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年後,南亞。
空曠明亮的內室,慘淡清冷的無影燈,四麵泛著瑩白的牆壁,冰冷的合金床,滴滴作響的控製台,三維光牆上數符閃動,硬邦邦的試驗台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實驗器械,眾多試管與液瓶,紛紛以一種奇異而和諧的狀態並列著。
洶湧的海洋風暴仿佛還在咆哮,夾雜著絕望的人類哭號,淒厲而悠長。
周念渾身冷汗地睜開眼,恍惚覺得又迴到了地獄。
他倏地從合金床上坐起,扯掉身上的各種實驗儀器,泛著冷紅的瞳孔暗藏銳芒,近乎迫切地掃視著四周——這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實驗室,他再熟悉不過,因為最初的最初,他就是從這間實驗室中產生。
現在實驗室內隻餘下他一個人。
他看不到嬌嬌。
這樣的意識瞬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周念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提線木偶,又僵硬地躺迴了合金床上。
“你醒了?”
年輕男人溫涼的聲音響起,隨著實驗室大門的開啟,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從門口進來,他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身形像根電線杆,臉色寡白得嚇人。
看到被扔了一地的實驗儀器,男人毫無攻擊性的目光落在合金床上的周念身上,帶有並不掩飾地好奇與打量。
“你是誰?”周念喉嚨動了動,長久沒說話的緣故,他都差點忘記了人類語言的正常發音:“這裏是不是南亞。”
肯定語氣的問句,後一個問題的答案他自己都已經給出了。
男人端了一張凳子過來,坐在床邊,一手抬了抬眼鏡,緊盯著合金床上的周念看——他的模樣不像個出色的科學家,倒更像是看護病人的家屬,在注意到周念皺得越來越緊的眉頭之後,他才清了清嗓子,慘無血色的唇瓣扯出一抹生澀的笑容,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飄忽聲音說:“你好,我是你的修複師,程成,也是南亞藥品研究管製協會的會長,哦不,現在再說南亞已經不準確了,因該叫‘四方聯合縱國’。”
“嬌嬌……”周念音調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有些晃神。
他麵前年輕的修複師有些驚訝,顯然是沒想到這個幾乎徹底報廢的半獸類還能這樣熟練地發音——周念剛才詢問時用的蹩腳人類語言,若非細聽,根本都辨別不出話意,但是他說“嬌嬌”這兩個字的時候,卻有一種源自骨子裏的熟練與憐愛。
憐愛?
修複師程成笑得有些古怪,一隻毫無人性的野獸會有這種情緒?
“嬌嬌。”周念隻反複念著這兩個字,程成再試圖跟他搭話都沒得到迴應。
這位年輕的藥監會長有些尷尬,他試探地說道:“如果我的理解沒錯的話,你,一個窮途末路的甲級戰犯,危害人類生存的末日罪魁禍首之一,現在,是在唿喚咱們即將上任的新任大指揮官的小名?”
“大指揮官?”
“是的,大指揮官,上峰有史以來的第一名女性指揮官,即將產生於咱們赫赫威名的暗風集團,也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四大州將不再聯合執政,而全由一人發號施令。”
程成的語氣有種止不住的崇拜與激動,絲毫沒將這種由民主到封建的政治退化當成是恥辱,反而津津樂道:“這都源自於她有一位偉大的父親,是她的父親結束了末日,結束這片熱土上滿目瘡痍的境況,我很幸運,能夠有幸參與了那樣一場恢弘的末日重建,那種拯救世界的感覺簡直棒極了。”
周念張了張幹裂的唇瓣,長久的沉睡令他更加難以像個人類一樣流利表達,反而愈發貼近於某些野獸的本能特征。
憤怒而暴躁,渴望而不甘,沉悶卻絕望。
這是他此刻情緒的最真實寫照。
許多事情無聲無息地發生了,卻又順理成章。
死亡沒能戰勝有生力量,他抓在手上的永遠是爛牌,無論怎樣奮力掙紮都是輸——他連跟她死在一起的機會都沒有。
程成得意地說:“準確來說,你其實是保護公主的英勇騎士,怎麽說,算是英雄吧,一年前那場恐怖的海嘯,是你拯救了我們的未來領袖——”
“可你是有罪的,三個月前的那場世紀審判震驚世界,細細宣讀了你各項可惡的罪行,當然你並不知道具體情況,因為那時候你渾身的皮膚都已經被眾多水底生物咬得支離破碎,連骨架都不完整,我取了你的dna重新培養細胞與組織,耗時耗資巨大,費盡心血將你重新組裝好……”
那一場震驚世界的世紀審判,由南亞最高權力機關首領田中毅親自擔任*官,完美處決了那些侵害人類的恐怖異形,如今,在這座人跡罕至的孤島上,遍布眾多銅牆鐵壁鑄造的監獄,全部用來關押這些人類戰犯。
周念自然是其中之一,犯罪等級甲等,根據聯合縱國最高憲法相關規定,無期徒刑,無緩無保釋。
“海嘯之後,發生了什麽事?”周念問。
“什麽事啊,那要看你具體指什麽,大事不多,小事不少,畢竟重建工作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程成口若懸河:“一年前那一場劇烈的海洋風暴,迎來了聯合縱國世上最壯麗的一次偉大登陸——田教授重新接手暗風集團,以雷霆萬鈞之勢重掌南亞政權”
“一年來,四大州各大私人軍閥激烈混戰,州際相互割據,各占一方,‘暗風集團’以絕對的優勢,收編了眾多軍閥,最終取得了壓倒性勝利,說來你或許不信,”他眉飛色舞,寡白的瘦臉上終於有了些神采:“我們甚至都還沒有使出最厲害的生化武器,其餘三州都已經繳械投降——”
“現在,暗風集團名正言順獲得了四大州的海陸空監管權,成為聯合縱國秘而不宣的最高地下組織——田教授退役之後,它的新任首領,就是他唯一的準繼承人,咱們即將上任的偉大指揮官,田嬌。”
“嬌嬌真的沒死?”周念驀地從合金床上翻身而起,赤紅的眼底散發出詭譎的幽光,揪住程成的衣領,厲聲喝問:“你說嬌嬌沒死!”
