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子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她說上帝有4個很美很美的女兒,她們都是天使。我當時立馬打斷她問她:請問卓昵同學,上帝他老婆是誰啊?結果不但沒聽到答案反而被她擱我腦門上很不留情的敲了個響兒。

    她說上帝的4個天使要到人間當一世凡人,於是他給她們安排了不同的人生準備送她們下界。

    等到下界那天最聰明可愛的小天使卻來晚了,上帝嫌她怠慢下凡儀式非常生氣。他罰自己的小天使下界之後終生孤獨,沒有丈夫。小天使眼含熱淚沒有說話,告別上帝離開了天界。

    上帝迴到宮殿還沒有消氣,有個侍者跟他說今天早上上帝吃的那幾道小點心是小天使下界之前連夜親手趕做的,她想在下界之前親手給父親做點東西。

    上帝很後悔自己對小天使做出了那樣的懲罰。他讓這個整日陪在天使們身邊的最優秀最細心的侍衛下界做小天使的丈夫,體貼她照顧她守護她一輩子……

    我知道妮子這是又絞盡腦汁想方設法的讓我去給她買零食,於是我假裝不懂她的意思齜牙咧嘴做出極其惡心之狀:哇,好好浪漫啊!結果又引來妮子對我腦袋的暴捶。

    妮子的狐朋狗友都特崇拜她有我這一標本男友,甭管是男是女都愛擠眉弄眼把我看個不亦樂乎,我從來都不會窮於應對,因為隻需要憋在那兒屁都不放穩穩當當給妮子當個古董花瓶。

    不能不說的是標本那意思就是一模範。

    由於鄙人相貌堂堂亭亭柱立奪目光鮮,妮子深怕我會成為眾多雌性花癡競相追逐的對象,於是逼我發毒誓除了她和閨女其他女人斜眼都不許招唿。也就是限製跟她結婚生女娃之前我的視野,生怕哪天我也觸類旁通靈機一動大徹大悟了家花不如野花香的理論並且加以實踐。

    其實妮子如此防備我紅杏出牆實在大可不必,雖然她整個人胖乎乎肥嘟嘟的身材不能說太漂亮而且總體還帶點兒傻了吧唧,可一張小臉生動別致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雲見雨降、變成水了都蕩漾。沒事兒紮倆小辮子在我身前搖頭晃腦,說是嫌我身體太長所以整天顛著走路找平衡,我覺著就算真借她半截腦袋她也改不了蹦蹦跳跳的那樣兒。

    自從妮子教會我如何以眼觀鼻以鼻觀心,我就發現大腳板子壓馬路看美女再也沒以前來的隨心所欲。人說二八月,胡亂穿,一點沒錯。目光剛要聚焦到花紅柳綠或者銀裝素裹或者酥胸微露或者包的像是怕掉了米粒的大個兒粽子的那些美女身上,就發現鼻頭油光發亮耀眼奪目,隱隱約約還閃爍著妮子那沙包大的拳頭在我眼前晃啊晃。於是我明白初中學的多重條件反射建立的基本條件是心存畏懼,於是我更明白提出條件反射理論的那位先人必定曾被某人某事逼的成天顛三倒四手舞足蹈語無倫次從而導致這一重大發現。

    把目光收迴來撩撩鼻子。心想這萬眾矚目巍然挺拔人人稱羨自詡世界屋脊的鼻梁怎麽這麽些年都沒被眼鏡壓歪,既然現在已經改戴隱形眼鏡以後也就基本用不到它,於是暗下決心總有一天要親自動手把它捶的比陳水扁還扁。

    要控製自己的眼神不要過分注意鼻頭絕不亞於蜀道之難,因為走在我身旁的妮子就是那座累死愚公十八代也移不走的大山。別看她傻裏傻氣沒事傻笑活脫脫一少先隊員,那腦門兒清的就跟一修煉了千八百年即將得道的狐仙。我那倆賊眉鼠眼剛要有所行動就被她及時看穿,不用說啥話做啥表示隻要咳嗽一聲我倆就彼此心照不宣。用妮子的話說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五顏六色巧奪天工無懈可擊的女子不是糟踐爹媽的血汗就是出去跑業務或者老主顧欠她錢沒還。

