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聞言眉梢一挑,滿是讚賞。


    葉蓁要是因為體諒康平帝的不易,就忍痛割愛,讓她勸說康平帝選妃以平眾怒,那才真是辜負了康平帝的一番深情厚誼呢!


    “既然聖上和娘娘夫妻同心,那這世上就沒有過不了的難關。”舒予胸有成竹地說道。


    葉蓁聞言頓時心中一鬆,連忙追問道:“可是舅父和舅母已經想到了主意?”


    舒予抿唇一笑,道:“說起來,這個主意還是平安想出來的。隻是要辛苦欽天監的監正洪大人一些。”


    葉蓁一聽,知道舒予和韓彥已經安排好了一些,心中更是大定。


    “前些日子,平安跟隨洪監正夜觀星象,迴來便說些道之玄妙、關切人事之類的話。此次奏請聖上廣選秀女以綿延後嗣的風頭初起時,你舅父偶爾聽平安提起這些,便預備以天象道法之語應對此事。經過這幾日的商議,具體的計劃細則他們也差不多都擬定出來了,隻等著洪監正在大朝會時當眾言明呢!”舒予笑道。


    時人堅信天象預示人事,可以警示禍福,康平帝以天象顯示廣選妃嬪不利帝星江山之語推脫此事,至少在明麵上是不敢有人直言反對的。


    哪怕,朝堂諸公心裏明知這不過是康平帝聯合欽天監來拖延選妃的借口罷了,一時也絕不好直接駁斥,否則康平帝反手就可以給他們扣一個“妨礙君主、包藏禍心”的罪名,隨時麵臨夷家滅族之禍。


    當然了,朝臣門也都知道康平帝不是那等師心自用、暴戾恣睢的皇帝,當然不會因此就將他們抄家滅族的,況且他們之中也有一些確實為了國事,或是為了青史留名等私利而不畏個人生死的。


    可是康平帝此舉本就不是為了徹底打消他們的念頭,而是為了爭取時間,徐徐圖之。


    等爭取到了時間,別的一切都好說。


    果然,第二天大朝會上,麵對諸公聯名請求他為後嗣社稷計廣納妃嬪的咄咄相逼,康平帝無奈之下,隻得請欽天監監正洪傅當眾說明,自己不是被皇後的美色妖術迷惑而置子嗣、江山於不顧,實在是天象顯示,他這個皇帝近期不宜多近女色,否則於己於國都極為不利。


    聯名奏請康平帝廣納妃嬪的大臣們,沒有想到康平帝不聲不吭地給他們來了這麽一手,頓時都驚呆了。麵對這樣一個耍無賴但是卻又一擊擊中他們弱點的皇帝,他們一時之間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有力的辯駁。


    康平帝趁機下達旨意,天意如此,他作為大周天子,上受天命,下護黎民,實在不敢在此天象的警示之下,還要為了個人私欲而廣納後妃,以免因違背天意而招來禍患。


    最後,康平帝責令群臣在天象變動之前,不許再上書言論此事,貽誤國家。


    康平帝親政已有三年,在韓彥和謝之儀等人的忠心輔佐之下,已經初步掌控了朝堂,眼下帝王威儀初具,他以九五之尊的威嚴當廷下達這樣的旨意,又打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以至於一時竟然無人敢抗顏反對。


    於是,原本喧囂塵上的選納妃嬪的議論奏請終於暫時停歇。


    葉蓁事後召請舒予進宮致謝。


    舒予笑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更何況,說句大不敬的話,聖上和娘娘在臣婦夫婦眼裏,與忻哥兒和葭姐兒兩個並沒有什麽分別。隻要聖上和娘娘過得幸福美滿,我們也開心。”


    葉蓁滿心感動地不住點頭。


    舒予想了想,遂攜了葉蓁的手,笑道:“等翻過年去,娘娘也十六歲了。也該從現在起好好地調養身體,準備著了。天象不宜選妃的說辭,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葉蓁知道舒予這是在委婉地提醒她可以準備孕事了,一時又是嬌羞又是期待的,連忙紅著臉兒點頭應下。


    她自小調皮,雖是縣令千金,卻騎馬射獵樣樣都做得來,因此身體自小便十分康健。


    後來她進了宮,康平帝也不忍心拘束她,不但允準她依舊可以騎馬打拳,甚至還特地給她尋來一個武藝不凡又善於調養身體的女師傅,讓她在強身健體的同時,又不至於練出一身腱子肉來,失了皇後的威儀。


    所以她如今雖然才十五歲,卻自覺已經可以準備受孕一事。


    舒予上輩子做了十數年的育兒師,不僅諳熟教養孩子之事,便是對於女子受孕之事也頗多了解。雖然她覺得葉蓁年紀尚小,但是葉蓁的身份和眼下的形勢卻不容她再繼續跟康平帝過“二人世界”。


    既是如此,舒予少不得將個中之事一一跟葉蓁言明,又細細地叮囑近身伺候葉蓁的宮人各種事項。


    等到此事徹底平息下來,已經時近臘月。


    舒予要幫著孟氏和戚氏打點年貨、年禮、祭祀等事,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和韓彥帶著兩個孩子去西山小住了。