“當然沒死。”
仿佛聽到了全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程成咧開嘴笑起來,拿開周念扯住他衣領的手,他拍拍周念的肩膀說:“修複好你,一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為了讓你們這些異類明白,人類不是唯我獨尊的殘酷生物;二嘛,也是因為我想挑戰自己的能力。否則,憑你所犯下罪行的任何一條,你就值得被立刻處以電刑,萬死不足惜——不過即便不死,你也將一輩子呆在浮德羅列島監獄服役,至死不得出。”
這位年輕的高官麵容帶笑,仿佛麵臨的不是窮兇極惡的罪犯,而是在與多年的老友親切談天,這種話藏暗芒的表達方式,簡直與他的恩師田教授如出一轍。
周念的眼皮斂下,沉默得像是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
程成滿意地站起來,瘦高的身形仿佛被風一吹就會彎曲,他整整白大褂,最後向周念敬了一個滑稽的軍禮:“監獄生涯愉快,我的完美產品,再見。
實驗室的大門關閉又合上,年輕的身影消失。
室內又徹底死寂下來。
他這次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公主終於還是迴到了美麗的城堡,冰冷的城堡裏,永遠沒有他的位置。
【2】:
田嬌沒有死在海洋風暴中,這個消息,驚天巨
雷一般,炸得周念痛不欲生。
作為他的首創者,田中毅實在是太了解他:假設田嬌已經死去,最痛苦的時刻周念已經經受過了,他唯一需要做的,無非是再死一次,好永遠陪伴著她。
可田中毅偏偏要將田嬌沒死的消息傳遞給他,偏偏要命人重新修複好他殘破的肢體,偏偏還要讓監獄長在孤島上安裝一台巨大的無線電視,每天播報著聯合縱國最盛大的新聞。
身為合縱國即將上任的新任指揮官,毋庸置疑的,這位年輕而漂亮的唯一候選人,自然會占據新聞報道的最大篇幅。
她出席某某會議了……
她參加某某宴會了……
她比從前更加漂亮,美得驚人,盛大的宴會上她是唯一的發光體。
她身邊多了一個萌萌的小可愛,甜甜地叫她“媽媽”,笑起來有著跟她一樣的甜酒窩。
那是他們的小女兒。
他甚至沒有看到小女兒出蛋殼,他們的女兒如今便已經穿上了昂貴的粉紗裙,學會蹦跳著上台階了。
她在天堂。
他痛苦地活在地獄裏,每天服役後的晚間新聞時間,是他不忍錯過的噩夢。
作為製造末日迫害人類的罪魁禍首之一,周念被聯合縱國高級法院裁定為甲級戰犯,關押在浮德羅列島,跟其餘眾多殘害人類的異形關閉在一起,海島很大,除了杳無人煙之外,他們這些異形其實比動物園裏的觀賞性動物好得多。
完成了每天的公共服役,就是私人時間,異形本性殘暴而兇狠,為了爭奪食物而爆發的相互鬥毆多不勝數。
隻除了周念。
他整日整日地沉默,除了每天跟所有戰犯一起看新聞的時間,他始終都是一個人,似乎沒人聽見過他說話,他通過威脅獄卒來獲得一點點關於田嬌的其餘消息,看著電視上所有關於她的報道,連她養的一隻貓都能占據頭條,他不惹事,可有的是異形前來挑釁,或許是想挑選軟柿子捏。
但野獸就是野獸,哪怕他習慣性沉默。
前來挑釁的異形全都付出了血的代價,被他無情的利爪撕碎成渣。
終於有一天,新聞時分,播音員吐字清晰地宣讀了聯合縱國新任年輕的指揮官隔日上任的消息。
伴隨著消息而來的,是另一喜訊。
田嬌訂婚了,和南亞一名高官——暗風集團出色的威爾森將軍,威爾遜·