    我一向不太苟同妮子的偏激觀點,畢竟人家也是買賣人兒,雖然交易過程可能不太美觀,可人家好歹也算是憑本事吃飯。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吃飯嘛。

    不知怎麽的竟忽然聯想起初中一語文老師的造句:我那高堂老母,日薄西山、氣息奄奄、苟延殘喘……我一直不甚了解老師憐惜老母到何種程度才足以使他如此虐待詞匯,但這種句子比起音樂老師鼓足精神奮不顧身吼出來隻為將我們耳朵肆意蹂躪到支離破碎慘不忍睹的超高美聲要令人易於接受的多的多。

    夾雜著種種莫名的思緒,終於結束了長達數百米的征途。頭扛烈日,身抵寒風,迫不急待的從路沿石一頭鑽進妮子她弟賴以輸液的沿街病房。

    這次感冒委實厲害,連號稱百病不侵的在下都沒能幸免於難。好在發現及時指揮得當處理得體,狼吞虎咽了幾大捧感冒藥便又生龍活虎躥下跳上。隻難為了身子骨單薄的足以跟雪糕棒媲美的小舅子,在病床上躺了若幹天他那點兒小病情還不見起色,隻是一天到晚喊著要立遺囑累的欲語還休。旁邊一大嬸嚷著要給八字還沒半撇的遺囑當公證人惟恐天下不亂。

    我這個準小舅子名叫卓嶽,跟妮子同城讀書可惜念的是個全封閉初中,沒病沒災不逢假期連出學校大門都甭想。13歲一小孩兒機靈活潑滿肚子心眼兒,卻長的條兒纖細眉清目楚唇淨齒幹怎麽看怎麽像小姑娘。我倆感情比親哥們兒都鐵,他在我嶽父嶽母麵前把我跟妮子的私情瞞的滴水不漏,我跟妮子一直對他心存感激。

    見弟弟受苦妮子心疼,幾把鼻涕幾把淚的全抹在剛給我買的新毛衣上。我剛想發表點個人意見心想還是算了吧,妮子見我欲言又止心知我對她此舉心存不滿,於是眼淚流的更狠說衣服髒了還不是我洗。

    我人生中第一次對心有靈犀如此恐懼,暗思我哪天要是動了休她的念頭豈不是會流血五步伏屍當場。耳根忽的傳來劇痛強行打斷思緒,隻見妮子瞪圓雙眼惡狠狠盯著我的隱形眼鏡:想什麽你,找打啊?於是我更加體會心有靈犀的恐怖,嘴裏忙不迭的喊姐姐饒命,看在你弟弟跟我小舅子的份上暫且放虎歸山吧。不喊還好,我一亮嗓門激的旁邊大媽惡心陡起,連聲挑唆道:別鬆手,使勁揪,女不壞,男不愛!

    我咬牙切齒強顏歡笑說阿姨她跟我鬧著玩呢,我耳朵跟俺倆的革命感情一樣結實。嚇的妮子趕緊縮手,我就知道她是怕她那罪惡的黑手輕而易舉的摧毀了我倆無懈可擊牢不可破的愛情。

    大媽見無戲可看便盤膝入定靜觀事態發展。弟弟一直一言不發估計是在考慮有關遺囑的具體事宜,陡見其姐將手從我那紅透的耳垂上拿下,樂得從牙齦裏釋放出倆字:再擰。大媽一聽樂得跟我媽似的笑的睜不開眼連連誇嘴兒說還是弟弟和姐姐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聯手抵禦外侮伉儷情深……聽的妮子直瞪眼,懷疑是不是給她當過語文老師的老醫生有意在弟弟旁邊安排一活神仙對她姐弟倆和我這個外人進行語文再教育。

    我挺身而出及時用一句永恆經典打斷大媽挽救了在場所有聽眾:大媽,請問這廁所在哪兒?

