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省的能源林計劃被正式批複。


    在發改委、國家能源局、國家林業局的最新規劃中,晉省正式被列為能源林重點發展區域之一,政府應該選擇適宜於種植能源樹種的地方,統一規劃與推廣,在全省進行大規模地種植。以林業管理與開發為中心,成立農場、公司,通過政府招商、合資、或者是自營等形式,爭取在八年內造成4000萬畝以上的能源林原料基地。


    ——嘉穀是目前我國從事能源樹種植推廣和生物柴油開發最成熟的一家企業,已經有了一批科研成果與技術。地方政府相關部門應該對他們的做法與成功經驗進行總結推廣,並且在政策上予以扶持。


    ——與能源樹種植項目相配套,在地方政府的統一籌劃下,在能源樹種植中心附近或者是有條件建廠的地方成立一批收購、提取生物柴油、製藥等相關企業,形成一條龍服務與生產。


    ——對於種植能源樹的專業合作社以及農民,地方政府應在圈地、交通、電力以及資金等方麵給予一定的優惠政策,加快推進能源林基地建設。


    ——在發改委統籌的基礎上,成立“能源林種植與生物柴油產業化推進領導小組”,建議扶貧辦把此項目作為讓晉省廣大山區解貧脫困的首選……


    按照實施路線圖,到2020年,晉省將生產至少千萬噸生物柴油,在種植環節創造不少於200萬個工作崗位,在收果脫粒環節每年創造上千萬個工作崗位,使數百萬戶農村家庭脫貧。


    規劃一出,晉省的煤炭去產能進程都陡然加快了。


    國有七大煤炭集團最先出手,與嘉穀簽訂了七份百萬畝麻瘋樹能源林建設合作協議。


    此前他們去產能要承受很大的壓力——淘汰資產難以脫手,員工難以安置,新投資難以獲利……但能源林規劃一出,他們的棋局就活過來了。


    劣質礦區正好複墾種樹,礦工轉業為種植合作社社員;一旦實現原料生產規模化,形成生物柴油、甘油、飼料、有機複合肥、農藥、生物醫藥等產業鏈後,不但投資獲利匪淺,還可以安置更多的員工就業。


    三桶油也不甘示弱,他們一方麵與晉省七大煤炭集團合資建設生物柴油加工廠,另一方麵分別進駐晉省幾大國家級貧困縣,與嘉穀簽訂了三份百萬畝文冠果能源林建設合作協議。


    十份能源林基地的合同,五年內的總價值超過200億元,最重要的是,嘉穀還擁有所有文冠果油未來二十年50%以上的優先購買權。雖然是隨行就市的價格,卻是為嘉穀糧油業務加上了又一重保險。


    食用油是國家食物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國目前食用植物油供應對外依賴度相當大,如果不是嘉穀引導的國產大豆複興,早已超出國家戰略安全警戒線。


    也是因為國產大豆複興,大豆油自給率勉強上升至40%,加上嘉穀的技術服務商的身份,齊政才能獲得文冠果油50%的優先購買權。隨著全球性糧油供應趨緊,這些特種食用植物油的優先購買權也會變成很不錯的籌碼。


    除了七家晉省的地頭蛇以及掌握生物柴油銷售渠道的三桶油之外,當然還有更多企業看到了商機,跑來與嘉穀接洽,包括民營資本。


    雖然一個百萬畝能源林的建設成本不亞於一個油田,很多民企無法自行承受,但不妨礙他們組團跟在後麵喝湯。


    齊政倒也沒有一口拒絕,但是培育樹苗是需要時間的。未來三年,嘉穀林業的能源樹樹苗產能幾乎被十份合同包圓了;人手也是問題,現在嘉穀林業事業群即使精英齊出,還是滿足不了人手需求,為此馬定文已經給齊政遞上了擴招申請,一次性要增加3000人的編製,嚇得人力資源部差點罵娘。


    更有意思的是,還有外國投資商跑過來希望合作。英國一家生物柴油生產商想引進嘉穀的超級麻瘋樹品種,在非洲加納合作種植;印度一家投資商,也想與嘉穀合資在印度大規模種植超級麻瘋樹。


    無一例外的,齊政統統拒絕了。


    發改委胡副主任對此還頗為意外:“我還以為你會趁著這個機會,將能源樹推出國門呢?”


    齊政撇撇嘴,道:“如果是其他地區,我還可能會考慮考慮,在印度和非洲推廣能源林?實在是敬敏不謝。”


    齊政這一副避之不及的態度,著實讓胡副主任好奇了:“這怎麽說?”