漢森,漢森先生出生權貴世家,戰功赫赫,迎娶合縱國年輕漂亮的指揮官,人人豔羨。
這是一段門當戶對的聯姻。
配圖上,田嬌穿著比婚紗更美麗的純白禮服,微微撅起的唇角帶著毫不掩飾不滿——顯然,她不喜歡這場可惡的政治聯姻,盡管這能讓她穩坐指揮官之位,從此再無後顧之憂。
周念終於控製不住無聲的痛苦與憤怒,
他終於還是選擇了鋌而走險,殺光了島上所有的獄卒,最終逃出了監獄,逃到了內陸,試圖逃到田嬌所居住的城堡。
……
浮德羅列島之所以能關押那些窮兇極惡的異形狂徒,是因為環繞島嶼的海洋水性呈極度酸性,而眾多實驗已經證明,所有異形體質呈極堿性,海水中濃度極高的酸會腐蝕他們的皮肉,嚴重者會令他們化作一灘血水,永遠消失在浩浩汪洋中。
曆時三天三夜,從大洋中爬出的時候,周念已經奄奄一息,他趴在岸邊,渾身都是傷痕,最先遇到的,竟然是一隻美麗嬌小的人魚。
真的是很小,大約隻及他的膝蓋,卻漂亮極了。
人魚小姑娘被他滿身血的模樣下了一跳,急忙蹦上了岸,濕嗒嗒的粉裙搭在身上,她盯著他,不悅地鼓起了臉頰:“你是哪裏來的漁夫!這裏是禁漁區!”
她這句話說得很流利,,明顯是平日裏練習了很多遍,語氣中帶著與她親娘如出一轍的虛張聲勢,又怕又兇。
周念見過她這幅模樣,在畫質清晰的電視上,小姑娘光著腳丫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被鎂光燈晃著,煩躁又害怕。
“我們玩個遊戲好不好?”周念忍住渾身的劇痛,努力擺正了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麵孔,艱難地對她說:“你說我猜的遊戲,我猜對了,你就答應我一件事。”
小丫頭咬咬嘴巴,她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在他麵前蹲下,同情地說:“你要死了。”
“是,我或許就要死了。”
“那你猜猜看我是從哪裏生出來的?你絕對不會知道是從蛋殼裏!”她興奮地說,小臉蛋紅彤彤地,明亮的大眼睛泛著水潤動人的光芒。
周念:“……”
小丫頭得意地捂著嘴巴笑,眉眼彎彎,見他久久不說話她就有點煩,撅著嘴巴說:“你猜嘛你猜嘛,你肯定猜不到!因為你沒有媽媽聰明!”
周念小心地收起尖利的指甲,他滿是海水的大掌輕輕挨了挨她
可愛的小腦袋,沉著臉故意思考了一會兒,見她充滿期待地盯著自己,他才皺起眉頭試探說:“莫非……是從蛋殼裏出來的?”
小姑娘立刻一臉“天哪你怎麽可以比媽媽還聰明”的震驚表情!
作為迴答對問題的獎勵,他光明正大地提出要求,小丫頭興奮地帶著他進入城堡,急切地想告訴媽媽有人比她還要聰明的事實。
城堡內,田嬌穿著漂亮的白紗裙,用一根血藤將倆兒子捆在一起,正板著臉苦口婆心教育兒子:“大蠢,你再亂吃蚯蚓的話媽媽就覺得沒辦法繼續愛你了,教過你多少次了,對於萌萌的小動物要精心關愛;還有你二蠢,媽媽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能打妹妹,每天都把妹妹弄哭也是讓人暴躁,媽媽都想將你的小翅膀捆住,吊你在樹上……”
倆兒子好迷茫地望著她。
我們明明就是在跟萌萌的妹妹玩遊戲!為什麽老是說我們打妹妹啊!每天起床都要背黑鍋我們也很難過!
“媽媽。”門口小女兒聽到,有些害羞地提了提濕漉漉裙子,叫了她一聲。
田嬌轉過臉來,立刻跳入恐怖片,嚇一大跳。
媽的好醜啊!
