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和舒予兩妯娌關係極好,日常戚氏處理完府中一應事務,得閑也經常往舒予院中來說話。等到韓忻和韓葭出生了,戚氏更是時常帶著韓芸來找他們兄妹倆玩兒。


    是以舒予見戚氏帶著韓芸到院裏來閑坐說話,並未多想。


    兩人吩咐丫鬟乳母照看三個孩子在院子裏玩耍,她們自去廊下安坐,邊看著孩子邊閑話邊吃茶,說的都是大周與瓦剌的這場戰事。


    戚氏出身名門,見識不凡,又是韓府宗婦,朝中之事也多有了解,因此說起這場戰事來頗有見地,跟舒予兩人說得十分投契。


    舒予正在跟戚氏說起自己在邊境時所見到的小股瓦剌賊人劫掠邊境村落之事,就見孟氏身邊的(秋紅)急忙行了進來,未等站定,便對著戚氏和舒予兩個匆匆一施禮,急忙通報道:“周少夫人過來拜訪二少夫人,人說話間就到了。”


    舒予一愣,目露迷茫之色,一時想不起來這位“周少夫人”是何許人也。


    戚氏心中一驚,見狀怕舒予事先沒個預備,一會兒兩人見了麵再有個言差語錯的就不好了,便連忙低聲提醒道:“就是京兆尹周家二房的嫡長媳,前番被朝廷派去鷂子嶺主管掘鐵鑄兵一事的小周大人的夫人。”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就是孫首輔的嫡幼孫女,名喚暢音者。”


    舒予聽罷恍然大悟,原來是“前情敵”呐,怪不得孟氏特地派了得力大丫鬟(秋紅)來傳話。


    想來孟氏是怕她們兩個“情敵見麵分外臉紅”,再起了什麽衝突,而她作為長輩的不好出麵,這才讓(秋紅)跟著看顧著點。


    舒予一時心中不由地又驚又訝。


    她和孫暢音可沒有什麽來往交情,便是當初孫暢音意欲擠走她之後好自己嫁給韓彥,兩人也並未當麵起過衝突。


    此事一過,孫暢音更是幾年不曾登門給孟氏請安,至於各家宴飲有相請的,兩人也不大碰得著麵,即便是偶爾碰著了,也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去。


    這會兒孫暢音突然登門造訪,而且還直奔著她來了,不知所為何事。


    正這麽想著,就聽得戚氏也皺眉怪異道:“她來尋你做什麽?”


    話剛落音,便見孫暢音由幾個婆子丫鬟簇擁著走了進來。


    戚氏和舒予少不得起身迎接。


    大家心裏俱存著事兒,又有前情關礙,隻得客氣地寒暄幾句,說了些不關痛癢的客套話。


    見禮完畢,三人一起去了花廳安坐。


    早有丫鬟上了一應茶果點心。


    孫暢音心中又急又羞,滿肚子的話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又因為自己少不更事時為了韓彥,對舒予生過敵意,況且眼下又是時隔數年的初次匆促拜會,更加不好開口求助了。


    絞了絞手中的帕子,孫暢音咬咬唇,未曾說話,倒是先紅了臉,正待要厚著臉皮開口之際,就聽得舒予笑著遣散廳裏伺候的丫鬟婆子道:“你們且各自忙去吧,我們說會兒話。”


    丫鬟婆子聞言,齊齊應聲退了出去。


    孫暢音一愣,抬頭朝舒予正眼看去,見對方正衝她暖暖一笑,不由地又是感動,又是羞愧後悔的,先前的遲疑倒是因此去了大半。


    “多謝。”孫暢音紅著臉訥訥地道了謝,神情卻很是鄭重真摯。


    舒予一笑,直言道:“母親與孫夫人是至交好友,你又是孫夫人的愛女,何必如此見外?隻稱唿我們一句‘嫂子’吧。”


    一旁的戚氏挑眉看了舒予一眼,心中暗暗稱奇。


    孫暢音對韓彥的癡纏她可是看在眼裏的,更別提對方知道舒予的存在之後,還曾生過“取而代之”的念頭了,難為舒予心大,如今還敘什麽舊情。


    再說了,孫夫人因著孫暢音思慕韓彥而不得一事,更礙於孫韓兩家如今的情勢,近幾年來除了逢年過節麵兒上應酬,幾乎都不跟孟氏走動了。


    這昔日濃烈如酒的“舊情”,如今也都寡淡如水了。


    因此孫暢音見舒予待她這般懇切親近,心裏愈發地愧疚了,想了想,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衝舒予鄭重施了一禮,誠懇道:“早年是我不懂事,開罪了二嫂嫂,還請嫂子多多擔待,原諒我昔日的不懂事。”


    舒予不欲多說此事,免得孫暢音麵上更加難堪,聞言遂笑著站起來擺擺手,親自請孫暢音坐下,笑道:“我不同你客套,你也不要同我外氣才好。快坐下吧,咱們好好說話兒。”


    戚氏見此,少不得也要開口笑勸孫暢音幾句。


    三人說笑幾句,各自重新安坐,臉上都帶了些許暖意,較之先前的思忖戒備,心中親近不少。


    關係一近,話也就好說開了。


    孫暢音遂鼓足勇氣,紅著臉兒開口請托道:“兩位嫂嫂,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心中實在是著慌無法,這才厚著臉皮,來懇托二嫂嫂。”


    舒予聞言忙笑道:“都說了不必客氣,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孫暢音聞言,遂咬咬唇,起身鄭重施禮懇請道:“我家夫君現在鷂子嶺主理掘鐵鑄兵一事,走脫不開,可是眼下邊境戰事突起,輸贏未料,我擔心他萬一遭遇了不測……”


    說到這裏,忍不住哽咽起來,頓了頓,才又啞著嗓子接著說道:“鷂子嶺一帶乃潛龍之地,太傅大人又與鎮國公又交好,而且在遼東多有熟識……所以,我想請二嫂嫂跟太傅大人說一聲,千萬照應我家夫君一二。桓哥兒他,他如今連父親的樣子,都還不記得呢……”


    說到這裏,忍不住憂急交加,內心悲苦,掩麵嗚嗚地低泣起來;又因為是在別人家,不好縱情哭泣,隻能強忍著,因此一時憋悶得幾乎喘不上氣兒來。


    舒予心中極為感慨,少不得跟戚氏一起扶起孫暢音勸解她一番,又鄭重應下了她的懇托。


    孫暢音自是千恩萬謝,恨不能將舒予給供起來才好。


    此事議定,三人關係自是更加親近。


    又孫暢音心中大事已了,又記掛著家中的兒子,遂告辭登車而去。


    等送走了孫暢音,戚氏拉著舒予,抿唇笑問道:“今日這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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