    “您是不知道啊。嘉穀旗下的清源啤酒不是在印度建廠了嗎?老實說,如果不是利潤率還行,咱早就不想伺候了。”齊政苦笑道。


    “我舉個例子吧,印度有一部《勞資糾紛法》,其中一條款要求雇主必須在協議上寫明崗位職責的細枝末節。這種規則乍看合理吧,但要知道,越是具體的規定,越容易在執行上‘走一些彎路’。譬如我們在印度投資的啤酒廠,操作崗位被分得明明白白的。有一次,一個負責在前端加料的工人缺勤了,同一條流水線剩下的其他印度員工都心安理得地帶薪發呆;就算有備崗員工,也不能讓他頂替——因為他的崗位職責裏沒有這一條……”


    相比起來,隨時會停電什麽的,都不算什麽稀奇古怪的情況了。


    胡副主任聽得無語。


    工業投資尚且如此,農業投資齊政更是想都不敢想。


    要知道,時至今日,印度政府都沒有統一掌握地權,在中國司空見慣的征地,在印度絕對是一個根本性難題。沒有大片土地,談何基建,談何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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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納的情況不太一樣,但一樣的難搞。


    嘉穀雖然還沒有正式踏足非洲,但關注很早就做了。


    在非洲很多國家做投資做工程,用事倍功半來形容基本都屬於誇獎。


    不管是基建還是開礦,首先就要通過各種各樣的環評工程——扯淡的是,那還是歐美製定的高標準的環評工程標準。


    所謂的環評工程,增加成本不說,還會無限的提高工程難度和時間。即使如此,來自歐美或者非洲本地的環境保護組織,依舊可以不顧合法的環評是怎麽說的,他們隻關心野生動物媽媽能不能喂飽自己的幾隻小崽子。


    至於非洲的人類媽媽是否能夠喂飽自己的幾個孩子,那是人類保護組織的事,專人專責,各管一攤,堪稱偉大的係統!


    當然,如果齊政願意花費十倍於國內投資的心力,或者拉上一些本土或歐美的資本合作,倒也不是不能推進,但他瘋了才會為了“世界人民的權益”勞心勞力。


    隻不過,齊政想不到的是,即使他專注於在國內種樹,也受到了“環保主義”的質疑。


    ……


    在能源林合作協議簽字儀式後,一位瘦長臉龐的林業專家,攔下了齊政,劈頭就問道:“在晉省大規模種植能源林,我覺得是對水資源的極盡浪費,齊董事長,您覺得呢?”


    “浪費?我隻知道大規模種植能源林,有利於保護水土。”齊政順口迴答,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來人卻是全身蓄力,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道:“晉省之長在於煤,晉省之短在於水。走遍三晉大地,最明顯的感覺是缺水。土地是黃色的,山巒是荒禿的,河流是幹涸的,就連稀疏的樹木也是泛黃的,與南方相比缺乏一種有水的靈氣。如果硬要在這些地區栽樹,隻能人工澆水。有時,即使澆水也澆不活,或者當時活了,一旦不澆水或不下雨,還會死掉。這樣,既存不住水,更別談什麽生態效益了,齊董不覺得能源林計劃是不應該的嗎?”


    哦豁?有股子找茬的味道。


    然而,齊政並不打算接招,或者說,就算要撕,也犯不著由他跟人撕。


    齊政挑挑眉毛,輕描淡寫道:“這是經過國家論證的計劃,應該是科學界的主流觀點吧。”


    “但主流觀點並不代表正確觀點。”


    齊政依然是輕描淡寫:“那就讓時間證明吧。”


    齊政本以為到此為止了,但第二天看到媒體上的標題——《能源林是晉省生態“毒藥”!》時,頗有些一言難盡。


    “這是哪來的愣頭青?”


    說這話的時候,齊政正站在晉省的水利廳的數字中心的巨型模擬沙盤前麵。


    “正常。做實事哪裏會沒有質疑聲?現在還有人說載人航天勞民傷財呢!”胡副主任一點也不將其當迴事。


    當然,不是他聽不得意見,也不是報道的質疑毫無道理。


    坦白來說,晉省缺水是毫無疑問的。


    南北長約680公裏,東西寬約380公裏,由南到北氣候條件從半濕潤區過渡到半幹旱區,由東向西太行山、太嶽山、呂梁山縱貫,阻隔了東南暖濕氣流的西升北進。特殊的地理位置、地形及氣候條件,決定了晉省幹旱災害頻繁,幾乎年年有旱。


