七阿哥皺了下眉,轉瞬明白了我的意圖,哂笑:“下麵有的是錦衣衛和禦林軍。你從這兒跳下去,縱然是不死,也妄想見到四哥”。


    “我總會見到他的”,語氣堅決的毋庸置疑,“就算是死,我也是死在他的麵前。他見了我的屍體,也就明白我想對他說的話了。”說著,我張開雙手,毅然得邁出了另外一隻腳。


    十七阿哥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鬆動:“帶她下去!”。


    交錯而過的時候,十七阿哥突然笑了:“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


    “四爺、四爺……”,我奮力扒開人群,追隨著隊伍。


    有侍衛擋住了我的去路,我對著那個略顯疲倦的身影高喊了兩聲:“四爺、四爺……”


    四爺沒有迴頭,隻說:“你走吧”。


    十六阿哥從兵列中走出來:“文格格——”,上下瞟了我兩眼,充滿鄙視和不屑,“文格格可真是大忙人,剛去了十四府上,轉身又來了這裏。文格格不在十四府上好好呆著,跑這裏來,是來看笑話的麽!”


    明顯看到四爺的背僵了一下。


    在十四的府上不想竟叫他的人撞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剪不斷理還亂。不知從何說起,從何解釋。那種感覺就像似被千絲萬縷的繩索束縛,又像似被魔鬼扼住了喉嚨,掙脫不得。


    十六突然拍了拍腦門:“哦,我倒忘了,左右逢源是格格的拿手好戲”。


    我閉了閉眼:“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我有話要跟四爺說”。


    十六看了四爺一眼,側身讓開一條道,對我恨聲道:“有屁快放”。


    我嘴巴張了很久,終於隻低低喚出兩個字:“四爺”。


    冬梅卻在這個時候出現,捧著花盆上去:“王爺,這盆‘十八學士’是格格吩咐奴婢交還給王爺的”。


    四周一下子很靜,很靜。四爺像尊泥塑的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的背對著我。我卻深刻的感覺到他的肌肉從頸到肩到背都緊繃到了一起。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的想法。隻覺得自己每唿吸一口都覺得痛,紮心窩裏的痛。我想我都覺得痛了,他該有多痛?


    可他依舊沒有迴頭。


    十六阿哥看著四爺欲言又止,反身看著我“哈~!”的笑出聲來,“好一個重情重義的文格格啊,好啊!”,寒目逼人,“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把花送來嗎!”揪住我的衣領,臨著我的麵咬牙切齒,“四哥打心底念著你,護著你,知道你出事,馬不停蹄的來看你,你的心難道是鐵做的嗎?”


    聲音壓得極低,那股恨意卻源源不斷的從牙齒縫裏透出來。


    “你就這麽急著想撇清關係嗎?”十六阿哥說到怒極,舉手便打:“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這無情無義哪及的上文格格……”


    “砰”的一聲,花瓶碎裂在地上,冬梅連忙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一聲。


    “讓她走——!”四爺已迴過身來,青筋暴露。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沒有人見過四爺失常的樣子。哪怕昔日康熙斥責他手足相殘,狼子野心。他也隻是跪著,沉著聲說了句,“兒臣沒有”,再無多一句辯駁,無多一絲焦躁。可如今,他卻紅著一雙眼,臉色鐵青。


    十六阿哥的手也停在空中愣是半天沒下來。


    十六阿哥道:“四哥,我真替你感到不值。你口口聲聲說她為了我們也會奮不顧身”,自嘲的笑道,“好個奮不顧身”,又指著我說:“這就是她的奮不顧身嗎?奮不顧身的奔向十四的身邊,連一刻鍾都不願耽擱!”,向著我道,“嗬~,非要在這個時候把花送迴來嗎?就這麽急著要撇清關係麽……!”


    “十六!”四爺怒吼道,“我說讓她走——!”


    我惶急道:“不是這樣的,四爺……”


    侍衛已將我倆隔開,領著四爺離去了。


    我緩緩跪在了碎裂的花盆前,將整個人蜷縮在膝蓋上。


    “格格……”冬梅試探的喚了我一聲。


    “滾~!”


    “格格,奴婢不是有意的……”冬梅還欲說些什麽。


    “咻”,一片碎瓷片險險的從她脖頸處劃過,“滾~”


    她刷白了臉,連滾帶爬的走了。


    我不知道冬梅是怎麽出現的,但絕不是機緣巧合。不管四爺是不是重犯,都不是任何人輕易可以見的。鄂倫岱身為領侍衛總領,侍衛中當然是不缺乏他的親信的,那麽冬梅的出現或許可以解釋的通了。


    我迴過眼,看見了一雙宮靴,欣喜的抬起頭,模糊的身影在陽光下逐漸清朗,卻是蘇培盛。


    蘇培盛先打了千,再將一個盒子放下,“這是之前四爺吩咐奴才為格格造的,卻獨揀了一支漢白玉的拿走了,奴才也不知道剩下的是要還是不要,全交給格格了”。


    說完便行了退禮,臨走的時候,突然迴過身來:“奴才曾問四爺,‘明瞧著那湯有問題,為什麽還要喝?’四爺說,‘若詩不會害我的。頂多放些巴豆什麽的捉弄人的玩意,雖是受點苦,能博她一笑,倒也值了。況且先前是我先對不住她’。”他說著,扯出一抹苦笑,“沒想到,四爺還是看錯了人。”便頭也不迴的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清本佳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迷失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迷失羊並收藏清本佳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