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木還沒有迴過神來,就見一道尖銳冰冷的劍光刺了過來,無暇細想,他立刻舉刀格擋。


    然而下一刻,那寒劍卻疏忽自眼前消失了。


    哈木一愣,心中大叫“不好”,憑直覺策馬迴轉,同時揮刀向下格擋。


    然而已經晚了。


    身下的戰馬揚蹄痛苦地嘶叫一聲,下一刻,他人便重重地倒在地上,揚起一陣塵煙。


    哈木大罵一聲,趕緊用力一縱,跳開了去,這才免被甩下馬背受傷。


    可是還沒等他站穩,隨韓彥一起闖出陣來的精銳士卒已經合圍了上去,一看他們的站位,就知道極擅長合圍陣戰的。


    一個空有蠻力的武夫,對上擅長以陣勢以柔克剛的大周精銳,結局已然注定。


    韓彥高踞馬上,掃了困於陣中、暴躁不安地隻靠蠻力胡亂拚殺的哈木一眼,立刻策馬殺出一條血路,與衛鋒會和,低聲道:“以脫歡性子,不可能放哈木這樣的悍將出來白白送死的,隻怕還有後招。你派幾個機靈點的,去周圍查探虛實。若有需要,立刻施放信號,向周圍駐兵求援!”


    事關重大,衛鋒不敢耽擱,立刻吩咐下去。


    很快,幾個遼東士兵悄悄潛出陣列,遠行而去。


    緊靠著輜重的祁年對於作戰不甚了解,隻看到雙方人馬拚殺在一起,兵戈之聲不絕於耳,到底誰占了上風,他也看不很明白,自然也不知道己方有人已經偷偷潛出偵查伏兵之事了。


    明明事仲冬時節,北地早已寒風刺骨,但是祁年此時卻滿頭是汗,緊握著刀柄的手也汗津津。


    希望這一次,他們也能夠像之前每一次一樣,逢兇化吉。


    祁年心中不住地祈禱。


    然而老天爺似乎沒有聽到他的祈禱。


    眼見著己方人馬逐漸占據上風,敵兵隻剩苟延殘喘,祁年心中一鬆,正待要長吐一口氣,就突然聽得一陣擊鼓呐喊、戰馬奔騰之聲。


    祁年心中大驚,順聲看過去時,就見約莫千人的瓦剌士兵從周圍的樹林中湧出,二話不說,就提刀衝殺了上來。


    祁年心中一震,渾身發抖,手中的兵刀差點跌落在地。


    這,這,這是在劫難逃了啊!


    邊地,果真可怕……


    祁年生平第一次,對駐守邊關的將士,發自內心地敬佩敬畏不已——他們都是拿自己的性命換取一國安寧的勇士與英雄呐!


    那些膽小的文臣與工匠,見狀甚至都縮在一堆哭了起來。


    本以為此行是要來遼東搏取一場富貴的,可誰知這富貴還沒有見著影兒,倒是先要把命給交代在這兒了……


    祁年強忍住打顫的牙齒,厲聲喝道:“不許哭!誰再擾亂軍心,立刻推出陣去!”


    身為大周子民,即便是敗,也要敗得有骨氣!


    眾人一聽祁年這話,頓時都死死地咬緊嘴巴,哪怕嚇出了眼淚,都不敢再發出一聲啜泣來。


    躲在陣後,他們是可能會死;但若是被推出陣去的話,那可就是立刻會死了!


    祁年見狀,長吐一口氣。


    他一介文臣,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近前阻殺瓦剌賊人,就隻能留在後方,幫忙穩定軍心了。


    位於陣前的韓彥和衛鋒見狀,頓時皺緊了眉頭。


    沒想到敵人的援軍來得這麽快,而且人數還這麽多。從其服飾及所禦軍馬來看,隻怕也是隸屬於王帳的精銳之師。


    韓彥握緊長劍,與衛鋒相視一眼,下令變幻陣型,由攻轉守。


    心裏卻擔憂不止。


    先前派出的那幾個人,直到現在都沒有放出信號彈來,隻怕是兇多吉少了。


    “不必擔心。”衛鋒安慰韓彥,“先前派出的那幾人都是遼東軍中極為得力的斥候,即便是遭遇危險,也不會……”


    衛鋒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韓彥冷聲打斷了:“我從來不寄希望於可能發生的幸運上。列陣,防守!”


    衛鋒聞言神情一凜,應道:“是!”


    在戰場上,寄希望於可能存在的萬一僥幸,無異於自尋死路。


    大戰的形勢瞬間逆轉。


    “放棄輜重,全力迎敵!”韓彥高聲喝令道。


    人命都快要沒有了,保護那些東西還有什麽意義?


    “是!”負責守衛輜重的京衛齊聲應道,列陣防守。


    被圍困在陣中的哈木見狀仰天大笑,嘴裏嘰裏咕嚕地說出一大串的瓦剌語,眾人雖然聽不甚分明,但是也能從得意狂妄的神情猜出一二。


    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隻怕是見援軍到來,自以為此戰勝券在握,譏笑大周官兵呢。


    眾人恨得咬牙。


    圍困脫歡的將士攻勢見狀攻勢也更加淩厲。


    若是不能在幾招之內禦敵製勝的話,等到敵人援軍一靠近,那就再也沒有機會得手了。


    大約是見己方人馬趕來支援,本來搖搖欲墜的哈木再次迸發出強烈的戰意,再加上善於水磨功夫製敵的大周將士在戰局鬥轉極下的形勢下,不得不由主守轉主攻,露出了破綻,竟然給了哈木以可乘之機。


    見一直嚴密的陣式出現了一個缺口,哈木大為驚喜,立刻提刀衝了過去。


    幾乎沒有費什麽功夫,哈木就衝了出去。


    “哈哈哈,蠢貨!”哈木得意洋洋,用生硬的大周話輕蔑地嘲弄道。


    “是嗎?”


    下一刻,冰冷的劍尖抵住咽喉,耳邊響起的是韓彥冰冷的似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誰才是真正的蠢貨?”韓彥冷笑一聲,用瓦剌語反問道。


    可惜,哈木再也沒有機會迴答了。


    因為那一刻,冰冷的劍刃深深地劃過他的咽喉,鮮血噴湧而出。


    哈木雙目瞪若同鈴,臨死之前驚愕恐懼的神情,成為他留在這個世間最後的模樣。


    韓彥收迴長劍,與先前合圍哈木的將士們相視點頭,迅速迴到陣中。


    這一路行來,他早就與隨行護衛的京衛們培養出了作戰的默契,尤其是方才隨他出陣圍困哈木的幾位將士,更是與他配合作戰數次了。方才要不是他示意他們故意露出破綻,哈木以為他會那麽容易脫身?


    視大周將士如蠢豬、死人,那他就讓他蠢死!


    真正露出破綻的,其實因為援軍到來而狂妄自大的哈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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