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福爾摩斯似乎被綁架這個消息,郝德森太太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反應就是要報警。


    出乎意料的是,諾拉相當的鎮定,她甚至攔住了已經披上外套要出門的華生和郝德森,示意他們冷靜下來。


    “那位m先生可不是什麽好鳥兒!”華生眼裏露出明顯的焦急神色,“不是說他的手下的殺手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嗎?這樣的下屬怎麽會有一個仁慈的雇主,夏洛克很危險!”


    “你說的都是事實,我也並不準備反駁您。”諾拉拍了拍他的肩背,“隻不過我不同意您的最後一句話——夏洛克在莫裏亞蒂手裏,並不意味著他有生命威脅。”


    “什麽意思?”郝德森太太和華生都迷糊了。


    諾拉為他們倒了一杯茶,鎮定他們的情緒,這才緩緩開口,“你們想想……這位犯罪天才是麥克羅夫特口中的倫敦地下王者人物,他聰明,而且是極其聰明……那麽當一個智商高到已經不需要將任何其他人放在眼裏的家夥,他此刻最需要的是什麽東西?”


    “您就直說了吧。”華生歎氣,“你的語氣完全和夏洛克一模一樣。”


    諾拉笑了笑,“好吧……他需要的是一個對手,旗鼓相當、智慧毫不遜色的對手。聰明人一向是愛折騰的——您可以從夏利身上清楚地發現這一點,而那位莫裏亞蒂先生也不例外。”


    “您如何判斷夏洛克會沒有危險呢?”華生還是有些將信將疑,“我可不會單純地以為他隻是邀請夏洛克是喝茶而已。”


    “事實上,您還真說對了。”諾拉微微一笑,“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對手的有趣人物,在莫裏亞蒂對夏洛克還沒有完全喪失興趣之前,他都會是非常安全的。”


    “而且……”諾拉繼續說道,“您認為像莫裏亞蒂那樣的人,就算您出動了全英國的警察,也一定找不到他,如果他想藏起來的話。”


    華生沮喪地坐迴沙發,“這麽說,我們隻能在這裏等消息?”


    “那倒不一定。”諾拉在此刻卻理了理頭發,一副要出門的模樣,“您還記得夏利是在哪裏被劫走的嗎?”


    “就在攝政街前麵的一條紅瓦小巷,”華生迴答,“他們來得太快了,還帶著槍……我和夏洛克根本不能反抗,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人物的男人放我走了,我猜測大概是需要我迴來傳話。”


    諾拉若有所思,忽然問道,“你們去攝政街做什麽?”


    華生愣了愣,有些尷尬地左右看看,支支吾吾不迴答。


    諾拉眯起眼睛,“醫生?”


    “唔……”


    “好吧,正好最近也需要拜訪一下瑪麗,和她談一談您當年與那位旅店老板娘女兒的火熱風流史呢,她一定很有興趣知道這些。”


    “……他去找你的姨母布朗夫人。”華生立刻老實交待了。


    諾拉看著他,不言不語。


    華生清了清嗓子,“呃……您千萬別說是我告訴您的——夏洛克似乎有向您求婚的意圖,而即使您不喜歡那位布朗夫人,她也算是您唯一的親人了,他去那兒隻不過想要打聽更多您以往的生活,以及詢問她是否來參加典禮。”


    “……”


    諾拉整個人都僵硬了,她一動不動地盯著華生,懷疑自己根本就是聽錯了,以致於不得不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麽?求婚?!”


    華生雙手合十,“這是您自己推測出來的……我什麽也沒說。”


    諾拉在原地呆愣了整整兩分鍾,才慢慢迴過神來,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飄然和震驚之中。華生好奇地盯著她臉上慢慢湧起的動人的紅暈,非常驚奇地開口,“……您這是開心的意思吧?”


    諾拉瞥了他一眼,突然覺得此刻他很礙眼。


    不過她很快從方才的境地裏鎮定下來,披上衣服就要出門,華生連忙跟了上去,“我和您一同去!”


    “不用了。”諾拉果斷拒絕了他,“你隻能給我添麻煩,待在這兒等我們的消息就好。”


    華生,“……”


    諾拉一路匆匆地走到了據說是夏洛克被帶走的小巷子處,到處張望了一會兒,並沒有發覺什麽可疑人物。她頓了頓,並沒有選擇就此離開,而是在巷子口處坐了下來,放鬆身體甚至伸了個懶腰,一副不達目的就不迴家的模樣。


    路過的人和旁邊的商販都用奇異的目光打量這個動作粗魯的女子,甚至有個打扮精致的小姑娘在走過她身旁的時候,往她的腳下扔了一個便士。


    諾拉,“……”


    她淺淺吸了口氣,捏起那枚便士瞧了瞧,嗤笑一聲,沒有發怒,隻是饒有興味地靠在牆壁上,注視來往的行人,好奇是否會有第二個富人給予他們閑暇的施舍。


    結果她還真等到了。


    叮啷一聲,又一枚便士落在她的腳下,諾拉抬起頭,毫不意外地看見了一張熟悉的滄桑臉龐。


    “好久不見,”她沒有驚慌也沒有恐懼,隻是平和地微笑,“神槍手先生。”


    對方摘下禮帽,滿臉興味地蹲了下來,即使這樣他的目光也是居高臨下的,野獸般危險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啞粗噶,“嗨小甜心,專程到這兒來等我嗎?”