“這這是什麽妖獸!”她連忙拉過小女兒,差點就沒忍住叫了救命。
“……嬌嬌。”周念眼神灼灼地盯著她,喉嚨中發出再熟悉不過的兩個音節。
田嬌緊張地抱著小女兒,眼中的陌生讓周念恨不得立刻死去——但她的目光中沒有了從前對他的懼怕,僅剩下陌生與好奇而已,就像是你在路邊看到了一種長相奇特的動物,純粹地求知欲作祟,使她沒有立刻拉響警報讓衛兵抓住他。
她不記得他了,周念早就應該知道。
一年前的那一場海洋風暴,周念至今還能記得的,隻是懷抱中那具屍體的冰冷與僵硬,直到,在實驗室又一次醒來的時候,那位年輕的藥監會長告知他:嬌嬌沒死,她隻因為長期服食能量晶核,以致於體質發生了異變,那一次受到重創,能量大爆發至消散殆盡,卻恰好將她體內眾多難以掌控的能量抵消掉了,換言之,她因禍得福,隻是在當時短時間內出現了假死現象。”
“據當時目睹的海軍所言,你們被打撈上來的時候,田小姐就已經恢複了意識,隻是她渾身傷痕,曆經兩個月的時間,數百名頂級修複師齊心協力,才終於讓她脫胎換骨,但是,她貌似有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譬如,不記得了自己曾有過孩子。”
“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倆蠢兒子喲,他們不像妹妹,是認得親爸爸的啊!現在一見到爸爸,整個兒都跟嘰嘰喳喳的鸚鵡似的,綁都綁不住,齊齊用力衝破了血藤就跑過來,緊緊吊著爸爸的大腿,小兒子急急忙忙跟媽媽說,這是爸爸啊,是親爸爸啊,爸爸真的特別特別愛媽媽的啊。
大兒子簡直興奮成了傻-逼,舌頭都擼不清楚。
“你是他們爸爸?”田嬌瞪大眼,滿臉都是‘天哪,我怎麽會跟這種醜逼生了孩子’的驚悚,心裏簡直苦。
周念仿佛被什麽東西硬生生哽住了喉嚨,怎麽都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喉嚨模糊地發出一個個破碎的音符。
“你真的是他們的爸爸!”田嬌快被嚇哭了。
周念僵硬地點頭,走過去想要抱抱他,田嬌咕咚一聲暈了過去。
【3】:
田嬌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依然是在美麗奢華的城堡,舒適寬敞的大床上,她睜眼就看到一雙血紅的瞳孔,大腦中一陣晃神,恍惚間什麽熟悉的記憶闖進腦海,令她下意識皺了皺眉,剛要費力去想的時候,卻又什麽都抓不住了。
“嬌嬌,你醒了。”周念驚喜地看著她。
“你的眼睛……”
田嬌有些奇怪地喃喃,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哪裏來的怪獸一樣的紅眼睛,他的眼睛明明就是正常的黑色。
“我兒子和小女兒呢?”田嬌問。
周念低聲熟練地迴答她的話“咱們兒子和女兒已經睡著了,他們剛才在隔壁玩得很累,好久都不肯睡覺。”
他說得“咱們”。
田嬌心裏重重“臥槽”了一下,她眼睛溜溜地轉了轉,突然陰險地說:“你真的是我兒子的父親?你可別騙我,我記憶雖然出了些問題,但是dna比對是騙不了人的。”
周念此刻特別想親吻她微撅的小嘴巴,沙啞地吐出一個字:“是。”
等的就是這句話。
田嬌啪地一拍床麵,從床上蹦起來,大聲命令道:“那正好,我立刻讓人給你們做親子比對!然後分分鍾讓人登報,說我找到孩子親生父親了,要立刻取消與威爾森的婚約!我簡直煩透了那個虛偽的小人,都是討厭的爸爸,不需要聯姻我依然可以掌權……”
她驕矜地抱怨,仿佛煩透了。
她承認他是孩子
父親,要跟那個可惡的男人解除婚約……
周念一瞬間覺得被一隻美麗的彩蛋砸透了,死而無憾。
“喂,我們以前玩過遊戲嗎?那種特別特別有趣的?”田嬌又突然賤兮兮地湊到他耳邊,暖暖的唿吸噴灑在他猶帶著傷痕的臉頰,癢癢酥酥的觸覺。
周念氣息不穩,臉有些紅:“沒、沒有。”
“你是騙子!”田嬌立刻兇狠地在他臉上咬了一口,留下細細的一排牙印:“孩子都生了怎麽可能沒有玩過!”
周念小心地伸手握住了她的細腰,避免了她掉下去,田嬌俯身在上,突然咬了一下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含糊的聲音輕輕說:“不如我們現在來玩個有趣的遊戲。”
周念喘息一聲,重重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瓣。
“關燈關燈才可以!”辦事的時候,田嬌急忙大喊。
……
事實證明,醜逼醜點不要緊,器大活好隨便她玩就可以了,而且他帶給她的那種無與倫比的熟悉感,竟讓田嬌有些無端地難受。
……
*過後,她趴在他的懷裏,柔軟的小手輕輕碰觸他胸膛上一條條猙獰的傷痕,問:“這些傷口怎麽來的?”
