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達德今年25歲,很年輕,也很強壯,有著一頭蓬亂的黑發,下巴有好幾天沒刮了,長出了一些須根,藍眼睛看上去還算溫和,但也很機警,鼻梁挺直,卻帶有一點鷹鉤。總之,他給人一種不算難接近,但又有點警戒的印象。他此時在一個樹林裏悄無聲息地走著,像一隻腳掌上有肉墊的野豹一樣。


    他注視著前方,前方有個銀發紅眼的男人,這男人應該是所謂的“白星人”,在被一群長相可怕,動作極度敏捷的東西圍攻,這東西他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們說他們是喪屍,但喪屍哪有這麽敏捷的。他們眼神渾濁,麵孔靛青,力量與敏捷度高出普通人不止一個等級。阿達德看了一會兒,覺得這玩意兒與其說是喪屍,不如說是弗蘭肯斯坦博士製作出來的怪物。


    外星人大戰喪屍,兩方都不是善茬。那白星男子,不斷將喪屍擊倒。但它們又毫不氣餒地爬起來,那屢戰屢敗,屎敗屢戰的精神實在令人感動......呃,換個場合的話,阿達德會感動的。慢慢的,白星人落了下風,但喪屍們也好不到哪去,大多數被切成碎片,最後隻剩下兩個喪屍。


    白星人舉起電磁槍,狠狠擊中一個喪屍的臉,那家夥的腦袋頓時被擊碎,身體倒在地上抽搐,緊接著這男子想將電磁槍對準另一個喪屍體的頭部。可惜太遲了,另一隻喪屍高速衝過來,五指插進了白星人的胸膛。


    瞅準這個時機,阿達德對準這個怪物,抽出綁在大腿上的匕首,匕首飛在半空中。刺進了怪物的後背。阿達德趕到時,白星人已經隻剩下一口氣,在他腳下蜷縮著,眼睛卻因為看到一個人類而瞪大了。


    “謝謝你,人類。”垂死的白星人虛弱地說。


    這真是個誤會,其實阿達德並沒有打算救他,隻是坐山觀虎鬥而已。但阿達德沒有解釋。


    “我我......快要死了。我叫阿爾......”他的瞳孔開始擴散。嘴唇變成了黑色,用最後一點力氣,將自己的項鏈摘下來。交給阿達德。


    “這是我的芯片......”他說道,身體一陣抽搐,似乎已到彌留之際。半響後,他突然伸出右手。仿佛看到了什麽,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然後。他死了。


    阿達德低頭看了好長時間,將白星人與喪屍全部火化,骨灰倒進河流裏。然後歎了口氣,將項鏈拿在手裏觀察。它是黑色的,很像是黑水晶的材料,鏈墜做成了一顆眼睛的形狀。觸感有些冰涼,摸起來卻很光滑。


    “這有什麽用呢?”阿達德喃喃自語。“他說那是芯片......”他舉起芯片,往裏頭看,晃了一晃,裏頭什麽也沒有。搗鼓了半片,他無意中將鏈墜按到額上。


    頓時身子一震,痛苦地捧住自己的頭部,差點暈倒。現實的世界退去,橫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奇異的新世界,無數記憶席卷前來,稍一不留神,就要被衝走。


    他看見自己跟一個銀發女子,坐在篝火邊深情對望,喃喃細語,接著他又變成這位女子,與自己的女伴一起跳舞,然後他又穿上軍服,開著機甲,來到一個星球,衝進一個基地中,長持衝鋒斧,與一群奇怪的智慧生物戰鬥。血腥味到處都是,伴隨著他們衝出磁暴層,接著聽見一個蒼老的聲調發表著虛偽的聲明,說道要迴到母星上,帶領人類提升......


    他感覺這一切簡直太荒誕,自己身為阿達德的身份差點就要被撕碎了,迷失在記憶的河流中。他是人類,是特種兵,偶然來到這個地區,是為了執行消滅喪屍的任務,怎麽會變成這樣了?方才那一切,隻不過是記憶,是白星人萬年間累積的群體記憶。那些家族秘事,那些白星人的曆史,那些知識,那些光怪陸離的宇宙戰爭,以及情緒,那些緋紅的眼睛全都湧現出來,包圍著他,但這些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阿達德在一片混沌中大聲喊叫,確認自己的存在。此時,已經化為灰的白星男子阿爾,他的身影重新出現,靜靜地看著他,神態安然。


    “記住,將我的芯片,我的記憶,交給大祭司。這是杜家的記憶,包涵著萬年來的知識與曆史,是一筆不可估量的財富。”


    “我,我......”阿達德還想說什麽,那白星人卻微笑道:“不要忘了你的承諾,把芯片交給大祭司。”然後就消失在虛空中。


    “不,等等——”阿達德大叫。在磅礴的記憶之流中,他掙紮著要保有自己的意識,自己的記憶。他跪下來,用手拚命擊打堅實的地麵,希望此時此刻的真實痛苦能擊退那些虛虛實實的記憶。手上傳來的痛感帶來了一絲清明。然而他腦子裏仍然被不屬於這個時空的聲音、氣息與記憶包圍著。穿過星空門時身體被拉成一根直線的記憶,太陽風中的吻,小型戰艦爆炸的聲音,神殿裏的各種爭吵,小型航母穿過大氣層,懸浮在半空中。他站起來,像個瘋子般狂舞,到處亂跑,一頭栽到樹幹上,拚命用頭撞它,血從額角流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所有的影像消失了,他像個死人般躺在地上,腦子裏顯出了阿爾的身影,他在一個宏偉的神殿裏,牆壁上雕刻著神秘的符文。阿爾半跪著,前方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比他還要年輕的白星人。他穿著奇異料子的長袍,眼瞳也是血紅色,但很淡,好像被稀釋了很多倍的血,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很淡漠。阿爾恭敬地低著頭,那白星人漠然地讓他起身。沒人告訴阿達德他的身份,但他自己就知道了,這樣子高傲淡漠的年輕白星人名叫“恩基”,是白星人的大祭司。對,他叫恩基。然後根據這個掛掉的白星人的囑托,他得去找恩基,把所謂的記憶芯片還給他。


    【草,我瘋了才幹這種事。】阿達德想道。就因為他莫名其妙地闖進了一些垃圾的老巢,莫名其妙地目睹外星人大戰喪屍,就必須履行這個被強按上去的承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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