    “是啊。”諾拉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站了起來,往他周圍看了看,“沒帶你那位美麗迷人的瑪麗安女士嗎?我可是分外想念她呢。”


    對方也站了起來,他身形很高大,輕易就可以給人無形的壓迫力,尤其是那雙深褐色的凹陷的眼睛盯著你的時候,就仿佛被某種可怕的巨獸給盯上了,裏麵的貪婪和陰森讓人汗毛豎起。


    此刻這位神槍手先生重新戴上了他的禮帽,露齒一笑,即使是身穿整潔妥帖的禮服都無法掩蓋他的那股危險氣質,他向她伸出手,試圖彬彬有禮地打招唿,“我想諾拉小姐似乎還不知道我的名字,well,我是塞巴斯蒂安·莫蘭,我的朋友們都喜歡稱唿我莫蘭上校,當然……我還是喜歡聽您喊我塞巴斯蒂安。”


    “莫蘭先生。”諾拉點了點頭,忽然話鋒一轉,“想必您和您的朋友們也在這等了我不少時候,您瞧,我沒有帶任何武器,您可以像上一次那樣輕易地帶走我。”


    莫蘭上校摸了摸他濃密的鬢須,眼裏光芒閃爍,“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很想和您敘敘舊,不過可惜——那位先生大概是沒有時間來接待我們了。這也不錯,至少我們可以就在這聊聊天,談談心,不是更好嗎?”


    “說實話,我倒是不太想見到您,在這種情況下。”諾拉不動聲色地微笑,“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一位被人擄走的朋友……您有寶貴的線索嗎?”


    莫蘭上校搓著下巴,嘿地一笑,“小姑娘,線索我可不能告訴你,你太聰明了,也許在我稍不留意的實話就被你給套話了,前車之鑒——鑒於你是唯一一個可能找到你那位‘朋友’的人。”


    “您誇獎了。”諾拉的目光從屋頂,巷子拐角和對方街道路口的地方掃過,目光又放在了一臉興味的神槍手身上,微微一笑,“我可是不指望能從那位手中找到我的朋友……事實上,我隻想問一句,您的老板,與我的朋友,相處得如何呢?”


    “還算愉快。”莫蘭上校爽快地告訴她,突然嘖嘖兩聲,繞著她轉了一圈,眼裏的興致愈發明顯了,“被大名鼎鼎的夏洛克·福爾摩斯看上的女人,果然是不同的……隻可惜啊,耽於情愛的人是注定不能成大事的。”


    “我們隻是小小的名不見經傳的人物。”諾拉聳了聳肩,“從來不想要成什麽大事,我們隻想過平靜的日子。”


    “那位偵探先生可不這麽想。”莫蘭上下忽然湊近她,濃厚的男人氣息瞬間包裹住了她,他的聲音就像是無處不在的蚊蠅一樣鑽入她的耳朵,低低的癢癢的,就像是在勸誘,“我倒認為您的朋友是個有野心的……他不甘平凡,也有著聰明才智,如果就此埋沒下去可就實在太可惜了。”


    諾拉麵色沒什麽變化,隻是眼眸沉了沉,頓了幾秒,才重新開口,“野心?像您的雇主那樣如無底洞般的欲-望和野心嗎?”


    “注意你的用辭,小姑娘。”莫蘭上校眯了眯眼睛,眼神陡然冷了起來,隱隱帶著殺意,“你最好僥幸你的那位可愛的朋友是個識時務的……否則——啊……說實話,我倒是挺喜歡你的,一個罕見的刺蝟般的姑娘,如果就此香消玉殞是多麽令人可惜。”


    諾拉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盯著他,毫不畏懼,雙目對視,針鋒相對,她的氣場和眼裏的冰冷完全不熟這個危險的軍官,語氣平靜而有卓然氣度,“很不幸,如果我的朋友是個識時務的,我倒是會對他失望了……我就欣賞他那桀驁不馴的性子,而在有一點上我們非常相似,那就是……我們從不輕易屈服。”


    莫蘭上校不在意地笑了笑,眼裏露出諷刺,“嗬……如此天真可愛,先生欣賞福爾摩斯先生的某些天賦,可如果他毫不識趣……那麽即使是福爾摩斯這樣的人,對於我們來說,也毫無用處,而沒有價值的人往往下場都是悲慘的……你明白嗎?”


    “謝謝你的提醒,莫蘭先生。”諾拉微微一笑,“不知道你是否聽過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很遺憾,我們注定選擇了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注定不能攜手前進。”


    莫蘭眯起眼睛,那雙野獸般的眸子裏寒光閃爍,“我隻知道一句話,不順從我們的,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諾拉歎了口氣,“那麽就是談崩了,是嗎?”