那是在他逃離浮德羅列島的時候,在酸性海洋中煎熬時留下的。
“跟人打架留下的。”周念輕聲說。
“你叫什麽名字?”
“周念。”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田嬌埋首抱著他的腰,眼淚莫名其妙就奪眶而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卻想不起來,爸爸說我生病了,但我一直都想好起來……”
她哭了,很委屈很委屈。
“不是,我們從沒見過麵。”周念在她臉頰落下輕輕的一個吻,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地說:“如你父親所言,我們的孩子是體外受精結合成為,我們從未見過麵,但我一直一直愛你,我的天使。”
田嬌沒再吭聲。
她腦袋蠢嘛,信了他的話。
周念小心翼翼地抱緊了她,像是抱著失而複得的珍貴寶貝。
他不願意在提起那些恐怖的迴憶,他願意為了她,一輩子隱藏自己的本性,一遍遍告訴自己:你叫周念,你不是野獸,你是人,她永遠不會再懼怕你。
“我永遠愛你,嬌嬌。”
田嬌撲在他懷裏咯咯大笑起來,得益
於自己的魅力。
作者有話要說:完美完結了哈!其實這根本就不是報社文!這明明就是一片跨越美醜超越物種的變態生死戀嘛!恭喜醜逼最後還是抱得美人歸啦!
一年後,南亞。
空曠明亮的內室,慘淡清冷的無影燈,四麵泛著瑩白的牆壁,冰冷的合金床,滴滴作響的控製台,三維光牆上數符閃動,硬邦邦的試驗台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實驗器械,眾多試管與液瓶,紛紛以一種奇異而和諧的狀態並列著。
洶湧的海洋風暴仿佛還在咆哮,夾雜著絕望的人類哭號,淒厲而悠長。
周念渾身冷汗地睜開眼,恍惚覺得又迴到了地獄。
他倏地從合金床上坐起,扯掉身上的各種實驗儀器,泛著冷紅的瞳孔暗藏銳芒,近乎迫切地掃視著四周——這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實驗室,他再熟悉不過,因為最初的最初,他就是從這間實驗室中產生。
現在實驗室內隻餘下他一個人。
他看不到嬌嬌。
這樣的意識瞬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周念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提線木偶,又僵硬地躺迴了合金床上。
“你醒了?”
年輕男人溫涼的聲音響起,隨著實驗室大門的開啟,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從門口進來,他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身形像根電線杆,臉色寡白得嚇人。
看到被扔了一地的實驗儀器,男人毫無攻擊性的目光落在合金床上的周念身上,帶有並不掩飾地好奇與打量。
“你是誰?”周念喉嚨動了動,長久沒說話的緣故,他都差點忘記了人類語言的正常發音:“這裏是不是南亞。”
肯定語氣的問句,後一個問題的答案他自己都已經給出了。
男人端了一張凳子過來,坐在床邊,一手抬了抬眼鏡,緊盯著合金床上的周念看——他的模樣不像個出色的科學家,倒更像是看護病人的家屬,在注意到周念皺得越來越緊的眉頭之後,他才清了清嗓子,慘無血色的唇瓣扯出一抹生澀的笑容,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飄忽聲音說:“你好,我是你的修複師,程成,也是南亞藥品研究管製協會的會長,哦不,現在再說南亞已經不準確了,因該叫‘四方聯合縱國’。”
“嬌嬌……”周念音調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有些晃神。
他麵前年輕的修複師有些驚訝,顯然是沒想到這個幾乎徹底報廢的半獸類還能這樣熟練地發音——周念剛才詢問時用的蹩腳人類語言,若非細聽,根本都辨別不出話意,但是他說“嬌嬌”這兩個字的時候,卻有一種源自骨子裏的熟練與憐愛。
憐愛?
修複師程成笑得有些古怪,一隻毫無人性的野獸會有這種情緒?
“嬌嬌。”周念隻反複念著這兩個字,程成再試圖跟他搭話都沒得到迴應。
這位年輕的藥監會長有些尷尬,他試探地說道:“如果我的理解沒錯的話,你,一個窮途末路的甲級戰犯,危害人類生存的末日罪魁禍首之一,現在,是在唿喚咱們即將上任的新任大指揮官的小名?”
“大指揮官?”