    大媽樂嗬嗬揮著說不出質地跟顏色的極其厚實的雙手說別說這啊那的,不就是廁所嗎?出門口往右走幾步右拐再走幾步右拐再走幾步不用拐就到了。我滿臉堆肉擠出個笑容說大媽您語言簡潔明了中心突出我一聽就明白。然後拍屁股走人順便帶走和留下一個來自妮子和給妮子的會心的微笑……

    迴來見小舅子正在向零食陣地發動強有力的殲滅衝擊,忍不住說卓嶽你別吃的太生猛,當心消化不良找江中啊。迴顧我的寶貝妮子,她也給他一個如果不知道他是她弟弟她是他姐姐絕對足以醋死鐵漢還綽綽有餘氣死蒙娜麗莎的微笑……

    見弟弟實在再也塞不進丁點兒飼料,妮子拉我袖口說卓嶽吃飽了該睡覺了,明天他就出院了咱就不來了;現在咱倆別打擾他還是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我一時心血來潮未經請示擅自作主反握住妮子肥嘟嘟的小手,一邊偷偷感受細膩的溫暖一邊粗獷的咧一嗓子:卓嶽同學善自珍重後會有期!然後跟妮子一起昂首闊步挺胸將脖子暴露在凜冽的不知道從哪刮來的風中——估計我這一手能把卓嶽氣的癲癇中風搞不好還會終生癱瘓……

    在網吧上班累的要死,早起晚睡為妻捶背打打掃掃給妻洗腳。可我愛上了這生活,或者說這生活讓我幸福的迷失了自我。租下一間50多平米的市區大屋然後窮的隻有一桌一床,扯幾根繩子掛上這裏能買到的最大號蚊帳,睡在裏麵擠擠挨挨打打鬧鬧樂的足以忘記所有哀傷。房東老頭老太太主動免費供應冷熱水還騰出地方讓我倆晾衣裳,所以我們雖然無鍋可揭卻也過的滋個秧秧。

    看完卓嶽我還剩半個小時的假期。當網管比當學生要困難的多:當學生除了會學習隻要學會該誠實誠實該撒謊撒謊就行,當網管除了能上班還要學會不管該不該誠實都得把誠實和撒謊結合成天衣無縫連蒼蠅都不叮的蛋。我這個假期就是用這種蛋換來的。

    從病房出來,我倆拉著手徑直迴了住處;關上房門二話不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抱在一堆不約而同往對方脖頸裏嗬氣,這是我們此時此刻能給對方的愛,僅此而已。

    時間從我們的懷裏掙脫開去,盡管她愛我們也堅信我們對她的愛。

    沒進網吧已經聽到烏壓壓一海片人,盡管門口掛了用以遮擋視線和寒風的風簾,可絲毫不影響我那睿智的耳朵。那人聲嘈雜的把頭一迴上自習課的小學教室比的不差分毫。習慣抬頭看看那超醒目的大牌子:藍森林;草木叢雜吧如其名。當初我第一眼看見這牌子心裏就想今兒個真是長見識了沒聽說過森林有藍色的,就算環境汙染再嚴重森林也該是半綠半白的吧,哈哈哈哈。如今我知道那裏麵有多少台機器就有兩倍於機器的人——那一半是看客。

    總有那麽些人,無錢無事又無處可去。確切的說並不是真的無錢,他們是沒有可以動心任性去消費或者說是去揮霍的人民幣;也不是無事,他們有事業或者有學業或者有一份可守可盼可期待可接手的家業。即使這些都沒有,他們還有青春。但他們在網吧裏。可以理所當然的理解為他們暫時並不十分鍾愛或者正在逃避他們的所有。至於無處可去更是自欺欺人,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任何時刻都無私釋放溫暖的家。

