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得很遠,韓彥和舒予也能從那隱約的擂鼓聲中,想見秋狩大典的盛況。


    韓彥出得院子,登上高出,佇立凝望,愁眉緊鎖。


    追風在他身邊悠閑地吃草。


    舒予見狀,悄悄跟了上去,低聲擔心地問道:“怎麽了?”


    不待韓彥迴答,她又溫言勸慰道:“你不用擔心,國公爺說等安排妥當了,就將小望之領到聖上跟前,認祖歸宗。”


    她以為眼下能讓韓彥憂心的事情,就隻有這一樁了。


    韓彥看了舒予一眼,搖搖頭,歎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有鎮國公和韓端與莊賢在,這件事情一定會安排妥當的。


    “那你擔心什麽?”舒予不解,難道眼下還有比這更要緊的事情嗎?


    韓彥想了想,朝四周探望一下,見並無人來,小望之也在屋裏午睡,遂湊近前去,低聲和舒予說道:“我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師兄,讓他早作防範……”


    “什麽事情?”舒予驚訝,揣著一顆心問道,“難不成是國公爺有危險,還是此次天子秋狩的安保差事出現了差池?”


    這是她唯二能夠想到的和鎮國公相關的憂慮。


    韓彥想了想,道:“都有。”


    鎮國公負責此次天子秋狩的安保差事,若是中途出了岔子,鎮國公自然也要受到懲處。


    這麽一想,韓彥豁然開朗。


    他或許不願在意元嘉帝的生死,但是對於鎮國公這個全然信賴他並且鼎力相助的師兄還是跟關切的。


    想通之後,韓彥立刻叮囑舒予道:“你在家裏好好地看著望之,我這就去尋師兄!”


    “可是國公爺現如今正陪在聖上身邊,你一介書生,如何能夠見得到他?”舒予連忙問道。


    “這個你不需擔心。”韓彥笑道,“此次天子秋狩,師兄將王平諸人留在外圍負責巡守,以方便通訊。我去尋王平,請他邀師兄出來一見即可。”


    他沒人引薦進不去,可鎮國公卻可以隨意出來。


    舒予聽韓彥如此說,這才放了心,上前握住韓彥的雙手,眉眼彎彎地看著他,笑道:“我和望之等你迴來。”


    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你就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韓彥抬手輕輕替舒予將耳邊散落的鬢發抿到耳後,笑道,“有你和望之在,我會很惜命的,絕不會衝動闖禍。”


    舒予點點頭,一路目送韓彥縱馬疾奔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這才轉身迴了院子,去看小望之午睡醒來了沒有。


    剛進院子,就見張李氏從屋裏出來,一看見她就拍手笑道:“你迴來得正好,小望之剛才醒來,正鬧著要找你呢!”


    舒予一聽,趕緊快步進了屋子。


    張李氏跟在後麵不解地絮絮叨叨:“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近來是越長大越懂事也越黏著你了,以前小時候也不見這樣,一眼看不見你和姑爺就連忙找人問……”


    舒予聽得直心疼。


    小望之之所以比以前黏人,是因為他害怕一個不留神,自己就成了皇子,被送去宮中,再也見到他所熟悉的人了……


    舒予剛邁進屋子,小望之就撲了上來,她一個沒留意,被撞得往後直趔趄。


    跟在後頭的張李氏趕緊一把扶住了她,嗬嗬笑道:“小望之見娘真親!”


    小望之抬頭,難為情地招唿了一句“姥姥”,卻並沒有放開緊抱著舒予的手。


    舒予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張李氏解釋這件事情,遂笑道:“可能是午睡做惡夢,睡糊塗了吧。”


    張李氏點點頭,很輕易地就接受了這個說辭。


    “對了,一會兒我準備出門,去買些棉花迴來,給你們每人做一件新棉衣,好過冬,你要一起去嗎?”張李氏問道。


    因為臨時遷居的事情,官府補償了一大筆錢,眼下正好得用。


    “那小平安怎麽辦?”舒予問道。


    “你爹在家裏看著他呢!”張李氏笑道,“入冬來漸漸清閑下來,你爹就一直圍著小平安轉,比待你小時候還用心幾分呢!現在除了夜裏睡覺,白日裏喂飯、把尿的,都做得很是熟練了。”


    小平安如今已快十個月了,除了天生眼盲,別的無一處不康健,早就長成了一個壯實活潑的小孩子。


    舒予聞言故意扮吃醋嬌嗔道:“爹如此偏心小平安,看我下迴還給他打酒喝!”


    張李氏聞言瞪她一眼,笑哈哈:“都是當娘的人了,還和個小嬰孩爭寵吃醋,羞不羞!”


    “這有什麽可羞的。”舒予揚眉道,“小平安是您和爹的孩子,難道我就不是了嗎?”


    說著話,還順手地拍了拍偎在她身邊的小望之,想要告訴他,父母對子女的關愛有時候和是否親生是沒有關係的。


    小望之心思機敏,一想,可不是如此嘛!


    他不是韓彥和舒予的孩子,然而兩個人對他的關愛絲毫不比別的父母對孩子的少。


    一想通,心中的惶惑不安遂逐漸散去。


    “小望之要留下來陪小舅舅玩嗎?”張李氏不知這對母子之間的心意交流,笑問道。


    要是擱在以往,小望之肯定會歡快地鼓掌接受的。


    可是這一次,他卻搖搖頭,緊緊地抓住舒予不放。


    他知道“爹娘”真心關愛他,所以才要抓緊有限的時間,和他們待在一起。


    張李氏見狀,皺眉道:“可別是撞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吧?看把這孩子嚇得。”


    以前兩家各自住著,她雖然覺得小望之近來變得敏感黏人了一些,但隻以為那是相處越久他越愛重舒予這個母親的緣故,因此並沒有多想。


    可是如今因為獾子山被劃作了圍場,大家遷居到一起,日日夜夜地相處一處,她這才發覺小望之不是一般地黏著韓彥,尤其是舒予。


    這種情況也太反常了些。


    “沒有沒有。”舒予趕緊笑道,一麵伸手輕輕地拍著小望之安撫,一麵解釋道,“可能是午睡做噩夢,嚇著了吧。”


    突然得知非但娘非親娘,爹也非親爹,而親爹卻縱容別的女人對親娘和他下手,以致親娘為了救他而死,而他也不得不窮居鄉野,遠遠地躲開,才保住一命……


    這對於小望之來說,絕對是不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麵對的噩夢。


    張李氏聞言皺著眉頭,上下打量小望之一番,歎息一聲,上前撫了撫小望之的腦袋,心疼地安撫道:“小望之別怕,隻是一場夢而已。”


    小望之點點頭,咧嘴乖巧地應道:“嗯!多謝姥姥。”


    爹爹說得對,即便是噩夢又如何,隻要勇往直前,破開迷障,重迎光明,那一切黑暗、悲傷都終將遠去。


    而他和娘親,不論風雨坦途,會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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