    “毫無疑問。”


    諾拉抬了抬下頷,“那麽……是時候說再見了。當然了,很感激你透露給我的信息,我相信您的雇主也會對此十分慷慨的。”


    莫蘭上校下意識地渾身繃緊,隱隱警惕,“你在說些什麽?”


    諾拉聳聳肩,“就在剛剛,你告訴了我你們藏匿夏洛克的小據點。”


    莫蘭似乎有些發怒了,他壓低了聲音,“你胡說,我根本沒有——”


    “您的靴子上沾著黑色施過肥的泥土,還很濕潤,後麵還有一片小小的睡蓮的殘葉,這種睡蓮我曾經隻在皇家植物園裏見過,美麗但是稀少。您的禮帽側邊沾著一片竹葉,葉片有些幹枯,如果是植物園它不會被如此對待的……我猜測您剛剛才穿過了那片宏偉的皇家植物園地,並且在那待了很長時間,但是之後你離開了那裏,從附近的一片竹林穿過,然後到了這兒……也許等我查查地圖,就知道皇家植物園與長著竹子的郊外附近有什麽可以藏得下人的建築物……我猜十分鍾內我就可以找到我那位聰明而又迷人的朋友,您覺得呢?”


    莫蘭渾身都緊繃了,他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啪啪啪”,響亮的鼓掌聲從巷子深處傳了出來。


    兩個人齊齊迴過頭,隻是發絲有些淩亂,看上去仍然整潔妥帖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帶著驕傲而又自信的微笑,看向諾拉的眼神分外溫和。


    “看來我們這段時間的交談是極為有用的。”福爾摩斯緩聲說道,“原來我也有著教導別人的天賦,瞧我無意中培養出來一個怎樣優秀的前途無限的女偵探!”


    諾拉盡量使自己的眼神鎮定下來,隻是無論如何都忍不住嘴角的微微上揚,輕聲說道,“你來了,夏洛克。”


    “很抱歉遲了一些。”福爾摩斯朝她點點頭,“原因在於我和某位先生的交談過程並算不上順暢,我花了一點時間才從那兒出來,我知道您會來這裏等我,所以我立刻就趕來了。”


    “還不算很晚,夏洛克。”諾拉眼裏笑意滿滿,“在能夠被原諒的範圍之內。”


    福爾摩斯邁步走了過去,低頭看著她,原本他的手是一直揣在大衣口袋裏的,此刻卻悄然拿了出來,不動聲色地握住了她的手指,低聲說道,“是……請原諒我,女士。”


    諾拉反握住他的手,微笑不語。


    一直沉默的莫蘭上校滿懷敵意地看著他們兩個,隱隱有些咬牙切齒,“算你走運,福爾摩斯……下一次可就沒這麽好運氣了。”


    “皇家植物園的風景很好,可我不喜歡那地方,讓人眼花繚亂。”福爾摩斯臉上全然是優雅自信的微笑,語氣緩而平定,“另外,這可算不上運氣……當然,我希望下一次您也能夠有如此‘好運’,向您的老板解釋一下這個問題。”


    莫蘭咬了咬牙,“你可要看好你的女人了,福爾摩斯……別像上次一樣,把她弄丟了。”


    “謝謝您的提醒。”福爾摩斯彬彬有禮地迴道,“保護一位女士是一個稱職紳士的職責,請您放心,我永遠不會重蹈覆轍。”


    莫蘭上校什麽也沒再說,他沉著臉陰測測地最後看了他們兩一眼,然後轉頭就走,很快高大的背影就消失在了人群裏。


    福爾摩斯轉過頭來低頭注視她,那種對峙般的強硬瞬間柔化了,他下意識握緊她的手,輕聲說道,“我很驕傲……諾拉,事實上,我不得不承認,您就像是上天賜予我的最好的最獨特的一份禮物……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再該如何形容。”


    “這麽說您是聽到我們剛才的對話了。”諾拉微微一笑,然後上前非常自然地擁抱住了他,頭服帖地貼到他的胸前,聽到那隱隱的穩健規律的心跳,她的眼神柔和明亮得如同陽光下的碧綠的湖,“我很高興聽到您這麽說,真的……原本我是有些忐忑的,可這麽看,一切卻都是值得的。”


    福爾摩斯看了看周圍,他灰色的眼眸在背光的陰影中卻顯出奇異的神采來,盯著她的臉目不轉睛,連聲音都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他緩聲道,“當然值得……不過這迴,總沒有別人來打擾了吧?”


    諾拉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問道,“打擾什麽?”


    她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福爾摩斯忽然低下頭,一個很輕的,帶著淡淡煙草氣息以及清淺唿吸的吻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停留了幾秒後,然後它離開了,醇厚的,低沉的男聲在小巷裏低低迴響,“…打擾……我們早就應該完成的親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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