“是的,大指揮官,上峰有史以來的第一名女性指揮官,即將產生於咱們赫赫威名的暗風集團,也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四大州將不再聯合執政,而全由一人發號施令。”
程成的語氣有種止不住的崇拜與激動,絲毫沒將這種由民主到封建的政治退化當成是恥辱,反而津津樂道:“這都源自於她有一位偉大的父親,是她的父親結束了末日,結束這片熱土上滿目瘡痍的境況,我很幸運,能夠有幸參與了那樣一場恢弘的末日重建,那種拯救世界的感覺簡直棒極了。”
周念張了張幹裂的唇瓣,長久的沉睡令他更加難以像個人類一樣流利表達,反而愈發貼近於某些野獸的本能特征。
憤怒而暴躁,渴望而不甘,沉悶卻絕望。
這是他此刻情緒的最真實寫照。
許多事情無聲無息地發生了,卻又順理成章。
死亡沒能戰勝有生力量,他抓在手上的永遠是爛牌,無論怎樣奮力掙紮都是輸——他連跟她死在一起的機會都沒有。
程成得意地說:“準確來說,你其實是保護公主的英勇騎士,怎麽說,算是英雄吧,一年前那場恐怖的海嘯,是你拯救了我們的未來領袖——”
“可你是有罪的,三個月前的那場世紀審判震驚世界,細細宣讀了你各項可惡的罪行,當然你並不知道具體情況,因為那時候你渾身的皮膚都已經被眾多水底生物咬得支離破碎,連骨架都不完整,我取了你的dna重新培養細胞與組織,耗時耗資巨大,費盡心血將你重新組裝好……”
那一場震驚世界的世紀審判,由南亞最高權力機關首領田中毅親自擔任*官,完美處決了那些侵害人類的恐怖異形,如今,在這座人跡罕至的孤島上,遍布眾多銅牆鐵壁鑄造的監獄,全部用來關押這些人類戰犯。
周念自然是其中之一,犯罪等級甲等,根據聯合縱國最高憲法相關規定,無期徒刑,無緩無保釋。
“海嘯之後,發生了什麽事?”周念問。
“什麽事啊,那要看你具體指什麽,大事不多,小事不少,畢竟重建工作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程成口若懸河:“一年前那一場劇烈的海洋風暴,迎來了聯合縱國世上最壯麗的一次偉大登陸——田教授重新接手暗風集團,以雷霆萬鈞之勢重掌南亞政權”
“一年來,四大州各大私人軍閥激烈混戰,州際相互割據,各占一方,‘暗風集團’以絕對的優勢,收編了眾多軍閥,最終取得了壓倒性勝利,說來你或許不信,”他眉飛色舞,寡白的瘦臉上終於有了些神采:“我們甚至都還沒有使出最厲害的生化武器,其餘三州都已經繳械投降——”
“現在,暗風集團名正言順獲得了四大州的海陸空監管權,成為聯合縱國秘而不宣的最高地下組織——田教授退役之後,它的新任首領,就是他唯一的準繼承人,咱們即將上任的偉大指揮官,田嬌。”
“嬌嬌真的沒死?”周念驀地從合金床上翻身而起,赤紅的眼底散發出詭譎的幽光,揪住程成的衣領,厲聲喝問:“你說嬌嬌沒死!”
“當然沒死。”
仿佛聽到了全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程成咧開嘴笑起來,拿開周念扯住他衣領的手,他拍拍周念的肩膀說:“修複好你,一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為了讓你們這些異類明白,人類不是唯我獨尊的殘酷生物;二嘛,也是因為我想挑戰自己的能力。否則,憑你所犯下罪行的任何一條,你就值得被立刻處以電刑,萬死不足惜——不過即便不死,你也將一輩子呆在浮德羅列島監獄服役,至死不得出。”
這位年輕的高官麵容帶笑,仿佛麵臨的不是窮兇極惡的罪犯,而是在與多年的老友親切談天,這種話藏暗芒的表達方式,簡直與他的恩師田教授如出一轍。
周念的眼皮斂下,沉默得像是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
程成滿意地站起來,瘦高的身形仿佛被風一吹就會彎曲,他整整白大褂,最後向周念敬了一個滑稽的軍禮:“監獄生涯愉快,我的完美產品,再見。
實驗室的大門關閉又合上,年輕的身影消失。
室內又徹底死寂下來。
他這次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公主終於還是迴到了美麗的城堡,冰冷的城堡裏,永遠沒有他的位置。
【2】:
田嬌沒有死在海洋風暴中,這個消息,驚天巨
雷一般,炸得周念痛不欲生。
