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生這是司暮最不願意看到的。  他在反複試探,都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後,終於一咬牙,決定來搞個大的。  但司暮也是情竇初開,雖有一腔熱血,實施起來難免彷徨——上迴他隻問了句“道侶”,就差點兒被趕下主峰,這迴他要說更過分的事,豈不是要小心被直接逐出飄渺宗?  司暮冥思苦想,想起眾人常說酒能壯人膽,深以為然,於是偷偷摸摸去弄了一壺酒來。  轉念又想到他師叔那屋,通往四麵八方,陣法禁製隨便就起,不是個作案的好場所,琢磨了一下,找了個半真半假的理由,隻說修煉卡到瓶頸了,讓謝清霽晚上過來一趟。  謝清霽沒想太多,答應了。  這下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司暮在謝清霽來到之前,猛灌了自己三大杯——結果他高估了自己酒量。  膽子是壯大了,可也大過頭了。  他原本打算是借著酒勁壯壯膽給謝清霽表個白的,不管謝清霽拒絕還是接受,他至少要讓謝清霽知道他的心思,往後別的,再徐徐圖之也不遲。  可他弄到的酒後勁太足——剛喝第一杯時根本沒什麽感覺,他惴惴之下隻以為這是假酒,急急忙忙又灌了兩杯。  謝清霽來的時候,那酒正正好上頭。  而謝清霽果不其然,聽都沒聽完他說話,便皺著眉斥了他一聲“胡鬧”,轉身要離開。  司暮腦子一抽,酒意上湧,他膽大包天地拽住了謝清霽的袖子——他向來很膽大,但這也是他第一次膽大到近乎狂野的地步。  他拽住袖子一扯,順勢扣住了男人清瘦的手腕,拉著人往屋裏一拉,啪的一聲往門上設了禁製,轉身目光灼灼地盯著謝清霽,充滿著兇狠的意味。  “師叔走這麽快做什麽?我話還沒說完。”  “我早已成年,也知曉自己在說什麽,這原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不是現在這樣的,是像道侶那樣的。”  “師叔,你知道道侶是什麽嗎?”  謝清霽被他胡言亂語氣得不清,拂袖震怒:“閉嘴!”  他尚且端著架子沒動手,隻以為司暮是喝醉了發瘋,試圖和往常一般,用簡單的詞語將司暮斥退。  可司暮今天喝了酒,熊心豹子膽泡的,覺得自己現在渾身充滿勇氣,步步緊逼,徹底放飛了自我:“道侶就是我們可以做一些更親密的事情,比如這樣——”  他低低沉沉地一笑,撈過旁邊酒壺仰頭灌了一口,然後隨意一扔,緊接著就倏然出手,甚至用上了一點靈力,將謝清霽整個人拽進了懷裏,長臂牢牢扣住腰,低頭咬住了謝清霽的唇!  謝清霽大概是沒想到他膽大如此,一時震驚地都忘記了反抗,直到司暮濕熱的舌撬開了他因錯愕而微微張開的唇,將一口清冽的酒渡了過來!  掌下腰身清瘦挺直,扣在懷裏時是與他如此貼合。  司暮酒意上頭,模糊中想,這人天生就合該是他的。  然而下一瞬嘩啦幾聲,司暮就整個人橫飛出去,撞飛了許多東西,最後砸到門板上,哐當砸破一個大洞,踉蹌倒地。  ——要不是方才他自己設的禁製攔了一下,他現在得跟個蘿卜一樣栽在外頭雪地裏。  這一下謝清霽下了狠手。  司暮站起身來,捂著胸口咳嗽兩聲,咳出來一口血,胸腔裏痛得他發懵,有那麽瞬間他甚至懷疑肋骨怕不是都斷盡了。  他呸呸吐幹淨嘴裏的血沫子,抬眼看見他師叔怒容滿麵,怔了一瞬,旋即便大笑出來,沙啞著聲道:“師叔生氣了……我以為師叔是石頭心,原來也是會生氣的。”  他好像發現了什麽極為有趣的新奇事,看著謝清霽強作鎮定,耳根尖卻紅得火燒似的,得到了極大的鼓舞,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眸光發亮。  謝清霽是第一次在震怒之下,對司暮下如此狠手,看見司暮吐出來的血,他指尖微微一顫,又很好地被掩飾了。  他臉色有些發白,抬手以袖狠狠擦過唇畔殘留的酒液,力氣之大,壓的唇都失了血色。  冰雪似的一個人,唯獨耳根尖越發滾燙發紅,一抹豔色灼傷人眼。  司暮跌跌撞撞走迴來,眸光亮到極致,喊了聲“師叔”。  謝清霽哪裏還想理他,見他還能走動,冰冷著一張雪玉似的臉,拂袖就要繞過他離開。  可司暮現在就是隻餓狠了的大狼狗,見著了肉骨頭,聞著了肉味,卻死活嚐不到,哪裏肯放人走,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往謝清霽麵前一堵——不知何時,他已經長得比謝清霽還要高還要壯了。  “別走啊師叔,我們來喝酒啊!”  謝清霽胸膛起伏不定地看著司暮。  他酒量本來就不高,當年清虛君逗弄他,給他舔了一口果酒,結果就不得不照顧了三天軟綿綿的小醉狐。  如今盛怒之下,謝清霽忘記及時用靈力將酒意逼出來,酒意上了頭,他盯著司暮,張了張嘴想嗬斥,卻發現自己一個兇人的詞都不記得。  司暮發現了,他熱情又體貼地繼續撩撥他師叔:“師叔想罵我什麽?是混賬還是滾蛋?”  他步步緊逼地湊過來:“師叔在哪,我就往那兒滾……”  ——司暮算是反應過來了,在這件事上,謝清霽越生氣,才對他越有好處。  怕最怕他做到這種地步,謝清霽都隻是冷冷淡淡沒什麽反應,那才要命。  