    網吧無疑是他們很好的暫避之所,這裏消費低而且相對安全,隻要你不怕餓就可以實現零物質消費高或者低或者零也或者負精神迴饋。

    走進藍森林立刻就得開始忙活,我實在輕易不肯意氣風發踩著這康莊大道踏出這英姿颯爽的腳步。怎奈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自誇一句:咱雖不比那些千兒八百年前的忠誌之士,但拿人家錢就得給人家幹活兒這點道理咱還懂。想說有誌不在年高職業隻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網管也是為人民服務而且也還沒到任人唿來喝去那份上,隻要有手腕硬健的老板撐著不是善茬咱也不屑搭理。絕不是專揀軟柿子捏,這不碰一和尚消費呢跟我訴苦說他從來沒碰過這玩意兒。我說看你這身塊兒這麽魁颯鐵定是一武僧吧?他沉默半天穩紮穩打氣沉丹田說不是不是俺家農村的省吃儉用上了十五年學練了六年健美也沒能分個好單位於是就突發奇想當迴花和尚將就著湊合過兩年。聽的我倆眼眨巴眨巴更想好好搭理他盡管我一直沒弄明白武僧跟花和尚有啥區別。

    他果然不懂電腦,開個機都能逼的個孩子青筋暴起;雖然視線鑽不進他衣服裏邊兒,估計也早就汗流浹背青衫濕透。問清楚他的意圖果然是想跟mm聊天,於是申請qq.填資料、記號碼一大會子工夫忙的我風生水起看的他不知所以。

    一切準備就緒順便瞎猜一號碼給加上,心想要是一女的就讓他隨便忽悠,要被人家拖黑了大不了再給加幾個;要是一爺們兒就更得忽悠,這年頭連鬼都知道多個朋友多條路的道理。沒想到加上一看不但在線而且還真是一女的,更沒想到那女的昵稱竟讓我這個久經q場的細目戰將把眼瞪大到能輕鬆把鬼看哭!

    跟俺娘搶俺爹。

    那和尚也看的滿額頭驚詫,不過須臾竟咧開大嘴樂嗬嗬說這騷娘們兒這小名兒起的真刺激。我一聽心想敢情您這話比那名兒還刺激。我說你跟她聊吧我該幹啥幹啥去了,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說打字我會可是我打不快,以前在城裏俺表弟家一分鍾打不出5個;如今多年沒碰多少有點手生,恐怕5分鍾能打出一個就不錯。你千難萬難千萬為難給我打幾句話,就幾句就成。我滿口答應說沒問題你說吧我幫你打。他大手背蹭蹭青茬頭一字一頓的說:你、怎、麽、這、麽、刺、激?我靠!這和尚發過毒誓語不驚人死不休是怎麽的……

    晚上下班接妮子迴家一路歡喜;迴到家邊給她倒洗腳水洗腳邊給她講花和尚比迴家路上還歡喜。小丫頭邊聽邊大搖其頭說不好笑不好笑,一聽就知道是你自己編的你就接著杜撰吧我知道你想逗我開心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我一聽這話樂了,我說你這孩子怎麽真假好壞不分我這跟你說真的呢,我要杜撰點兒啥不把我那群傻裏吧唧的兄弟姐妹扯進去你露個笑臉才怪——啥人愛聽啥樣兒人的故事。

    妮子掄圓小胳膊給我腦殼一暴捶,說你以為我是豬腦袋啊告訴你我可比猴兒還精。然後問我那和尚自始至終有沒有暴露智商偏低的弱點。我說智商低充其量算缺點跟弱點沒多大關係,我看那和尚精的跟個狐仙似的句句話都暗藏機鋒。妮子說,那他都說啥了藏啥機鋒了讓你給發現了。我說竹板兒這麽一打呀別的咱不誇,誇一誇小卓昵先擦擦胖腳丫。妮子便擦著腳繼續發號施令:你接著解說他那話都是些蝦米意思,我怕我弄不全懂。