    於是,計劃隻能夠往後順延。


    除夕前日,舒予大早的便吩咐管事婦人去太傅府查驗過年諸事是否辦妥。


    她和韓彥雖然一直因為各種原因未能開府另住,但那裏到底是禦賜的府邸,而且將來他們一家早晚也得搬去的,所以一直有人照料。年節時,該貼春聯、上香之類的習俗,自然一應也不能免除的。


    除夕守歲。


    元日朝賀。


    上元佳節。


    ……


    眨眼間,春風吹過,萬枝綻綠,又是一年春至。


    天子孟春親耕,以示重農愛民之意。


    皇後季春親蠶,以示勸勉蠶桑之意。


    南風一吹,夏季倏忽而至。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西南風盛行,帶著灼人的熱意,很快便吹黃了千壟萬畝的小麥。


    今年是個豐年,糧倉滿粟。


    七月,脫歡因互市一事再次來京相商,意欲再開邊市,以促進大周和瓦剌兩國的共同繁榮與發展。


    議談尚未結束,大周周邊其他小國亦聞風派遣使者前來,以示“世代交好”之意。


    一時之間,京城的外國麵孔驟然增多,其中甚至還有遠渡重洋的外國商隊,隨之而來的是市場上重醫的各種來自異國他鄉的奇珍異寶。


    九月,脫歡拜別離京。


    康平帝派遣使者相送,同時與鎮守遼東的新任鎮國公朱成——前任鎮國公朱琨之嫡長子商議,在擬定的幾座邊陲小城中再開放一所,以方便大周和瓦剌兩國的交流。


    至於周邊的其他小國的使臣,也都得到了應有的禮遇,陸續拜別迴國,請示各自國主與大周“世代交好”的後續事宜。


    如今的大周雖不能說是稱雄天下,但卻四海升平、物阜民豐,已然初具中興之象。


    就在這內外晏安,有人閑著沒事意欲再奏請康平帝廣納後妃以綿延子嗣、穩固社稷之時,宮內突然傳來好消息——皇後確診有孕,並且已及三月。


    也就是說,皇後這一胎坐穩了,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康平帝都將要為人父——大周的江山不愁後繼有人。


    康平帝雷厲風行,在朝臣上書以皇後身體不便,皇帝需趁此機會廣選秀女充實後宮之前,率先提出為了確保皇嗣平安降生,避免他幼時的悲劇再次上演,因此在皇後順利分娩之前,誰都不許再提選秀之事。


    有的朝臣請求廣選秀女的奏折都已經寫好了,卻愣是沒有機會呈秉上去。


    當然了,這都多虧了已經坐穩了內閣次輔之位,並且在不久的將來即將接替韓彥成為首輔的謝之儀耳目通靈,及時獲悉諸臣的心意,於是提前一步稟報給康平帝,並且出謀劃策,以此皇嗣安危、江山傳承的大帽子堵住了群臣的上書勸諫之路。


    已經決定撂挑子不幹的韓彥,對於繼任者謝之儀的表現十分滿意。


    謝之儀越早曆練出來,他就越早放下肩頭的擔子,跟舒予過他們想過的逍遙自在、縱橫四海的生活。


    康平十三年五月初三,皇長子劉煒順利降生。


    康平帝下詔大赦天下。


    五月初六,剛剛降生三天的皇長子被冊封為太子。


    大周江山後繼有人,康平帝從此再也不懼朝臣以皇嗣和江山承繼為借口,逼迫他選納妃嬪,不可獨寵皇後一人。


    康平十四年五月初四,太子周歲禮的第二天,內閣首輔韓彥以疾請求致仕,並舉薦次輔謝之儀繼任。


    康平帝不準,再三挽留。


    奈何韓首輔“疾病愈重”、去意堅決,遂再四上書。


    康平帝苦苦挽留數番無果,又以韓首輔“身體安康”為念,最終隻得無奈放人歸去,同時賞賜無數,以嘉獎其這些年來不惜性命為君為國盡忠的功績,以及皇帝的不舍之意。


    同日,次輔謝之儀榮升內閣首輔,位居朝臣之首。


    康平帝亦給予賞賜無數,以表期待與器重之意。


    隨著這番內閣變動,康平十四年例行的官員考核亦較之先前有了較大的變化,升遷降黜、調任獎懲,不一而足。


    韓彥在離任之後,借由謝之儀之手,完成了自己在朝的最後一份責任——肅清孫長玉的黨羽。


    至於之前答應孫長玉的給孫氏子弟十年的期限的許諾,韓彥亦恪守不怠——他可是一個孫家人都沒動呢,隻不過是將他們的爪牙剪除得幹幹淨淨。


    沒了爪子的老虎,就隻能老老實實地靠自己的能力,在這個朝夕變幻的朝堂上,努力站穩腳跟。


    而已經大權在握的康平帝,絕對不會再給朝臣們結黨營私、互相傾軋的機會。


    康平十五年三月,隨著最後一番官員調動的結束,太傅輔政的曆史徹底結束,康平帝帶領著以謝之儀為首的文臣班子和以新任鎮國公朱成為首的武將集團,正昂首闊步,開創屬於自己的時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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