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飯後,韓彥借口帶小望之去山林間曆練,悄悄地尾隨張李氏而去。


    張李氏毫無察覺,一路拎著點心禮盒到了王家。


    王喜娘因為自家大兒子鬆了口,也沒了昨日乍聞張家要取消議親時的驚愕和生氣,客客氣氣地將人迎到了屋裏,說起了話。


    韓彥遠遠地瞧著,眉頭緊皺,可惜他不能跟進去聽一聽她們到底說了些什麽。


    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王平不是還在學堂裏讀書嘛!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去學堂的王平,破天荒得到夫子的格外的關照,被叫到前頭講案前,耐心溫和地指點他功課。


    受寵若驚、暈暈乎乎的王平,自然是韓彥問一句答一句,態度恭順得不得了。


    “對了,你哥哥今年也該有十八九了吧,說親了嗎?”韓彥突然開口笑問道,語氣隨意,就像是突然想起這麽一茬兒,閑話家常,隨口關心學生幾句似的。


    王家送那麽貴的點心上門,十八九歲的王姓年輕人又在和味齋糾纏舒予,嬸子昨兒個一大早又去王家還禮……


    這其中的緣由,怎麽能不耐人尋味。


    他昨天可是憋了一整天,差點就直接去尋舒予問個明白了呢。


    好在理智還在,克製住了,否則隻怕會唐突了佳人。


    韓彥前頭鋪墊得實在太好,是以王平聞言不疑有他,隻當是夫子在關心自己,激動得不得了,實誠地迴道:“我哥前些日子是在議親,對了,就是和舒予姐……”


    嘎嘣!


    韓彥手裏的筆杆被折成了兩截。


    王平嚇得一跳,驚怯地看著韓彥,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剩下的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嗬嗬,這筆杆子太舊了,鬆脆,早些就該換一支新的了。”韓彥神色如常,將手裏的斷筆丟在一旁,繼續溫和地笑道,“原來是和舒予議親啊。那現在怎麽樣了?”


    王平撓撓頭,總覺得今日的夫子有些不尋常。


    不過,既然韓彥開口問了,他還是順從地答道:“前兒早上張嬸子去了學生家,等學生從同窗家迴來,就聽我娘說這門親事取消了。”


    “哦?”韓彥麵露驚訝,隨口問道,“為什麽突然取消了?”


    雖然早就猜到了,但是聽得王平親口說出,心裏還是莫名地安定了幾分。


    王平皺眉苦笑,垂手道:“學生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張嬸子說這門親事不合適……”


    想了想,王平又歎道:“我哥因為這件事情,這兩天一直都把自己悶在家裏呢,唉……”


    大哥真是太可憐……


    他也可憐,原本還想著讓舒予姐做自己的嫂子,教自己文武功夫呢!到時候,他肯定能把白亮那小子給比下去!


    可是現在,唉……


    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韓彥心裏冷哼,看來是舒予不滿意這門親事,說動了嬸子去王家取消議親,王喜心生不滿,就追去秀水河子鎮上糾纏舒予去了!


    看舒予當時那呆愣惶然的模樣,定然是被王喜那廝欺負了去!


    韓彥眉頭攢聚,擰成了一個疙瘩。


    王平隻覺得周身的空氣驟然間凝沉了下來,渾身涼颼颼的,又冷又悶,下意識地垂首躬身,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夫子真是太可怕了!


    好不容易壓下心裏的怒氣,韓彥見王平嚇得跟隻鵪鶉似的縮頸呆立著,緩了緩神色,又複溫和地笑道:“是嗎?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對了,昨日的功課,這裏還有不足……”


    見韓彥又恢複了先前的溫和細致,重新指點起他的功課來,王平悄悄地長吐一口氣,一顆心才有慢慢地放了迴去。


    今日的夫子就像是六月的天,時陰時晴的,嗯,有點可怕……


    好在不久就有其他學生來了,韓彥自然不方便再單獨指點王平,就放了他迴自己位子上坐下。


    王平轉過背去,長吐一口氣,覺得自己僵硬憋悶半晌的身體,總算是又慢慢地活泛了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王平見狀,便也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那廂王喜借口心情不好,在家裏養了好幾日,總算是能活動自如了,身上的淤青也散去了大半,隻要不用大力氣,正常勞作還是沒有問題的。


    想到弟弟王平央求了他許久,讓他帶他進山打獵,因為他身上的傷一直都沒能成行,便打算趁著學堂六月底的三旬休假,帶他騎馬去山間打獵。


    順便也將這幾日心中的憋悶發泄出來,振作精神,重新開始!


    王平開心極了,傍晚散學之前,與交好的李柱炫耀道:“我哥說明天帶我去打獵呢!還要騎馬!就去上迴李叔帶你去的那個山坳……”


    正在收拾東西的韓彥聽見,目光一凝,旋即揚起一抹冷笑。


    去打獵?


    那真是太好了!


    “哪個山坳?”韓彥狀似隨意地笑問道,扯了小望之一把,道,“望之最不耐煩在家休假,到時候帶他一起去開開眼界。”


    王平一聽,頓時激動興奮起來。


    夫子那可是能夠一箭射殺野豬的神箭手,有他跟著一起去的話,自己肯定比單跟著大哥學的東西多!


    “就是獾子寨西南的那個山坳,裏頭的野獸可多了呢!其中獐子最多,而且還比別處的都大,所以人稱‘獐子坳’!那裏麵可是大有乾坤,有……”


    王平滿心激動,恨不能將那裏的一草一木一石都跟韓彥匯報清楚了,讓韓彥知曉那處的不同凡響,免得韓彥覺得那處山坳不好,再改變了主意,不跟他們一起去了。


    韓彥含笑聽著,心底卻刀光霍霍。


    當天迴家,韓彥就趁著和張獵戶喝酒的工夫,隨意笑道:“上迴去秀水河子鎮時,路過西南方的獐子坳,見裏頭佳木繁陰,野獸頗多。


    “正好明天學堂休假,張大叔,不如咱們去獐子坳打獵吧?正好帶著小望之多走走、多看看,開開眼界!”


    說罷,執壺給張獵戶斟滿一大碗酒。


    張獵戶一向信服韓彥在騎射方麵的能力,聞言哪裏有不讚同的?


    當即便端碗灌了一大口酒,爽快應道:“好!就這麽說定了!”


    韓彥爽然而笑,執壺再次將張獵戶麵前的酒碗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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