那夜混亂至極。  謝清霽後來大概是因為醉了,又被司暮氣得狠了,第一次失了儀態,將司暮摁著一頓胖揍。  司暮剛開始挨了幾下揍,後來吃不消,也還手了,不過他的還手,說是還手,改成火上澆油倒還差不多,反正就是可著勁惹謝清霽。  總之兩人一路打,追追趕趕的,就追到了謝清霽的住處,甚至還掀飛了謝清霽屋舍的幾片瓦——這大抵便是後來傳言的“互奪所愛掀屋之仇”的原始版本。  ……  夢境裏太過折騰,司暮恍恍惚惚從夢中驚醒的時候,覺得渾身都痛,仿佛剛跟人打完場架似的。  他一邊沉思著為什麽這個夢境這麽真實,一邊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舒展一下這渾身酸疼的筋骨,結果手一伸,碰到了一個什麽東西。  軟軟的,溫熱的。  他下意識轉頭望去,片刻後見鬼似的瞪大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司豬豬:師叔你聽我解釋,我和我徒弟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發四!我清清白白!  師叔:哦。  ~~第21章   他旁邊正坐著他徒弟,衣衫淩亂,臉色沉沉,眼底發青,一派風雨欲來之景。  他的手因著方才一個懶腰,恰恰好搭在對方大腿上。  司暮緩慢地眨了眨眼,覺得也許現在他才是身處夢境中。  謝清霽其實也隻比他早醒那麽一小會,司暮這一夜夢見了什麽,他也是同樣夢見了什麽。  他剛懵懵地坐起來,還雲裏霧裏險些分不清夢境現實,就看見司暮跟著醒了。  酒醉醒後思維有些遲鈍,昨晚那些支離破碎帶著酒味的記憶緩慢迴籠,謝清霽隻覺額頭青筋蹦得歡快。  他垂眸,司暮的手還搭在他大腿上,溫度透過薄薄衣衫傳遞過來。  謝清霽腦海裏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斷了,他果斷地一伸腿,毫不留情地一踹。  撲通一聲,呆如木雞沒有防備的司暮被踹落地,狼狽地爬起身來。  他這一摔,倒還清醒了些,環顧四周,四周一片狼藉,案幾翻了個肚,酒杯碎了一地,酒壺淒慘地躺著,蓋子被挑飛了,酒液流了一地,一副空白畫卷就浸在酒液裏,落款處墨跡都模糊了。  他僵硬著抬頭,謝清霽正冷淡地看著他,動作迅速地整理好衣衫,翻身下榻。  司暮也懵了,怪不得他夢境這般真實,原來他夢裏打了場架,夢外也打了場!  隻是夢裏他摁著的人是他師叔,夢外……  他沒對他小徒弟做什麽吧?!  然而謝清霽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沒被做什麽的樣子,司暮張了張嘴,艱澀道:“昨晚……”  語氣裏竟有一絲難得的慌張。  俗話說,讓自己以最快速度從驚亂中恢複過來的方法,就是看別人比自己更慌亂。  謝清霽還是第一次看見司暮露出這種表情,仿佛有些無奈又有些懊悔。於是他將自己的鎮定建立在司暮的慌亂之上,又惦記著司暮喝醉酒的瘋樣,淡淡道:“你昨晚拉著不讓我走。”  司暮:“……”  司暮被紮了一刀。  謝清霽抬眼掃過慌亂的四周,視線在傾倒的酒壺上停留了一瞬,又轉迴司暮臉上。  語氣仍舊無波無瀾:“還非逼我喝酒。”  司暮:“……”  司暮被紮了兩刀。  謝清霽沉默了片刻,祭出了最亮的刀:“你昨晚……還拉著我,一直喊我師叔。”  他看見司暮神色都變了,遲疑了片刻,還是將後半句問出來了:“……我和風止君,很像嗎?”  司暮被紮了個透心涼。  他驟然站起身來,唿吸緊了幾分,看了謝清霽一眼,又強行移開了視線,避而不談:“你昨晚怎麽會來這?”  他昨天明明和謝清霽說了,讓他早些睡的,照謝清霽的性子,閑著沒事怎麽會莫名其妙來找他?  謝清霽抬手,手腕一轉,手心朝上,一枚玉簡憑空浮現,他道:“新弟子即將去秘境試煉的事,需要你過眼。”  他將玉簡遞給司暮,司暮抬手接了,壓了壓煩亂的心緒,正打算找個借口強行揭過這件事,就聽得謝清霽又問:“你昨晚,在勸誰喝酒?”  ——這倒黴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哪壺不開就偏要提哪壺?  司暮在他師叔麵前沒臉沒皮慣了,但還沒放飛到能在小徒弟麵前嘀嘀咕咕這麽多。  小徒弟才多大啊。  他冷靜下來,拋著手中玉簡,恢複了散漫疏懶的神態,漫不經心道:“小孩子不要問這麽多,容易禿頭的,這玉簡我等會兒看完直接給胡長老,你先迴去歇著吧。”  如果是以前的謝清霽,這時候就該踩著台階離開了。  但昨晚鬧了一通,又做了夢,新仇舊恨湧上來,司暮似乎還露了什麽馬腳,謝清霽看了他一眼,倒還不走了。  他徐徐兩步走到地上畫卷邊,穩穩停住,視線停留在那被酒暈染開的落款裏,意味不明地說了聲:“這紙卷上,本該畫著東西吧。”  司暮捏著玉簡的手幾不可見地一僵。  謝清霽這迴沒打算放過這鬧騰完就當沒事發生過的瘋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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