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奚奚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

    “師公快別取笑我了,徒孫哪裏知道寫了些什麽。那盒子我原本就打不開,隻知有我一味藥引,不想還藏著這麽機密的東西。”

    朝聞點點頭,繼續說道,“你不妨猜猜,是個有趣的東西。”

    蕭奚奚聞言放下酒杯,撐著下巴墊在石桌上,一副軟萌小女兒嬌態。她眨著眼睛望著天,極認真地思索著……

    忽然她瞪大眼睛望著朝聞,不可置信地放膽猜測:“師公,那裏麵總不能是什麽絕世藏寶圖吧?比如什麽前朝遺寶,待有緣人取之的那種?再不就是什麽龍脈,斷了就斷國運氣數?有趣的啊……總不會是……皇室春.宮.圖?”

    朝聞拈著長長的白胡子,聽前半截還做高深莫測的樣子讚許地點頭,聽完後半截一口酒就噴了出來。

    這丫頭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什麽話都敢冒!

    蕭奚奚眨著兩隻星星眼,它這三個推斷總有一個沾邊兒的吧?莫非真的是最後一個?輿論也是能壓死人的。

    要真是最後一個,無非就是運作起來難了點兒,也未嚐不可一試。

    朝聞捋著自己的寶貝胡子,尷尬地咳嗽著。

    一旁的白重煙仰脖喝盡杯中酒,扔給蕭奚奚一方錦帕。

    “自己看。”

    蕭奚奚接過錦帕,不滿地皺眉,難得見師公失態,還想多“觀賞”幾眼,這個老白,真是掃興。

    她仔細看去,不由一驚——茲有東胤天子之璽,上歸天命,下啟祥瑞……

    這?傳國玉璽?不能吧?那盒子怎麽看都丁點兒大。

    她連忙將帕子攤得更開,隻見筆鋒狂狷瀟灑,想必是出自白重煙之手。

    “青魑一族,素領蕭氏庇佑之任,為全樞臣之責,守天子璽於族陵之內。憑此璽可黜刑庸天子,子孫宜慎守,方可成世代永昌……”

    帕子背麵是一張勾勒得很簡潔的地圖。

    蕭奚奚唇角勾起,笑意一點點蔓延上眼角眉梢,果然不出她所料,真的是與東胤皇室有關,隻是沒料到竟是這個東西,確實……是很有趣啊。

    看著她那副“得誌便猖狂”的嘴臉,白重煙嗤笑一聲,開口就是潑冷水。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以為你知道,他不知道?再說,如果任何人拿著這東西就能輕易廢帝,那東胤幹脆別要皇帝算了。我給你看這東西,隻是想提醒你,別忘了要做的事。”

    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氣,白重煙暗歎,真是蠢女人,就知道她肯定是這幅沒見過世麵的表情。

    這座小院裏遍種著慈竹,夜風掃得青翠的竹葉唰刷作響,和著白重煙低沉嘲弄的嗓音,模糊而遙遠。

    蕭奚奚充耳不聞,咯咯笑著偏頭去看這位就是怎麽看她都不順眼的某人。她怎麽偏覺得,他今兒這麽順眼呢?

    時近十五,趨滿盈的皎潔圓月在所有物事上都蒙了一層淡銀色的輝光,白重煙那雙碧色的眼眸似笑非笑,身後是翠的新竹。

    心情好,看起來……什麽都順眼。

    “嗯……”蕭奚奚拉著長長的鼻音站起身,身子有些晃,她本就不勝酒力,撐著桌子穩住身形。

    “老白,我知道沒那麽簡單。”她像是撒嬌般嘟囔著。

    忽然拔高了嗓音,蕭奚奚抖開手中的錦帕覆在臉上,隨著她的話音欺負,薄帕微微抖動。

    “終於……有個盼頭兒了誒。”三分歡喜,三分滿足,三分……蒼涼。

    “哼。”白重煙冷哼一聲,卻也不免心裏微澀,他不是不知她熬得有多辛苦,那日過後。

    第一個月,她幾乎是足不出戶,飯照吃,覺照睡,就是不吭聲,不說話,失語一般。

    之後的三個月,她依然是大門不出,就是練功,練功,將所有的時間都撲在練功上。

    又過半年,她恢複到言笑如前,隻是原本專屬她的獨特俏皮暖意再透不進眼底,本就是個混不吝的主兒,讓人更是看不懂她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她好像真的走出來了,不在乎了。又恰逢接任掌教,她每日忙得也不見蹤影。

    白重煙曾經一度以為她真的放棄報仇,就這麽安於現狀了,不想她原來隻是……沒辦法。

    隻是……迷茫。

    “奚奚。”朝聞開口道,“我和重煙一起翻遍了所有古籍,才勉力解出了那字條上的含義。”

    蕭奚奚點頭,朗聲說道:“徒孫在此,拜謝師公。”說著,她深深一躬,卻隻當沒聽見老道說是“和重煙一起。”

    “嗬。”白重煙哼笑, 微甜的酒氣氤氳開來,朦朦朧朧縱不入口也是醉,抬手又是一杯酒下肚。

    “蕭奚奚,我第一次發現,你不隻蠢,還聾……”

    “嗯,”蕭奚奚點頭,“你不隻毒,還賤。”

    白重煙僵了僵,半晌深吸了一口氣,古怪地道:“蠢女人,你這是喝多了撒酒瘋?”

