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冉笑:“他們還罵我了是不是?”吳富強點頭:“大人別往心裏去,他們遲早會明白大人的苦心的。”童冉睇他一眼:“你覺得小鍋縣其他的人可懂得?”吳富強一愣,遂道:“自然是懂得的。”童冉道:“我倒覺得未必。我所做之事,是為了整個小鍋縣,而並非為某一戶人家,人多趨從私利而少問大局,其他鄉村不用拆遷,我又不問他們另收稅賦,於他們而言修路隻有利而無弊,他們自然樂意。可對於草菇鄉第三村而言,未來的利益未知,當下要搬遷的麻煩卻是很大,即使我們替他們準備好了新的房屋,生活有此大變,難免心裏沒有著落,有些極端言行可以理解。若換了別的村,情形也未必比這更好。”若從一縣而言,修路自然是好事,但具體到某一戶人家卻未必。且利益有長有短,有人看得見,有人看不見,有這樣一些反對的聲音,再正常不過。“那大人砌牆把他們圍起來,是真的不用他們搬了?”吳富強道。他雖然執行了童冉的吩咐,卻並不是很懂。“怎麽可能?”童冉詫異地看他一眼,“我修路是為了整個小鍋縣的繁榮,怎麽可能為他一家鬧事,放棄整個小鍋縣的未來?”吳富強忙道:“是我想岔了。”“無妨。”童冉道。他轉頭叫了袁三,袁三過來,童冉吩咐道:“你去安排人到倪家那裏輪值,十二時辰不得間斷,他家那道門人和物都可進出,唯有一樣,不準他們把糞水運出來。”“大人?”袁三和吳富強都一臉疑惑。童冉笑:“如果二十多口人住在一起,排泄物卻不能運出,你說裏頭會是怎樣的光景,他們那些親戚可還呆得下去?”袁三和吳富強想象了一下,當即臉色發青,又忍不住好笑。“那,如果他們出來方便呢?”吳富強道。“這容易,”童冉說,“你領幾個附近村裏好事的孩子去圍觀他們便是。”袁三和吳富強麵麵相覷,童大人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竟然也能想得到這樣下三濫的法子。不過倪氏一家本就在撒潑耍無賴,這樣教訓他們也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恰到好處。明白了童冉的意思後,袁三和吳富強告退,分別做事情去了。“嗚哇哇哇!”小老虎撓他小腿。“崽崽。”童冉見它便笑了,彎腰抱起來,“可是玩累了?哥哥抱。”“哇——”小老虎打了個嗬欠,在童冉懷裏找了舒服的姿勢睡下。小侍從這一招可真是狠,有效不說,還讓人抓不到把柄。他有手段有抱負,這樣的人隻做縣令著實可惜,該給他再多找點事情做,省得他每天淨想著揉它的毛毛。童冉揉揉小老虎的毛毛。“哇!”小老虎一揮爪子,兇巴巴地趕開他的手。*倪家四麵圍起高牆,隻有一扇小門出入,二十幾口人擠在裏頭,出入均要報備,很是不便。“嫂子,我哥什麽時候能迴來啊,你怎麽不去縣裏問問?”一早,倪老漢的弟弟道。倪婆婆剛弄好早飯,見了這個天天白吃白住不幹活的小叔子就煩,隨口道:“你自己怎麽不去?”“他一老爺們能去麽?你男人被抓了不該你去啊!”小叔子的媳婦反唇相譏。“阿娘,叔叔,別吵了,這恭桶能不能倒倒啊,太臭了!”倪婆婆的女兒道,抱著雙臂在寒風裏,就是不願進屋。“阿娘,我要迴家!”她兒子抱著她大腿哭喊,已經鬧了許久。“飯好了沒好了沒?”另一個男人跑出來,看到倪老漢的弟弟便道,“你一大男人去砍個柴挑個水會不會?我妹妹是你嫂子,一早上就對著嫂子吆五喝六的,有沒有點教養了!”那人是倪婆婆的兄長,與倪婆婆關係不錯,所以這次帶了全家來助陣,卻不想讓他瞧見親家那個不爭氣的小叔,看了就晦氣。“我幹活兒?這裏是我二哥家!我哥不在那就是我做主!”小叔子跳起來道。“你大哥我還沒死呢!你做什麽主?”一道雄厚的聲音喝道,房間裏出來一個白發老頭,看起來比倪老漢還要長幾歲。小叔子頭一縮,躲到他媳婦身後去了。媳婦白他一眼,低聲罵道:“沒用。“飯好了沒啊!”又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好了好了。”倪婆婆的兒媳道,她輩分小又是媳婦,這幾天謹小慎微,隻盼著公公快點放出來,他們好拿到銀子搬家。“蠢丫頭,你端裏頭去幹什麽?那馬桶都還沒倒,臭不臭?”舅媽罵了一句。倪媳婦立刻應是,又把飯端了出來。另一邊嬸嬸卻道:“端出來幹嘛?外頭一股尿騷味,進去吃!”倪媳婦楞在當場,不知如何進退。“你指揮什麽你?這是你家嗎?”“你兇什麽呢?你管的著我嗎?”舅媽和嬸嬸誰也不饒誰,推搡著就罵了起來。“阿娘,我餓。”倪媳婦的兒子掛著鼻涕跑過來,一臉淚痕。倪媳婦手上就端著粥,可放裏頭不是,放外頭也不是,兒子餓得哭了起來,倪媳婦不知怎麽,鼻尖一酸,也哭了。“裏頭又吵了。”外麵守著的衙役道。“活該,這樣的地方哪個人能心平氣和住著的?多吵吵才好,這事情早點了了,我們也不用天天守在這個破地方。”“快了快了,明兒就是縣令爺說好的時候了,等他們肯搬了就好。”“哎,就怕他們還不肯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