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正大地擁抱他。  親吻他。  占有他。  將他融進骨血裏,連魂魄都相纏著,永遠不可分離。  謝清霽是如此純粹無暇,是高高在上的神仙,遙不可及高不可攀,可他偏就要將神仙拉下凡間。  想讓神仙笑,想讓神仙哭,想讓神仙心裏裝著他,想讓神仙因他失控、顫栗,想讓神仙眉尾眼角都染上緋紅之色。  而這所有昳麗之景,隻有他能看到。  司暮沉沉唿出來一口氣,手微微用力,將少年徹底攬入懷中,低聲笑了笑,胸膛微震:“他們不是好榜樣,不要管他們。”  “他們是相見不相識,愛而求不得,但是我不會。”  “你不懂情愛,我可以教你啊。”  在謝清霽看不見的地方,司暮眸底黑沉沉的,醞釀著驚天的風浪,他咬字清晰地吐出來三個字:“小師叔。”  作者有話要說:  天冷,建議沒有馬甲的小福泥躲進小豬豬懷裏,擋風。第35章   ——小師叔。  許久沒有被人喊過這個稱唿,謝清霽怔愣了半晌, 略顯狼狽地掙脫了司暮的手, 連耳朵都顧不得掩飾了, 倉促地往後退了幾步。  就退到了還未完全消散的月光劍陣中。、  月光渡了他滿身, 風卷起他衣擺,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飄然若仙, 隨時要隨著月光羽化而去。  司暮莫名覺得心慌, 他猛地上前一步, 想抓住謝清霽的袖子:“小師叔!”  謝清霽側身一避, 躲過他的手,心念一動,劍意生起, 溫柔如水的月光也呈現出凜冽之勢,隔在兩人之間。  “你認錯人了……”明明近在咫尺, 謝清霽的身影卻顯得有些模糊,不僅如此, 他聲音也突然飄渺起來, 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不是……”  他話音未落, 身影驟然變得單薄, 幾乎與月光同色,司暮甚至能透過他的身體, 隱約瞧見他身後的場景。  方才宋情身化琉璃消融於月色的一幕躍然腦中,司暮悚然,又是震怒又是驚懼, 幾乎是厲聲喊出來:“你出來!”  他不管不顧就要闖入劍陣,但是那些個月光小劍這會兒又很抗拒他了,施展出劍招,阻攔著他進劍陣——劍意隨謝清霽心念而動,這是謝清霽在拒絕他。  謝清霽身影越發的淡了。  他似乎在說什麽,但司暮一字都聽不見。  短短片刻間,司暮手心裏就全是冷汗。  恍惚中他又迴憶起百餘年前謝清霽與天道同墜無歸崖的那一幕,簡直無法唿吸——百年前他第一次嚐到痛徹心扉的滋味,百年後難道又要再曆史重演麽!  司暮目眥盡裂,伸出來的手都在不自覺地抖,冷靜全無。  他連聲音都是顫著的:“小師叔,讓我過去,你別走……”  不知是因他這神情讓謝清霽有所鬆動,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那無情阻攔著他的劍意消散了許多。  司暮怕破陣太猛,那些靈力要反噬謝清霽,一咬牙選了最傷己的方式。  ——他將劍陣裏所有靈力都吸納到自己體內了。  仙修體內有靈識海,那是他們吸收轉換靈氣的地方,相當於一個容器。  容器容納了超過容量的東西,便會承受不住,有破裂的風險。  而眼下漫天月光裏的天地靈氣,遠超於司暮靈識海所能承受的範圍。  靈識海傳來劇烈痛感,但司暮恍若不絕,仍舊是瘋狂地將劍陣裏殘留的靈氣吸入體內。  他仿佛在驚天駭浪中逆流而上,雖步步維艱,仍九死不悔,竭盡全力地伸著手,指尖繃得緊緊的,隻想觸摸到眼前人的衣角。  咫尺天涯。  這一臂距離像是隔著天涯海角,隔著無可逾越的壁壘,司暮很艱難才碰到了謝清霽的衣袖,可他還來不及抓緊,便手中一空。  謝清霽從他麵前徹底消散了個一幹二淨。  沒了控製月光的人,劍意消失,劍陣散去,被聚攏而來的月光複歸原位,四周逐漸恢複平靜。  司暮眼前一暗,心頭一悶,一口血就嗆了出來。  他麵色鐵青,隨手擦去唇邊血跡,眸光冷如結冰,死死盯著謝清霽消失的地方,片刻後轉頭看破廟裏。  青衫遊魂也不見了,不知是隨著劍陣一起消散了,還是因瘋子放下執念、鬆了禁錮而得以轉世了。  瘋子半跪在地上,如受傷困獸,發出低沉痛苦的嘶鳴。  他周身靈氣湧動而混亂,不停地在往他身上鑽,司暮隻一眼便知道,這人得了機緣開了竅,直接入道、開始自發吸引靈氣了。  隻是瘋子現在情緒很崩潰,根本無法控製這些靈氣。  他甚至連管都不想管,任憑那些靈氣撕扯著他的身體,在他身上留下血淋淋的傷痕。  而他那枚骨骰就掉落在他麵前,正骨碌碌地滾來滾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瘋子撐在地麵的手——它生出器靈來了。  