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霽胡思亂想著,橫豎以前司暮也這麽做過,他也是可以學學——  吱呀一聲,門開了。  兩相對望,夜裏的寒風似乎都因他們的視線對碰而有片刻靜止。  司暮:“……”  司暮恨恨地盯了眼自己的手,恨不得給剁了,但既然門開了,他也無可奈何,隻能狀若隨意地問了聲:“怎麽了嗎?”  謝清霽抬眸看司暮,各種念頭被這輕描淡寫的一句怎麽了輕易打斷,轉變成霎時的空白。  他張了張口:“我,我怕黑——”  司暮:“……”  謝清霽:“…………”  可怕的沉默蔓延,謝清霽腦子裏轟得一聲,血液刹那間都湧上耳朵,紅得發燙。  他尷尬地抿了抿唇,艱澀道:“不是,我……”  ——他方才最後一個念頭想著的是學司暮敲窗,可沒想說學司暮睜眼說瞎話呀!  司暮覺得自己麵前大概站著一隻紅燒小狐狸。  他定了定神,焦躁不安的心情忽然得到了安撫,整個人都輕鬆了一些。  他忍了忍笑,生怕這隻說錯話的小狐狸要原地自燃,若無其事地側了側身子,示意謝清霽先進來:“好。我知道了。”  好什麽?  知道什麽?  謝清霽茫然地看著司暮,覺得他們倆對話可能不太對得上。  一刻鍾後,謝清霽躺在司暮的床榻上,陷入沉默。  仿佛曆史重演,隻是兩人身份對換了一下,睜眼說瞎話的人變成了他,而被逼無奈隻能讓出半邊床榻的人成了司暮。  謝清霽越想越不是滋味,他遲疑了一下,作勢欲起身:“是我胡言亂語了,我還是……”  剛起了一半,腰間就搭上了一條手臂。  這條手臂穩健有力地攬住他的腰,將他摁迴了被窩、又將他圈進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懷抱裏。  謝清霽下意識抬手抵住,感受到手下的胸膛震了震,一道慵懶散漫的嗓音落入他耳:“今夜無月無星,夜色黯淡,怕黑就不要到外邊亂跑了。”  謝清霽被這一刀補得透心涼。  他羞恥地縮了縮身子,恨不得縮成小小一團,藏在被子裏誰都看不到。  他小小聲地應了聲,聲音壓在錦被之下,悶悶的。  司暮眼底全是笑意,偏生還要壓著不能笑出聲,一本正經道:“別怕呢,我在。你要還怕,就抱抱我……”  他本意隻是緩和氣氛調侃一二,誰知話音剛落,懷裏某隻小狐狸居然還真抱住了他。  就是說話聲音聽起來羞憤得要命:“……你別說了。”  司暮乍然止聲,笑容漸漸也淡了。  謝清霽也不知在外邊站了多久。  主峰峰頂常年飄雪,氣溫很低,環在他腰間手臂冰涼的緊,隔著一層薄薄的裏衣,都能感覺到雪的寒意。  司暮抬手,溫和地摸了摸謝清霽的後腦勺,無聲地歎了口氣。  無形的隔閡好像在慢慢消散。  但又始終差了那麽一點。  謝清霽悶了一會,緩過那股子羞恥的感覺,才窸窸窣窣地從司暮懷裏鑽出來,剛想說什麽,抬眼忽然看見司暮的屋頂,不由“啊”了聲,脫口而出:“有星星……”  屋裏沒有放置夜明珠,也沒有點燃燭火,門窗緊閉,本該是黑漆漆一片的。  可司暮的屋頂上……有一片浩瀚夜空。  無數枚刻了特殊陣法的小靈石放在屋裏各處,一到夜裏,就折射出一片星空之景。  群星閃爍,發出溫柔星光,不會明亮刺眼得讓人睡不著,反倒能讓人心曠神怡,欣然入眠。  ……比他那寡味無趣黑漆漆的屋裏漂亮多了。  謝清霽看得有些失神,直到司暮低聲問他“好看嗎”,才乍然迴神。  他在來司暮屋前,想了無數或許能哄司暮開心的說辭,還自個兒悄悄演練了好幾迴,可眼下竟是一句都不記得了。  謝清霽看著司暮俊逸的麵容,心一橫,幹脆順心而走,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好看,隻是怎麽沒有月亮呢?”  司暮一手穿過謝清霽頸下,攬住他肩頭,一手伸出被窩,在床榻邊摁了什麽,彈出來一個暗櫃。  一邊取出來一隻巴掌大的小匣子,司暮一邊隨口道:“因為月亮被我摘了。”  謝清霽接過他遞過來的小匣子,有點懵:“啊?”  司暮將手覆在謝清霽的手背上,指導著他打開小匣子,轉動匣子裏一枚圓滾滾的夜明珠。  夜明珠轉了一圈,夜空裏星辰也跟著轉動,點點閃爍,再轉一圈,新月如鉤,冉冉升起。  謝清霽得了其中樂趣,不用司暮再指導,自發地轉了第三圈。  彎月漸滿,月光越發溫柔,落在謝清霽眼底,他忍不住彎了彎眉眼,低聲喃喃:“還是圓月更好看些……”  眼見的那皓月還差一點兒圓滿,他指尖微微用力,正欲轉第四圈,卻被司暮按住了。  “沒有了。這月亮不會圓。”司暮將那小木匣從謝清霽手裏取迴來,撥弄了幾下,隨意道。  謝清霽枕著司暮的手臂,看著他單手撥弄著夜明珠,不解:“為何?”  圓月不好嗎?團團圓圓的寓意不好嗎?  司暮將夜明珠固定好,合上木蓋,隨手扔到一邊,目光灼灼地望過來,語帶促狹地重複:“因為我將最漂亮的月亮摘下來了啊。”  看著謝清霽越發迷茫的神情,他忍笑,拈起謝清霽鬢邊垂落的一縷發絲,在指尖繞著玩:“你難道不知曉,你當小狐狸時,抱著尾巴蜷起來睡覺的模樣,就像極了一輪圓月嗎?”  謝清霽:“……”  謝清霽心情複雜,默不作聲。  當真是……論花言巧語,十個他都追不上一個司暮。  作者有話要說:  小福泥(超委屈):騷不過騷不過jpg第76章   本想來哄司暮開心、緩和一下兩人關係的謝清霽,反倒是不知不覺被司暮給哄了。  直到後來兩人相擁而眠, 謝清霽都沒能把他那些早早準備好的話說出口。  一夜好眠。  這是除了那天之外, 謝清霽第一次心甘情願地和司暮共枕。  擁有了一個熱騰騰的懷抱, 他這一覺睡得很安穩, 翌日醒來時,抬眸看見神采奕奕的司暮, 有片刻晃神。  “早啊。”  謝清霽迴神, 慢吞吞地裝作無事發生地從司暮懷裏抽身, 翻身坐起, 鎮定道:“早。”  ……  司暮看起來似乎挺愉悅的,往後幾天臉上都是笑吟吟的,每句話每個字音裏都浸滿了笑意。  謝清霽受司暮影響, 感覺心情也愉快了許多,他偷偷看司暮, 有點捉摸不透——司暮是將這事兒揭過了嗎?  他遲疑著,想問, 又怕這話題會打破兩人之間好不容易恢複些許的融洽氣氛, 不問, 又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 沒個定數。  還有那根紅線……也還沒重新係上呢。  謝清霽抿了抿唇,總覺得還差點什麽。  他們現在的狀態, 就好似在隔著個葡萄藤架子說話,透過縫隙間,能看見彼此容貌、聽見彼此聲音, 甚至能互相碰一碰指尖。  可偏生跨不過去這最後一步。  這幾晚他一直硬著頭皮待在司暮這裏,第一夜他的借口是怕黑,第二夜他又站在司暮門口,猶豫著抬手想叩門。  司暮卻先他一步開了門,懶懶散散地倚在門邊,眉眼帶笑:“我正想找你呢,一個人睡覺太無聊了,小師叔,來陪我看月亮吧。”  於是謝清霽就有了個“光明正大”留宿司暮屋裏的理由,他一邊忍著滿心羞赧、紅著耳根尖,一邊蜷進司暮懷裏,一本正經地和司暮一起數星星。  等數完星星,互道了晚安,便相擁而睡。  夜深人靜,司暮唿吸聲早已變得綿長。  而謝清霽聽著司暮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卻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在這件事情上,似乎總是司暮在主動。  主動靠近他,主動擁抱他,主動親吻他、擁有他,不動聲色的,給了他許多溫暖。  可他隻一直默默地承受著司暮的好,從未迴報過司暮什麽。  甚至恢複記憶前,還對司暮百般看不慣。  謝清霽的愧疚感越來越濃,心裏被巨石壓得沉甸甸的,這天終於忍不住了,處理好緊要事務後,開始亦步亦趨跟在司暮身後。  司暮初時以為他有要事相商,問了他幾迴,可謝清霽猶豫了一下,都是搖頭。  司暮見問不出什麽來,便沒再問了,隻懶洋洋的該做什麽做什麽。  直到夜間吃飽喝足歇夠了,司暮舒展了個懶腰,準備去沐浴。  剛起身,袖子被拽住了。  司暮眉梢一挑:“怎麽了?我要去沐浴了,小師叔要一起來嗎?”  他隻是隨口開玩笑,話音剛落就聽見謝清霽短促地“啊”了一聲,語調裏帶著懵然和不知所措。  看著謝清霽像被燙到般立時鬆了手,活脫脫一隻受驚的小狐狸,司暮忍了忍笑,打算沐浴迴來再好好盤問一下這是怎麽了。  結果抬步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謝清霽匆匆跟上的腳步聲。  ……儼然是要跟著去的架勢了。  司暮腳步不停,心裏卻嘖嘖稱奇,好奇心被謝清霽完全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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