    我說啥意思我就不說了有勞施主自己參詳去吧,妮子又給我一捶說那多沒意思我願意聽你講解的,比張震講鬼故事還坷磣人。我說那不成你愛聽不聽既然你不太愛聽那我就隻說一句:那和尚說,你是尼姑多好,我剛當上花和尚,想找個尼姑睡覺。我覺著那意思是說尼姑的第二職業就是無償陪和尚睡覺。趕明兒我把這話寫進我那本《無可奈何花落去》裏希望不會讓尼姑把我滅了。(補充一下:《無可奈何花落去》是我到a城之後寫的一本書,妮子每次見我寫都纏著我看進度)

    聽我說完,妮子嘻嘻一笑臉蛋兒一紅,說你笨蛋個花和尚,我就是尼姑。

    我當時一楞沒聽明白,混沌過來妮子已經蜷到床頭等我給她暖被窩兒了。後悔……

    夜裏星繁月亮,光線透過窗投到地上映的滿屋清晰。夜半中醒最愛想事兒。我就想了。

    妮子才18說穿了就一不懂事的毛孩子,我21歲說穿了也就一剛懂事毛孩子;可相愛誰都攔不住您說是不?網絡情緣能成幾對?看新聞開網頁鑽論壇搜博客也就寥寥無幾那點兒人。我倆就是。她在上學我在上班,我倆以後的路可該咋走啊!雖說妮子跟我一門兒心思隻要吃的飽凍不著有地方放鋪蓋就行,可我大小是個爺們兒即使現在隻能算個哥們兒過不了兩年也就是個爺們兒了。她小她傻我不能跟著她小跟著她傻不是?一小姑娘這麽小就跟了我吃苦受罪,我一有思想沒文化有理想沒理智有誌氣沒力氣的小青年,整天介雖然沒花裏唿哨吊兒郎當的滿大街遛鳥可當個破網管務的也不算啥正當職業。想到這忽然思緒就亂了,仿佛預兆我隻能想到這裏一般,我想為這之前的想法做點什麽可我做不到因為我連想都想不到。跟往常一樣我想到這忽然思緒就亂了,亂了……

    很突然的,比旱天雷給發生地正下方的人群帶來的震撼還要突然的我發現自己在成長著並且比熄燈以前有明顯的成長跡象了。我發瘋發狂一樣的想賺錢想給妮子賺錢。想賺錢給妮子花想親手給她幸福,而且這想法充斥著整個腦袋漲的頭疼欲裂,裂的眼疼臉疼整個兒的身體裏神經緊繃著配合著腦門的劇痛;一條潛伏著更為劇烈陣痛的鋸齒般的線漸漸撐出眼眶瞬間消失於無形卻留下排山倒海摧枯拉朽般的惡症一刹那纏牢了我……

    又是這該死的老毛病,那該死的檢查不到病根兒的老毛病又犯了。掙紮著逼出全身的水分在被子底下虛脫過去,在意識喪失的最後一個最小的時間單位我慶幸自己竟然還有餘力嘲笑這位陪伴我十數載的老朋友:嘿,你真遜!

    每天的大清早都一樣,甭管陰天雨天還是有雹子砸你家窗戶,總之它整個的跟昨天你殘留最深的意識完全不同。哪怕你昨天晚上曾經寓言正確今天一大早是晴天連晴的程度都分毫不差,可那感覺還是不同。關於這點我敢打賭沒人比我感觸更深,十幾年來我記憶中那些被頭痛折磨到幾欲喪生的夜晚過後,迎接孤單的我的總是大晴天,而且是從不雷同的晴。可這次不是,這是我來a城之後的第一次痛。而且現在才5點根本看不到太陽,而且我跟妮子都醒了。

    我要去工作,賺錢維持這個不稱其為家的家,這個冷冷清清卻無處不盈溢著溫馨與愛的家。她要去上學,這是曆史和黨和人民和家長和我交付給她的偉大的政治任務,她必須要完成的任務,不可以像我一樣半途而廢的任務。

    人總是這樣:一分鍾前還可以咋咋唿唿仿佛前一分鍾剛比他親爹都牛叉舒拳展腰替盤古撐開了天地,半扭曲半張狂的好比隻跟皇帝差一千歲的那位公公;一分鍾以後又艾艾怨怨仿佛再過一分鍾就要被發配去替誇父追上太陽而且中途還不讓補充體能更不許使用代步工具,擺著一張三皇五帝誰都沒對得起過的臉。