作為他的首創者,田中毅實在是太了解他:假設田嬌已經死去,最痛苦的時刻周念已經經受過了,他唯一需要做的,無非是再死一次,好永遠陪伴著她。
可田中毅偏偏要將田嬌沒死的消息傳遞給他,偏偏要命人重新修複好他殘破的肢體,偏偏還要讓監獄長在孤島上安裝一台巨大的無線電視,每天播報著聯合縱國最盛大的新聞。
身為合縱國即將上任的新任指揮官,毋庸置疑的,這位年輕而漂亮的唯一候選人,自然會占據新聞報道的最大篇幅。
她出席某某會議了……
她參加某某宴會了……
她比從前更加漂亮,美得驚人,盛大的宴會上她是唯一的發光體。
她身邊多了一個萌萌的小可愛,甜甜地叫她“媽媽”,笑起來有著跟她一樣的甜酒窩。
那是他們的小女兒。
他甚至沒有看到小女兒出蛋殼,他們的女兒如今便已經穿上了昂貴的粉紗裙,學會蹦跳著上台階了。
她在天堂。
他痛苦地活在地獄裏,每天服役後的晚間新聞時間,是他不忍錯過的噩夢。
作為製造末日迫害人類的罪魁禍首之一,周念被聯合縱國高級法院裁定為甲級戰犯,關押在浮德羅列島,跟其餘眾多殘害人類的異形關閉在一起,海島很大,除了杳無人煙之外,他們這些異形其實比動物園裏的觀賞性動物好得多。
完成了每天的公共服役,就是私人時間,異形本性殘暴而兇狠,為了爭奪食物而爆發的相互鬥毆多不勝數。
隻除了周念。
他整日整日地沉默,除了每天跟所有戰犯一起看新聞的時間,他始終都是一個人,似乎沒人聽見過他說話,他通過威脅獄卒來獲得一點點關於田嬌的其餘消息,看著電視上所有關於她的報道,連她養的一隻貓都能占據頭條,他不惹事,可有的是異形前來挑釁,或許是想挑選軟柿子捏。
但野獸就是野獸,哪怕他習慣性沉默。
前來挑釁的異形全都付出了血的代價,被他無情的利爪撕碎成渣。
終於有一天,新聞時分,播音員吐字清晰地宣讀了聯合縱國新任年輕的指揮官隔日上任的消息。
伴隨著消息而來的,是另一喜訊。
田嬌訂婚了,和南亞一名高官——暗風集團出色的威爾森將軍,威爾遜·
漢森,漢森先生出生權貴世家,戰功赫赫,迎娶合縱國年輕漂亮的指揮官,人人豔羨。
這是一段門當戶對的聯姻。
配圖上,田嬌穿著比婚紗更美麗的純白禮服,微微撅起的唇角帶著毫不掩飾不滿——顯然,她不喜歡這場可惡的政治聯姻,盡管這能讓她穩坐指揮官之位,從此再無後顧之憂。
周念終於控製不住無聲的痛苦與憤怒,
他終於還是選擇了鋌而走險,殺光了島上所有的獄卒,最終逃出了監獄,逃到了內陸,試圖逃到田嬌所居住的城堡。
……
浮德羅列島之所以能關押那些窮兇極惡的異形狂徒,是因為環繞島嶼的海洋水性呈極度酸性,而眾多實驗已經證明,所有異形體質呈極堿性,海水中濃度極高的酸會腐蝕他們的皮肉,嚴重者會令他們化作一灘血水,永遠消失在浩浩汪洋中。
曆時三天三夜,從大洋中爬出的時候,周念已經奄奄一息,他趴在岸邊,渾身都是傷痕,最先遇到的,竟然是一隻美麗嬌小的人魚。
真的是很小,大約隻及他的膝蓋,卻漂亮極了。
人魚小姑娘被他滿身血的模樣下了一跳,急忙蹦上了岸,濕嗒嗒的粉裙搭在身上,她盯著他,不悅地鼓起了臉頰:“你是哪裏來的漁夫!這裏是禁漁區!”
她這句話說得很流利,,明顯是平日裏練習了很多遍,語氣中帶著與她親娘如出一轍的虛張聲勢,又怕又兇。
周念見過她這幅模樣,在畫質清晰的電視上,小姑娘光著腳丫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被鎂光燈晃著,煩躁又害怕。
“我們玩個遊戲好不好?”周念忍住渾身的劇痛,努力擺正了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麵孔,艱難地對她說:“你說我猜的遊戲,我猜對了,你就答應我一件事。”
小丫頭咬咬嘴巴,她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在他麵前蹲下,同情地說:“你要死了。”
“是,我或許就要死了。”
“那你猜猜看我是從哪裏生出來的?你絕對不會知道是從蛋殼裏!”她興奮地說,小臉蛋紅彤彤地,明亮的大眼睛泛著水潤動人的光芒。
周念:“……”
小丫頭得意地捂著嘴巴笑,眉眼彎彎,見他久久不說話她就有點煩,撅著嘴巴說:“你猜嘛你猜嘛,你肯定猜不到!因為你沒有媽媽聰明!”
周念小心地收起尖利的指甲,他滿是海水的大掌輕輕挨了挨她
可愛的小腦袋,沉著臉故意思考了一會兒,見她充滿期待地盯著自己,他才皺起眉頭試探說:“莫非……是從蛋殼裏出來的?”
