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地的百姓常年深受瓦剌侵擾之苦,若是得知靈微道長的真實身份,隻怕恨不能撲上去飲其血、啖其肉,又如何為了那些子虛烏有、神神叨叨的占卜,就舍命保護他們的敵人!


    說罷,黑甲衛隊頭領竟然直接邁步向堂外走去,竟是要直接召集人手,過去捉拿靈微道長。


    他奉命追捕那狡猾又可恨的瓦剌細作大半年,好不容易才在清水巷將人堵了個正著,眼下又突然爆出他被對方愚弄的事情來,要不立刻捉拿了人來盤問清楚,他隻怕一刻都不得安寧。


    握緊腰間的佩刀,黑甲衛隊頭領昂然邁步向外走去。


    劉縣令急忙追上去要攔,可是又不敢攔,一時急得渾身冷汗涔涔,如熱過上的螞蟻一般焦灼不安。


    譚教諭等人也都紛紛站了起來,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做官久了,對於上位者總有一股深入骨髓的敬畏,讓他們不敢輕易反駁對方的意見。


    更何況如今麵對的又是黑甲衛隊頭領這樣上過戰場、見過血、一身煞氣的上官,他們更是隻能幹著急。


    “大人請留步。”坐在末位的韓彥,眼見著黑甲衛隊頭領直直地向門口而眾人焦急又無可奈何,連忙站起身來,向堂中邁幾步,拱手請留道。


    黑甲衛隊頭領應聲停下,看向韓彥的目光雖然依舊冷冽,卻沒有麵對劉縣令諸人時的輕蔑和不耐。


    “韓先生有何事?”聲音依舊清冷,腳步卻已經停了下來。


    韓彥拱手道:“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請大人解惑。”


    黑甲衛隊頭領打量了韓彥一番,道:“說來。”


    說起來,此番能夠得知被狡詐的賊人愚弄的真相,他還要承韓彥的情才對。


    劉縣令等人見狀齊齊地鬆了口氣,暗自慶幸幸好把韓彥給請來了,否則這會兒隻怕沒一個人能夠,或者敢像韓彥這樣直接上前去攔住這位煞神。


    韓彥拱手問道:“上次抓捕的瓦剌奸細,是個男人,而且是瓦剌人。可是靈微道長卻是女人,看麵相還是徹底的大周人……


    “如果大人也認定靈微道長是從遼東軍中逃走的瓦剌奸細的話,那當初為何會將男女、種族都弄錯了而不自知?”


    這也是他這些天以來,想不通的地方。


    黑甲衛隊頭領聞言目光頓時一寒,卻不是針對韓彥,而是惱恨瓦剌細作的狡詐和自己當初的不察。


    “因為那瓦剌細作被發現時,是男人妝扮,又蒙著麵,看不甚清。所以當初抓到那個替罪羊後,全軍上下都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黑甲衛隊頭領沉聲道。


    “既然如此,那大人又為何肯定那靈微道長必然與瓦剌細作有關,或者就是瓦剌細作呢?”韓彥追問道。


    他剛才可是看得清楚,對方提起靈微道長時,恨不能立刻將她捉拿到案以洗刷抓錯了人的恥辱。


    黑甲衛隊頭領聞言深深地看了韓彥一眼。


    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句句都問到了點子上。


    “因為獲悉靈微道長的可疑之後,我仔細梳理了那瓦剌細作逃走前後軍中的情形,然後發現有一件事情非常湊巧。”黑甲衛隊頭領冷笑一聲,道,


    “就在瓦剌細作被人發覺逃走前不久,軍中有幾個營\妓因病身亡,其中有一個還是較為出色、頗得將士們喜愛的。更為關鍵的是,此人還略通占卜之道。”


    如果不是事有湊巧,眾人察覺到了靈微道長的可疑之處,區區一個營\妓染病身亡,又有誰會在意?


    真是好一招偷天換日、金蟬脫殼啊!


    韓彥等人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韓彥點點頭,總算明白對方為何篤定並且急於捉拿靈微道長到案了。


    “在下有一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韓彥拱手道。


    “但說無妨!”黑甲衛隊頭領很是爽快地說道。


    韓彥頷首拱手作謝,道:“縣尊大人剛才所說不錯,靈微道長掛單娘娘廟一年餘,早就香火甚眾、信徒甚多,說整個康平縣城的人,不論男女老少、尊卑貴賤都將她奉若神明,有大小事都會想法子請她占卜決斷亦不為過。


    “如果大人就這樣貿然直接去抓人的話,靈微道長為了自保,定然會煽動民眾製造混亂。


    “雖然正如大人所說,民眾不會保護一個害他們甚深的瓦剌細作,但是等大人解釋清楚,驅散民眾,隻怕靈微道長早就利用這個機會逃走了。


    “此人狡詐多謀,不可不防啊。”


    劉縣令這會兒簡直想抱著韓彥哭了!


    有了韓彥這番話,上官就不會一意孤行,也不會怪罪他剛才的失言了吧!


    在場的諸人聞言俱是長鬆一口氣。


    雖然承認在黑甲衛隊頭領眼裏,他們所有的人加起來都抵不過一個韓彥這一點很讓鬱鬱,不過現在,他們忍不住為此而慶幸。


    若非如此,在座的諸位誰又能夠勸得住這位煞神呢!


    果然,黑甲衛隊頭領聞言,皺皺眉頭,卻並沒有甩手離開,而是誠懇地向韓彥請教道:“那以韓先生之意,此事該當如何?”


    韓彥拱手道:“承蒙大人看得起,在下雖然粗鄙,卻也願意竭盡所能。”


    客套過後,又不疾不徐地說道:“既然民眾信服靈微道長,又痛恨瓦剌賊人,那不如請縣尊大人當眾去請靈微道長到縣衙來觀看風水布局,占卜測定吉兇,好做改動,以保一縣百姓平安無虞。”


    眾人一愣,俱是點頭稱讚。


    “若是她不同意呢?”黑甲衛隊頭領問道。


    “那就將她去年秋幫忙占卜抓捕瓦剌奸細的事情公之於眾,再說縣衙最近不太平,需要她再次出手相助……


    “總是,民意是她的依仗,恰恰也是羈絆。”韓彥成竹於胸。


    “那如果她起了疑心,找借口拒不來縣衙呢?”黑甲衛隊頭領又追問道。


    韓彥笑道:“大人,這些都是我們自己想的,具體如何肯定不完全如是。所以,與其在這裏想可能遇到的困境,倒不如派個能言善辯的人隨同縣尊大人一同前往,隨機應變。


    “縣尊大人一向耿直端方,不屑與人爭口舌之利,隻身前去,隻恐會被敵人的巧言令色陷於窘迫之地,到時候反倒會被敵人利用。”


    劉縣令聽前半段的時候,心中略微不悅,覺得韓彥看不上他這個正經經過殿試的同進士;然而聽到後半段,頓時心情舒泰起來。


    做官為人,耿直端方可是了不得品德!


    但願這位煞神長官會把韓彥的話聽進去,在功勞簿上也記他一筆。


    可對方眼下才沒有和他計較這些得失的細枝末節呢。


    “那以韓先生之見,此行應該帶誰前往?”黑甲衛隊頭領問道,然而心裏卻已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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