    事實就是這樣,當一切都以愛的名義出現,所有的表現便不像剛才那麽麵目可憎,而千篇一律的換成了可憐。我們便是這樣。盡管沒有上麵說的那麽嚴重,可仔細想來其實也就那麽迴事,因為越傻的人把愛的分量掂的越重,尤其是自己的。不信你看。

    我忍耐不了身體的劇惡伸了半個懶腰說寶貝昨天晚上你睡的真香,我起來撒尿都沒能吵醒你。我絕對不是怪她晚上沒醒來陪我疼,因為我腦袋已經疼的班駁陸離都在全力克製著盡量不動不響就是圖她能睡的安穩。她說你真可惡出那麽多汗害我又要把被子拿去曬。我說今天肯定是大晴天曬上就是了吧又不麻煩。她遞給我一包剛燙好的花生奶說你就隻會說,都不心疼我了,被子那麽重我都抱不動你還站著不動也不來幫我。然後我看見她的眼淚。

    我突然跟吃錯藥似的特衝動特生氣我想說全身現在疼的動不了;我衝動我生氣我想說我沒有不疼你我昨天晚上已經盡全力確保你的睡眠質量請不要指責我;我衝動我生氣我想說對不起我不想讓你擔心因為我有一種一旦頭疼起來要人命的老毛病昨天晚上剛犯耗盡了全身力氣腿都動不了了懶腰都伸不開了就連剛才穿衣服都差點掛了。我衝動我生氣因為我看到她的眼淚,心疼的衝自己的動生自己的氣埋怨自己為什麽不留點力氣幫她曬被子。

    我估計妮子被我的表情嚇壞了氣壞了驚壞了,眼淚撲簌簌往線衣裏蹦。我想抱住她她卻躲開了。我想跟她說寶貝別生氣,這麽點小事我才不會生你氣我是在氣自己腿不舒服不太敢動不是不疼你不幫你。可是話噎在嗓子眼沒能說出來。

    她跑了我一直沒聽到她的哭聲我追不上她因為我真是疼的不能動要麽就撲通摔倒讓她擔心。

    我告訴自己說我們的感情無懈可擊牢不可破可另一個聲音說你看到她哭了你害怕了。是的沒錯我看到她哭了,我害怕了。

    上午班上的我腰酸背痛腿抽筋眼睛還有點睜不開,腦袋半清醒半迷糊著裏麵還有個小聲音抽空問我說是你在上班還是班在上你那?旁邊一聲音說甭管誰上誰那不一切為了老婆嘛。第一個聲音深深淺淺長長短短歎息說世人皆知色字頭上有把刀難道就沒人知道色字底下還有個巴(疤)嗎?我主觀意識說你這話真絕比滅絕師太還絕,敢情你脫離母體在外遊蕩受了不少傷那。剛才那倆聲音一見老大發話比小鬼見了鍾馗躲的還銷聲匿跡不知所蹤,我想我要是精神頭足夠一定揪出他倆好好審審看有沒有這些年一直沒被它們老大發現的縱橫五湖四海深不可測的大道理。

    吃中午飯的當口兒妮子舉倆棉花糖來找我,一邊嘻嘻笑著看我正風卷殘雲的對付那碗至今我都沒弄明白是啥材料做成的大餐一邊拿棉花糖饞我說她班上一位大叔騎車載她過來的棉花糖還熱乎著讓我趕緊把飯解決完趁熱吃要不就就著飯吃。我一邊感激上蒼讓她沒真生我今天早上的氣一邊裝作對那掛滿土灰的棉花糖抱以極大未知興趣問她班上啥時候多出一大叔。妮子傻笑的比楊過獅子吼還大聲,嘿嘿一陣說那孩子要不是過於老成一準帥的一塌糊塗無言可表無以複加。我忍不住一揭到底問他究竟有多老成,妮子說甭說別人單俺老班跟老班他哥就都叫他叔。我抑揚頓挫的“哦”一聲表示對他的遭遇深表同情順便對齊韻腳“哎”一聲表示我本人對此無能為力愛莫能助。