    采煤更是對水資源破壞嚴重。采煤導致煤礦周邊水井報廢、泉水斷流。很多人不知道,曆史上晉省有“千泉之省”的美譽,如今卻很難看到泉水。


    在缺水幹旱區植樹造林,是保護生態,還是進一步破壞生態,迄今還沒有一個共識。也難怪部分媒體或專家會對晉省的能源林質疑之聲不止了。


    真正給了胡副主任以信心的,是兩人麵前的晉省大水網工程。


    巨型模擬沙盤上,在溝壑縱橫、山巒起伏的地表圖上,一條條由點到線的“大水網”工程布局一覽無餘。縱貫南北,橫跨東西,山水齊用,氣勢磅礴。


    具體而言,山西大水網主要就是通過建設一批連通工程,也叫調水工程,把黃河、汾河、桑幹河、漳河、沁河、滹沱河6條流域麵積在1萬平方公裏以上的河流連通起來,也就是將之前在“六河”上建好的水庫連通起來,就等於晉省大部分老百姓就臨水而居了。


    同時,啟動100座小型水庫的更新建設,既作為晉省大水網的末級蓄水工程,也是小水網的龍頭工程,使之形成一張大水網和小水網交錯縱橫的宏偉藍圖。屆時,晉省缺水的局麵將為之一變。


    而在水網工程建成之前,晉省的能源林生長用水怎麽保證?


    晉省水利廳廳長拍著胸膛保證道:“齊董,胡主任,這一點盡可以放心。我們省已建成3個飛機增雨作業基地,有增雨飛機3架,可開展全年增雨作業,事實上,我們每年向天空‘要水’30多億立方米,為農業豐產、防災減災和森林滅火起到重要作用……”


    胡副主任滿意地點點頭,這也是能源林計劃的保障措施之一。


    齊政卻笑而不語。


    事實上,他對於晉省能源林的生長用水是一點都不擔心的。


    如果有心人統計一下,就會發現,自2011年以來,國內再也沒有出現大範圍的洪澇和幹旱災害。


    他齊某人建立的另類“四橫兩縱”跨域調配水汽體係,就是這麽牛叉——今年6月,江南、華南部分地區本應先後出現大到暴雨,6個省區市17條河流發生超警戒水位以上洪水,但迄今為止,上述省份也就雨水比正常年份多了些許,而西南、華中地區相繼迎來了解渴的甘霖。


    嗯,氣象部肯定發現了,這幾年西北、華北等傳統幹旱地區,降雨量比往年明顯增加,誇一句“風調雨順”毫不為過。


    當然,其他人沒開天眼,自然也不知道這種改變將是長期存在的。所以晉省水利廳也不會將希望寄托在飄忽不定的降雨上,而選擇相信人工的力量。


    除了人工降雨,對晉省水資源最大的補充,還是——引黃入晉!


    “好消息是,阿拉鄯‘兩漠水庫’工程東線工程通水在即,今年應該能向黃河補水100億立方米,我們晉省起碼要多分配10億立方米吧。”說著,水利廳廳長還瞄了瞄齊政。


    齊政隻當做看不見。


    開什麽玩笑,現在的黃河水配額,仍是依據“八七方案”進行分配,晉省的配額是43.1億立方米。


    這當然是不夠用的。但“兩漠水庫”工程東線即將通水,沉寂一時的黃河水資源分配爭議,再度進入公眾視野。


    誰都知道水現在比黃金都值錢,沒有水什麽都幹不成。所以20多年來,沿岸各省區對於黃河水資源的爭奪從未停止。現在多出近100億立方米立方米,每個省都希望多分一點水,怕不是要打起來。


    雖然“兩漠水庫”與嘉穀很有淵源,但在這樣的“群架”中,嘉穀這樣的小身板,哪裏敢摻和?


    胡副主任看到此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行了,你也別為難我們的齊董了。黃河水資源怎麽分配,還得由黃委會決定,別指望嘉穀了。”


    可不是嗎?齊政忙不迭地點頭。


    胡副主任也是猛然想起來,雖然這水怎麽分,嘉穀是沒有話語權,但有得分,還真的拜嘉穀所賜。


    想到此處,他轉過頭,對齊政感慨道:“說起來,就憑這一點,嘉穀就當之無愧是中國對生態貢獻最大的企業!”


    此言一出,水利廳廳長眼睛又亮了。


    齊政嘴角抽動兩下。


    他敢打包票,屆時晉省爭搶黃河水配額,肯定會拿這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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