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歸疑惑,麵對白起的好意,舒予還是落落大方地接過了包袱,真誠地道謝:“多謝你了。”


    “快打開看看你喜不喜歡!”白起下意識地往前探著身子,一臉期待,狹長的眼睛似乎都瞪圓了些,閃閃發光。


    張李氏看著,心裏愈發地激動澎湃了,連忙也低頭直盯著舒予的手下看。


    藏青色的棉布小包袱被解開,露出裏麵的線裝書來,上頭寫著隸體的三個大字“三字經”。


    竟然是送書!


    張李氏愕然抬頭,看向白起。


    如果真的是心悅舒予的話,不是該送些姑娘家喜歡的絨花頭釵胭脂水粉之類的物件兒嗎?


    送本書是什麽意思?


    顯擺他如今是有學問的人了,送禮也比別人雅致些嗎?


    張李氏隻覺得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下來,心裏的火苗“呲”地一聲,熄了大半。


    “《三字經》?”舒予亦是不解,訝然抬頭看向白起。


    白起撓撓頭,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解釋道:“上迴你不是說最近在跟著韓大哥讀書認字嗎,我想著這本書你應該用得上。


    鎮子上的蒙童入學,先生最初教的都是‘三百千’。我當初跟著賬房先生認字,也是從‘三百千’開始的。


    《百家姓》和《千字文》,早些時候被我姐姐拿去了,等迴頭她送還了,或是我跟東家再借來了,我立刻就再給你送過來。”


    言語懇切,麵上還有些慚愧,似是慚愧沒能將“三百千”一起給她送過來。


    舒予看著這樣的白起,一時之間琢磨不透他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如果真是和韓彥鬥氣不對付的話,那就更不該來送書幫她了吧——她可是韓彥的學生,要是做出了成績,還不全都是韓彥的功勞?


    偏幫對手?


    她還真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不過琢磨不透歸琢磨不透,人家一番好意,道謝還是一定要的。


    “真是多謝你了!”舒予起身鄭重道謝,揚了揚手裏的書,笑道,“韓大哥如今正巧在教我讀《三字經》呢,這就好比是及時雨,終於不用韓大哥再寫一句教我一句了。”


    “你喜歡適用就好!”送禮物送到了對方的心坎兒上,白起也很高興。


    這心裏一鬆快,神色也自然隨意了幾分,遂又熱情主動地說道,“對了,你上次不是還去翰墨齋買紙筆硯墨嗎?下次就不要再花那個冤枉錢了!


    我從東家那裏拿些記賬算賬用剩下的紙張,多餘的墨錠竹筆迴來,就足夠你用的了。”


    一副大包大攬的架勢。


    這下張李氏徹底被白起這架勢給徹底搞糊塗了,愕然靜坐,一語不發。


    舒予同樣疑惑不解,卻也知道兩個人的交情還遠沒有到這地步,便笑著婉拒道:“那怎麽能成?公物私用,對於你的名聲前程可不好!眼下你快要做賬房先生了,萬不能行差踏錯因小失大。


    再說了,我們家雖然沒什麽積蓄,但是幾張紙、幾錠墨還是買得起的!不過就是多打幾隻獾子幾窩兔子的事兒!”


    對於她這個“打虎女英雄”來說,這還真不算是個事兒。


    舒予這一番話說得言辭懇切合情入理,且整個人渾身上下又都散發著一股子自傲自尊的氣勢,這下白起就是想要堅持相送,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那倒也是!”白起擊掌,一臉讚佩地笑道,“我爹說過,你的箭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別說是同輩之中了,就是老一輩的獵手也鮮有能勝過你的!


    要不,獾子寨落成這麽多年,為什麽隻有你赤手空拳打死過老虎?


    就算是運氣,那隻老虎恰好受了傷,那也得你有本事單憑雙拳將它拿下才行!”


    舒予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就有些掛不住了。


    然而再一看白起臉上隻有真心的欽佩,沒有絲毫的戲謔,甚至是像別人那樣的嘲弄,這臉子到底甩不出去。


    “白大叔真是過譽了!”舒予謙虛一句,想要借機將話頭岔開。


    沒看見一旁坐著的張李氏,這會兒臉上的笑影淡得都快要找不著了嗎?


    要不是頂著個“打虎女英雄”的榮譽稱號,她至於十裏八村的小夥子沒有一個敢上門提親求娶,以至於最終成為老兩口心上的一道瘡疤嗎?


    可誰知白起卻像是壓根兒看不到似的,還沒等舒予下一句話出口,他就立刻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雙眼放光,一臉興奮地說道:“不過譽!不過譽!你當得如此!


    你還記不記得,去年秋天,寨子裏例行秋狩備冬,為了鼓舞士氣,所以天天都要計數比賽?


    我當時正好負責記錄比賽結果,然後就發現,幾乎每一天你都是同輩人裏打兔子打的最多的!


    當然了,其他的獵物打的也不少!


    還有前年,你打的兔子比去年還多呢!我想想,大概有……”


    舒予:……


    ……


    等到白起意猶未盡地止住話題,想起自己還有許多叔伯長輩要去拜年問候,起身告辭時,舒予已經聽得直想打嗬欠了。


    如果不是今日因緣巧合提起,她都還不知道,白起竟然對於她的騎射之術那麽地佩服,甚至隻比對他的賬房師傅的佩服少那麽一丟丟。


    這真是令人意外。


    張李氏則滿臉慈愛地一直目送白起轉入深林,這才迴頭衝舒予搖頭喟歎道:“不容易啊,終於有個小夥子是真心佩服你的本事,而不是咬著葡萄說酸話了……”


    舒予點頭附議,覺得自己應該從此後對白起刮目相看才對!


    畢竟懂得欣賞女性皮囊之下勁健瀟灑之美,這樣的男人時下可不多見。


    唔,好心送她書,還要送她筆墨紙硯,隻怕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等到傍晚時分,張獵戶一迴來了,張李氏便借故將他喊到了灶房,將早上白起來拜年的事情一一都說了,末了,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地低聲問道:“你說,白起這是不是對咱家閨女有什麽想法?”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一時間炸得張獵戶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白起可是整個獾子寨最有出息的小夥子了,他能看上自家閨女?


    倒不是他覺得自家閨女不好,相反,他覺得整個獾子寨最好的姑娘就數他家閨女了,又本事又貼心懂事!


    可是一直沒人上門提親,更還有韓路生急娶白英以“避禍”的前車之鑒,他這心裏實在是發虛沒底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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