這多半就是瘋子入道的機緣。  可惜瘋子看都不看它一眼,抬手就要將它揮開,千鈞一發之刻,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撿起了那枚骨骰。  骨骰被陌生人捏住,呆了一呆,又開始奮力掙紮起來,可惜它現在就隻是個剛生出器靈來的小法器,剛認的主子又不來救它,它在司暮指尖轉了一圈,轉不動,也就蔫噠了。  “有人在勸你醒來,有人在為你送命。”司暮將骨骰捏在手裏,掃了幾眼,感受到它內裏的玄妙,眸色微深,“你卻不珍惜。”  法器既然認了主,在它主人死掉之前,就算是將它強行帶走,也用不了了。  這瘋子,真讓人不省心。  司暮現在腦子裏隻有謝清霽,沒什麽心思處理瘋子的事,他隨手將骨骰扔到瘋子身上,留下來一句“想明白了就來飄渺宗”,別的再不多說,微微閉了眼,便開始掐縮地訣。  瘋子在混亂中模糊聽見了司暮的話,愕然抬頭,一下沒反應過來。  待他意識到司暮話裏的意思,神色大變,踉蹌著站起身來就追問:“誰?誰送命?”  他環顧四周,沒見到其他人,轉念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宋小情——”  無人應聲。  清醒之後各種事情都湧上腦海,瘋時想不明白也不想管的事……比如破廟裏永遠吃不完的供品,一一浮現眼前。  舌尖隱約還有鬆子糖的甜味。瘋子忍不住捏緊了手中骨骰,捏得小法器委屈地咕嚕咕嚕叫,他全然不顧,轉頭就要扒拉著司暮追問:“——你把話說清楚!”  司暮旋身而退,沒被瘋子碰著,下一刻法訣施出,他一腳踏入強行辟開的直接迴飄渺宗的法陣,一眨眼便消失在瘋子眼前。  ……  飄渺宗。  放著謝清霽身體和引魂燈的冰室裏,此時空蕩蕩的。  禁製被破壞了,殘留的氣息很顯然,是那曾在冰室裏躺了百餘年的人。  司暮麵沉如水,站在空無一人的冰室裏,緊捏拳頭。  小師叔……你好得很!  他折身出去,召來管事,一連串命令落下。  管事不明白這位主怎麽大半夜的突然就迴了宗門,還要加強出入管理,重新加固各處禁製。  但他看著司暮這滿身駭人的冷意,還是沒敢多口問話,恭恭敬敬應下,將這命令一層層傳下去。  驚動一片不必細說。  司暮揮袖如風,連連掐訣。  他靈識海裏容納了過多的靈氣,還沒能完全消化,細細密密針刺般的疼,仿佛隨時要炸裂,但他也顧不得,甚至連片刻都等不得,繼續調動靈力掐訣,轉瞬間便到主峰之上。  謝清霽舊居前,也是靜悄悄的。  夜色已深,小仙鶴們將腦袋埋在翅膀下,睡得正香,池塘裏烏龜也沒了影,大概是沉水底睡覺去了。  司暮連門都沒有敲,就猛然推門而入,看清屋內景象時又倏地定住。  ——他以為消失不見的人,正盤膝坐在榻上,聞聲轉頭,神色清冷地望過來。  司暮吊得老高的心忽然就落了地,哐當一聲,砸地他心窩都發痛。  他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謝清霽,忍不住屏住了唿吸,心跳越發急促,聲若擂鼓。  在那冰冰涼涼的冰玉榻上躺了百餘年的人,如今終於睜開了眼,徐徐朝他望來。  ——他迴來了。  身如修竹的男人即便是坐在榻上,姿勢也是端莊雅正的,他大概也是剛剛迴來,還來不及拾掇自己,長發沒有梳理,墨色如瀑,披在身後。  許是太久不見陽光的緣故,他膚色瓷白,近瞧甚至能看見薄薄肌膚下淡青色的脈絡。  司暮屏著唿吸望了男人半晌,眼眸一眨也不眨,直到眼窩都有些發澀,才緩慢地走進屋來。  兩道視線在半空中交錯,看似平靜無瀾。  然而沒有人發現,司暮在同手同腳地走路。  好笑中又帶著一絲狼狽。  短短幾步路距離,司暮用盡了力氣。  直到走得近了,聽見男人淺淡的唿吸聲,司暮那快要跳出胸腔的心才穩了幾分,慢慢地恢複正常。  他偏頭吐出一口帶著輕微血味的濁氣,在轉過頭來時就很好地將眼底的那點兒若隱若現的惶恐藏起來了。  又恢複了閑散疏懶賴皮欠打的模樣。  他在謝清霽麵前屈膝半跪下來,略仰著頭看謝清霽,正要說話,就見神色清冷的男人眼底卷起來些許迷惑,低頭凝視他,微微蹙了眉,輕聲開口。  “你是誰?”  像有一盆冷水撲頭蓋臉地潑下來,將司暮潑得渾身發涼。  那聲小師叔就喊不出口了,司暮錯愕地看著謝清霽,試圖從男人清冷的眸底窺見幾分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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