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蘇近動作一頓, 然後像啟動了某個開關, “拿我外衣來!”蘇近在小內侍的伺候下三兩下穿好外衣, 重又打理了頭上的髻子, 帶上相應品階的頭冠,拿起拂塵快速往宣室殿的正殿趕去。正殿內, 玉佩依舊亮著,散發出瑩瑩暖光。邁入天階中品後的童冉正氣充沛,跟楚鈞講了小半個時辰的話也不見疲態,楚鈞卻已經想切斷聯係了。倒不是因為他正氣不濟, 而是童冉抓住他一個破綻後, 又抓到了一個, 楚鈞正想盡辦法搪塞。“你還沒睡,蘇近已經睡下了?”隔著玉佩,楚鈞也能聽出童冉話裏滿滿的質疑。楚鈞沉默片刻後道:“他平日辛苦,朕叫他早點迴去休息。”玉佩的瑩光仍就亮著, 但童冉沒再吱聲,楚鈞的心跳不由加快了許多,這感覺就像小時候被父皇考校功課,貪玩沒有背書的他一遍緊張應答,一邊盼著母後快來解救他。終於,寢殿的門被推開,冠帽戴歪了的蘇近氣喘籲籲地走進來。“陛下,您找我?”楚鈞身著明黃色寢衣,披了外袍坐在床頭,一見蘇近立刻招手道:“你過來。”蘇近心也砰砰亂跳,他扶了扶沒戴穩的冠帽,剛想說話,被楚鈞瞪了一眼。陛下這是在給他使眼色?蘇近敏感地察覺到事情有異。他躬身過去,發現陛下不僅披著外袍,手上還拿著日常佩戴的玉佩,那玉佩散發著瑩瑩暖光。那是國師給陛下的玉佩,蘇近認得。難道是國師在寢殿中?蘇近小幅度轉了下視野,什麽人都沒看到,殿中隻有陛下一人。“朕今天吃了什麽?”楚鈞道。“啊?”蘇近脫口,音已經發實才慌忙捂住嘴,“小的該死,小的睡傻了。”“無妨。”楚鈞又衝他使了個眼色,“好好說,朕今天用了哪些膳食?”他在哪些上麵加了重音。您今天還沒用膳呐!蘇近差點又脫口而出,忙捂住了,而後斟酌道:“迴稟陛下,您早膳用了一個豆沙包,一個豬肉包,還有半碗山藥茯苓粥。午膳用了白米飯,蒸鹿尾,江米釀鴨子,鹵蝦……”蘇近偷瞧著楚鈞的臉色,小心翼翼地一個個報菜名,這都是楚鈞以往的膳食菜色。見陛下眉頭漸舒,沒有怒色,蘇近的心緩緩放下,菜名也報得順溜了。等他把午膳和晚膳的都報完,楚鈞又道:“朕今日沒吃野菌子燉雞?”蘇近滿心茫然,這一個月裏宣室殿就沒上過野菌子燉雞啊,宮裏的好雞前些日子童大人在時,都被他養的老虎吃了,等新的一批長起來還得有些時日。不過鑒於目前情況古怪,蘇近很謹慎地沒有說那麽多,隻是如實答道:“迴陛下,今日沒有。”“那就是昨日吃的,朕記混了。”楚鈞道。蘇近又一陣茫然,但是沒敢反駁點頭稱是:“是昨日吃的。”說完這些,楚鈞揮揮手:“你先下去。”蘇近更茫然了,陛下睡了一日了,這把他叫來問了半天午膳和晚膳,難道不是要起來進食了?蘇近懷疑自己根本沒醒,隻是在做夢,他幽魂一樣的退下,關上殿門,寢殿裏重又隻剩下楚鈞一人。玉佩那頭的童冉把小老虎擺成仰躺著的姿勢,手肆無忌憚地在它肚皮上的擼。聽見那邊的關門聲後,他道:“你今天吃得挺多啊。”楚鈞崇尚節儉,一頓飯也就八到十個菜,今天蘇近報的午膳和晚膳都足足有十三四樣,比楚鈞日常用的要多。糊塗!楚鈞暗罵一聲,忙解釋道:“這兩日有些累,就讓他們多做了一些。”童冉挑眉,累?楚鈞肯定有事瞞著他。是什麽事呢?他把小老虎的四個爪子攤開擺成一個大字,然後又收攏,全都拎到它肚皮上。睡著了的小老虎真是超級乖,怎麽折騰都不帶醒的。他倒不懷疑楚鈞做對不起他的事,畢竟二十多年和尚都當過來了,沒必要這個檔口給自己找新鮮。“真的。”良久後,楚鈞低沉的嗓音又響了起來,童冉竟聽出了一些些委屈。壓下忍不住翹起的嘴角,童冉幹咳一聲道:“知道了,很晚了,睡吧。”楚鈞心還虛著沒膽子繼續跟他聊,順著他意道了晚安,切斷聯係。“肯定有貓膩。”童冉更確定了,就沒見楚鈞哪次是這麽幹脆地掛電話的,不,是掛玉佩。宮裏剛剛切斷聯係的楚鈞常常出了一口氣,其實他是小老虎這件事告訴童冉也不是不行,隻是……一些畫麵猛得竄進楚鈞腦海,童冉抱著它給它洗小球球,童冉趁它睡覺揉它的肚皮,童冉喊它崽崽還讓它坐懷裏……不行不行,絕對不能讓童冉知道!至少現在不行。以後再說!翌日一早,童冉用完早膳就讓人把顧嵐請了來。顧嵐跟著桑樂過來,還以為童冉又要事,結果竟然是問他鐵路債權還剩多少份。因為國庫緊張的關係,童冉在京城時提出了發行債券集資的方法。經過戶部的考察、設計與完善,已經推出多種針對修路和修鐵路的債券,其中有戶部直接發行的,也有經戶部核準後由地方發行的,童冉所掌管的都南道將修建大成的第一條鐵路,連通京城和楚州府,為此戶部和都南道雙雙發行了相應的債券。顧嵐的承宣布政使司分管財政,所以這件事經童冉同意後,就交給了他做,具體事務童冉並不常過問。顧嵐並沒有親自負責債券的發行,但昨日幫楚霜買了十份,所以正好清楚數量,答道:“截止昨晚戌時,還有八千兩百二十三份,已經賣出六萬一千七百七十七份。”賣得不錯,童冉估算了一下速度,很滿意,然後開口道:“剩下的我都要了,你讓人辦下手續,票據送我書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