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龍,身長四丈,青黑色,赤帶如錦文,常隨水而下,入於海,是一種比較低級的龍類,在位階上比蛟龍還要低級。


    眼前毫不起眼的老人,張奇卻不敢有絲毫的不恭敬。


    眼前的老人雖然隻是一條頗為低級的蟠龍,但在真龍隱遁,象征正統的大楚皇室式微的年代,這條蟠龍也是一等一的狠角色。


    張奇將老龍攙扶到座椅上,老龍閉著眼睛哼哼唧唧,不顧老龍身上的臭味,湊到老龍邊上,噓寒問暖。


    “老人家可是餓了?還不把點心下飯給老人家擺上。”


    幾個長隨麵麵相覷,張奇瞪了瞪眼,才縮著腦袋打開了帶來的食盒。


    風雞,豆腐青菜,肉沫茄子,燒鯽魚,幾個簡單的菜很快擺了上來,張奇親自給老龍端上了一杯嚇煞人香。


    “老人家可是縣城外來的流民?家人可在在身旁?唉,這世道實在是不太平,今年的年景不好,賦稅又高,百姓也是為尋個活路才成了流民。”張奇唉聲歎氣地說到。


    張奇心中卻真的對城外的流民存了幾分同情之心,扶風郡的情況還好,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


    要是那種幾個藩鎮節度使同時存在的郡中,各個藩鎮為了彼此攻伐,拚命壓榨治下的百姓,百姓的境遇更加不妙。


    朝廷治下的百姓,每年要繳納人頭稅,還有相當於土地產出十分之一的糧稅,這是正稅,還有用於南方戰事的“南餉”等附加稅。


    南方戰事雖然已經平定,但“南餉”卻沒有停征的意思,除了這些朝廷的賦稅,還有地方上征收的各種厘金。


    扶風郡中多山,土地也不算肥沃,尋常上好的中田,可畝產水稻兩擔,冬小麥一擔,大楚的一擔約合張奇前世一百五十斤。


    看似中田每畝可產米穀四百五十斤,但碾成糧食的話,稻穀碾成堪堪可以食用的糙米,百斤可以出米六成。


    尋常百姓食用的稻米則是百斤出米五成,大戶食用的精米一般是百斤出米四成甚至三成半。


    這樣算來,即使是糙米,每畝畝產不過二百七十斤,各種皇糧國稅繳納,稅吏的勒索,地裏出產的六cd要上交。


    每畝剩下的隻有百斤左右,刨除必要的種子,租用耕牛,使用水車,購買糞肥,油鹽醬醋,婚喪嫁娶的花費,算計不好就要餓肚子。


    更何況扶風郡中的中田不過十之三四,更多的是海邊的沙壤地,山間的薄田,出產就更少了,年景不好餓死人也是平常。


    除了各種皇糧國稅,百姓還要承擔徭役,每年要自備幹糧當差四十五天。


    有門道的可以去糧庫當差,跟著衙役身後當個白役也是美差,在縣中修路,煮鹽也還算可以。


    最慘的便是擔當軍夫,路上不僅要耗費大量口糧,還可能超期,耽誤農時,要是遇上戰事,一不留神還會送掉性命。


    太平歲月百姓還能默默忍受,戰事一起,青壯紛紛離家,百姓便不堪重負了,隻能賣身豪族大戶成為佃戶,或是成為流民。


    張奇心中感到有些悲哀,前世的流民,隻要有舍得一身剮的勇氣,還可能有所作為。


    但在這個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沒有力量的流民根本沒法反抗官府,隻能不斷流竄,在這世間找尋一條活路。


    “流民之困頓小子是知道的,縣中疲鄙,拿不出錢糧,我打算聯合縣中大戶開粥廠,賑濟流民,上書縣尊開荒地,屯田安置流民。”


    老龍仍然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隻是大口用著張奇奉上的茶飯。


    張奇則繼續大談流民問題,張奇不敢說什麽人民群眾是曆史的創造者之類的話,但畢竟前世網上混過論壇,隻是嘴炮一番安置流民的重要性,就把糧店的幾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隻恨小子家中雖有些餘財,麵對這大股大股的流民,也是力不從心,沒有力量,空有一番抱負也是力不從心啊。”張奇故作唉歎地說到。


    老龍這時沒有再故作糊塗,渾濁的眼睛變得明亮異常,目光如電地看著張奇。


    剛一對上老龍的眼睛,張奇便感到一陣寒戰,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起來,大腦幾乎無法思考。


    [檢測到異種能量探測,是否開啟屏蔽?開啟屏蔽消耗一百善功,泄露試煉空間有關情報將給予抹殺!泄露試煉空間有關情報將給予抹殺!]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張奇才清醒過來,但就算神誌清醒過來,張奇卻還是沒法將眼神從老龍身上移開,隻能被動地對視著。


    良久之後,老龍總算移開了目光,張奇渾身發軟,險些癱倒在地,感覺身上汗出如漿,強撐著沒有倒下。


    糧店中的其它人卻沒有感受到張奇之前感受的驚險,莫名其妙地看著張奇在一個老流民麵前出著洋相。


    “少爺,這~”一個長隨看著自家少爺的古怪樣子,遲疑地說到。


    不等他說完話,老龍便重重地哼了一聲,屋子裏的人全都僵直著無法動彈。


    “老頭子今日在這裏做把戲,不知道是哪位老友在這裏與老頭子開玩笑?”老龍陰沉地說到。


    張奇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糧店中的眾人都很是驚恐,紀念奴則是雙眼發亮地看著張奇。


    “罷了!”老龍冷笑了一聲,不知從哪掏出了兩樣東西拋給了紀念奴,猶豫了一下,又拋給了張奇一樣東西,便消失不見了。


    張奇與微笑的紀念奴對視了一下,苦澀地感覺自己好像惹禍了。


    入夜之後,紀念奴與丫鬟迴到了紀府,來到一間隱秘的小屋,兩人衝屋子中擺著的一張畫像行禮,丫鬟帶頭上了香。


    畫像上是一位坐在蓮花上的羅漢,與尋常羅漢或是威嚴或是和藹的神情不同,這羅漢身著黑衣,半耷拉著眼睛,神情似笑非笑,很是怪異。


    “按照香主的吩咐,附近府縣預備好的幫閑和說書人都沒有發動,按原本的計劃,你現在應該是龍女了。”丫鬟很威嚴的說到。


    “師姐不應該高興嗎?師姐不是很嫉妒我嗎?”紀念奴隨意地說到。


    “知道我是師姐就別這樣和我說話!你還不是龍女!你那未婚夫是怎麽迴事還?要是壞了渠帥的大事,你知道什麽後果!”丫鬟惡狠狠地說到。


    紀念奴則擺出一副很是無辜的樣子,丫鬟剛要再說什麽,紀念奴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示意了一下外麵,丫鬟趕忙側耳傾聽,卻是兩個新來丫鬟的嬉鬧聲。


    “新來的丫鬟不知道規矩,師姐幫忙告訴她們一下吧。”紀念奴輕笑著說到。


    丫鬟剛要拒絕,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強忍住心中不快,走出了小屋。


    紀念奴安靜地在小屋中翻看著信奉的羅教經典,耳朵卻在休息著外麵的聲響。


    壓抑的唿痛聲,身體被擊打的悶響聲,小聲的抽泣聲,聽到這些聲音,紀念奴嘴角上揚,歡快地翻看起手中的經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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