    終於嗅到了棉花糖上妮子小手的奶香氣與此同時舌尖清晰的感受到新鮮泥土瞬間發酵到空氣中的滋味,伴著沙啞的甜味撕心裂肺的穿透我可憐的喉嚨……

    吃完棉花糖我剛想問妮子來找我到底為什麽事妮子就先聲奪人說有件事我說了你可不許不答應。我說恩你就是讓我現在操把刀去把某某扁剁了我也不說半個不字,好歹滅了那個禍國殃民的孫子。妮子說沒那麽嚴重我不過是弄清了咱家隔壁租房子那夥人的來龍去脈。我說別看在這地兒隻要是個人你就能跟他攀交情就算是個啞巴你也能套出兩句話,那些人能巧立名目給自己租那房子頭上掛一牌子美其名曰“春風文學社”,一看就知道全是好學生跟你能扯上關係就奇了怪了。妮子巧舌如簧扯起關係立起七根大竿最後收尾一杆不偏不依剛好打在自個兒身上。我說哎呀了不得還是近親呢是近鄰呢那以後感情不得鐵了去了。妮子說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不就請了他們在他們家喝啤酒喝咱家的花生奶喝老頭老太太免費提供的白開水。我一聽頭就大說這事要不要再商榷商榷,妮子說生米已經成了熟飯你趕緊給我兩塊錢我好準備點下酒小料。我無可奈何無意識向口袋聳聳肩膀邊掏錢邊跟妮子說同誌你一定盡量為革命事業節省食糧呀這可都是我這小老百姓的血汗啊;另一邊想卓昵同誌你要是覺著錢不夠你就再要我再給,可千萬別在外麵借債賒帳搞饑荒啊。

    妮子拿到錢不看數目便匆匆通通收進口袋說那我走了啊上學去了啊快上課了啊你記著晚上吃飽飯再迴去我怕買的東西你迴去就不夠吃了。我暗暗叫苦跟自己發誓說以前說她直言快語是超級優點絕對純屬走路撞了腦袋胡說八道,給的錢少歸少那可真是有血有汗啊而且身邊這還這麽多人聽著呢好歹也給俺留點兒麵子不是……

    整個下午都沉浸在對新朋友結交的期待中,不知不覺門外已經是萬家燈火。

    水足飯飽漱了口拽步迴家,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腿也沒感覺比早上來時候好多少——這該死的病痛過後的引發症。

    離家門口還有n遠已經聽見妮子脆生生的傻笑於是不由自主聯想她傻了吧唧的笑容,忽然心情大好愛憐陡生一鼓作氣擊垮疲勞和疼痛。

    家裏門開燈亮空無一人徒留寒風,隔壁歡聲笑語人仰馬翻其樂融融。雖說咱天生喜散不喜聚可要散總得在聚了之後吧。心裏這麽想著,我走出自家小屋轉身走兩步去推鄰居家半掩著的木製房門。

    手剛要碰到門把兒耳邊忽然響起農村老家鐵門製造專業戶喇叭裏那一大嗓子:大鐵門,賣大鐵門,買大鐵門的來啊!胸口一半熱乎一半酸楚不由自主而且還禁不住的沉思這門怎麽不是鋼的?然後麵含微笑推開門將自己送到連妮子在內的四五個人齊刷刷的目光下無所遁形。我拿眼隨意一打量,發現那些氣息跟妮子一般年輕,最多也就一兩歲的差距。

    妮子見我進來連忙起身拉住我雙手仿佛分別數十載劫後餘生的革命戰友意外重逢,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被啤酒逼出來的眼淚在她眼眶裏滑著弧線。我趕緊扶她坐下。我不是怕她摔倒或者吐在我身上,我怕她一跤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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