    “我?喝多?撒酒瘋?別開玩笑了。”蕭奚奚不屑地睨著他道,“我啊,說實話不讓?老白啊,真沒人說過你賤毒賤毒的?”

    白重煙捏著酒杯的手,骨節分明。

    蕭奚奚卻擺擺手,口齒不清地說道:“好啦好啦,我這麽誠實,告訴你是因為跟你關係好,你知道嗎?不謝謝我就算了,老白,朋友是什麽?朋友就是看穿你的缺點卻還依然喜歡你的人。”

    又一陣靜默。

    朝聞瞥瞥這個,看看那個,忽然發現新大陸一般低低笑道:“好了,該說的也說了,老頭子困倦了,奚奚你……便也早些歇息吧。”說著,他站起身,瞄了一眼白重煙,一搖三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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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奚奚撲騰一下坐在石凳上,伸出手又去夠酒壺,呃,今兒這酒怎麽這麽好喝。

    就是身邊這人實在是煞風景,算了,她不計較。

    “咦?”蕭奚奚半趴在桌子上,明明就在那,怎麽總差一寸夠不著?

    就著趴姿,偏頭怒瞪白重煙,她一張小臉如春桃綻蕊,一片凝白裏浮著兩抹淡淡殷紅。

    白重煙的目光,也落在了那片霞色上,原本要擱在她頸側點穴的手指,忍不住微微上移,想要觸一觸那想必很熱的臉頰。

    指尖剛到唇邊,忽然一痛,他反應極快,手卻抽不迴來了。

    “嗯……”一聲悶哼

    他低頭看蕭奚奚,果然,這隻記仇的小狐狸崽子,正叼著他的指頭,刺著兩顆尖牙,惡狠狠地咬著,卻還一副嫌硌牙的欠揍表情。

    既然抽不迴手,白重煙索性也就不動了,悠然欣賞著蕭奚奚叼著他手指的模樣……

    忽然覺得……她更像是他們一族的。

    蕭奚奚覺得這人真是討厭,正常人被咬了不跳腳也要生氣,他可倒好,居然就這麽停下不動了。他傾身在她身前,一雙同帶了醺意的碧色眸子,清冽而深邃。

    真掃興……她呸地吐了口,瞬間有種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感受……

    白重煙拍拍她的臉,輕輕道:“我知你還有話沒說,朝聞已經走了,說吧。”

    潮熱微退,蕭奚奚還是賴在涼涼的石桌上,不答反問。

    “你怎麽知道我有話沒說?” 蕭奚奚挑眉,“看來到底誰醉,很清楚。”

    白重煙笑而不語,抬起被“啃”過的手指頭,指指自己的頭。

    “沒人能騙我。”他道,“隻是,既然破解的時候你不防著他,為何卻不肯讓他知道你的打算,莫非……”

    蕭奚奚心想果然瞞不過,索性坐起身,依然不答話——餓死她了。

    桌上盡是些佐酒的菜,不過總比餓肚子好。

    白重煙訝然,隨即無奈地搖搖頭,也不再催她。

    迅速地解決了一頓“戰鬥餐”,酒足菜飽有點齁的蕭奚奚毫無形象地打了個飽嗝。

    “他曾經跟我說過一首詩,據說是線索。”蕭奚奚神態平靜。

    白重煙卻知,她還是不敢提那個名字,也自然知道這個“他”是哪個“他”。

    “嗯。”他難得沒有再挑她的刺兒,淡淡地應了一聲,等著她的下文。

    趴來滾去,又啃又呸的蕭奚奚,長發微散,有一縷黏在臉上,白重煙抬手輕輕替她拂去。

    “他說是找小狐狸的線索,一首詩,二十八個字。其中有提到‘璽’,所以我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詩裏說的那個,總歸是個方向。”

    簡單一句話,不算解釋也不算說明,白重煙的眼睛卻立即亮了起來。

    “哦?具體是怎麽說的?”

    “斷璽拔簪風雲起,鳳卷朱門無人識。天外禍星忽降世,天命所歸終得知。”

    竹影深深淺淺,蕭奚奚微垂臉,神態寧和,無悲無喜。

    白重煙卻長長一歎,解了外袍披在她肩上,就要拉起她送迴屋裏。

    “老白。”蕭奚奚忽然出聲道。

    “嗯?”

    “我沒有一日忘記過我該做什麽。”

    從白重煙的角度,隻看見少女的背挺得筆直,甚至連纖細的脖頸都梗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維持這樣一個姿態。

    他點點頭,走出一步,彎下腰拉起她。

    蕭奚奚的麵上已褪盡紅色,巴掌大的小臉上凝白一片,映在月下,竟似要溶入銀輝。側臉更顯得下巴尖尖,她本就瘦,這一年個子沒少長,卻更單薄了。

    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

    可如今放眼天下,她也算勉強躋進一流高手的行列了。

    “老白?”蕭奚奚就著他的手站起身,麵色更白。

    “嗯?”白重煙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好脾氣……

    蕭奚奚詭異一笑。

    “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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