小姑娘立刻一臉“天哪你怎麽可以比媽媽還聰明”的震驚表情!
作為迴答對問題的獎勵,他光明正大地提出要求,小丫頭興奮地帶著他進入城堡,急切地想告訴媽媽有人比她還要聰明的事實。
城堡內,田嬌穿著漂亮的白紗裙,用一根血藤將倆兒子捆在一起,正板著臉苦口婆心教育兒子:“大蠢,你再亂吃蚯蚓的話媽媽就覺得沒辦法繼續愛你了,教過你多少次了,對於萌萌的小動物要精心關愛;還有你二蠢,媽媽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能打妹妹,每天都把妹妹弄哭也是讓人暴躁,媽媽都想將你的小翅膀捆住,吊你在樹上……”
倆兒子好迷茫地望著她。
我們明明就是在跟萌萌的妹妹玩遊戲!為什麽老是說我們打妹妹啊!每天起床都要背黑鍋我們也很難過!
“媽媽。”門口小女兒聽到,有些害羞地提了提濕漉漉裙子,叫了她一聲。
田嬌轉過臉來,立刻跳入恐怖片,嚇一大跳。
媽的好醜啊!
“這這是什麽妖獸!”她連忙拉過小女兒,差點就沒忍住叫了救命。
“……嬌嬌。”周念眼神灼灼地盯著她,喉嚨中發出再熟悉不過的兩個音節。
田嬌緊張地抱著小女兒,眼中的陌生讓周念恨不得立刻死去——但她的目光中沒有了從前對他的懼怕,僅剩下陌生與好奇而已,就像是你在路邊看到了一種長相奇特的動物,純粹地求知欲作祟,使她沒有立刻拉響警報讓衛兵抓住他。
她不記得他了,周念早就應該知道。
一年前的那一場海洋風暴,周念至今還能記得的,隻是懷抱中那具屍體的冰冷與僵硬,直到,在實驗室又一次醒來的時候,那位年輕的藥監會長告知他:嬌嬌沒死,她隻因為長期服食能量晶核,以致於體質發生了異變,那一次受到重創,能量大爆發至消散殆盡,卻恰好將她體內眾多難以掌控的能量抵消掉了,換言之,她因禍得福,隻是在當時短時間內出現了假死現象。”
“據當時目睹的海軍所言,你們被打撈上來的時候,田小姐就已經恢複了意識,隻是她渾身傷痕,曆經兩個月的時間,數百名頂級修複師齊心協力,才終於讓她脫胎換骨,但是,她貌似有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譬如,不記得了自己曾有過孩子。”
“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倆蠢兒子喲,他們不像妹妹,是認得親爸爸的啊!現在一見到爸爸,整個兒都跟嘰嘰喳喳的鸚鵡似的,綁都綁不住,齊齊用力衝破了血藤就跑過來,緊緊吊著爸爸的大腿,小兒子急急忙忙跟媽媽說,這是爸爸啊,是親爸爸啊,爸爸真的特別特別愛媽媽的啊。
大兒子簡直興奮成了傻-逼,舌頭都擼不清楚。
“你是他們爸爸?”田嬌瞪大眼,滿臉都是‘天哪,我怎麽會跟這種醜逼生了孩子’的驚悚,心裏簡直苦。
周念仿佛被什麽東西硬生生哽住了喉嚨,怎麽都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喉嚨模糊地發出一個個破碎的音符。
“你真的是他們的爸爸!”田嬌快被嚇哭了。
周念僵硬地點頭,走過去想要抱抱他,田嬌咕咚一聲暈了過去。
【3】:
田嬌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依然是在美麗奢華的城堡,舒適寬敞的大床上,她睜眼就看到一雙血紅的瞳孔,大腦中一陣晃神,恍惚間什麽熟悉的記憶闖進腦海,令她下意識皺了皺眉,剛要費力去想的時候,卻又什麽都抓不住了。
“嬌嬌,你醒了。”周念驚喜地看著她。
“你的眼睛……”
田嬌有些奇怪地喃喃,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哪裏來的怪獸一樣的紅眼睛,他的眼睛明明就是正常的黑色。
“我兒子和小女兒呢?”田嬌問。
周念低聲熟練地迴答她的話“咱們兒子和女兒已經睡著了,他們剛才在隔壁玩得很累,好久都不肯睡覺。”
他說得“咱們”。
田嬌心裏重重“臥槽”了一下,她眼睛溜溜地轉了轉,突然陰險地說:“你真的是我兒子的父親?你可別騙我,我記憶雖然出了些問題,但是dna比對是騙不了人的。”
周念此刻特別想親吻她微撅的小嘴巴,沙啞地吐出一個字:“是。”
等的就是這句話。
田嬌啪地一拍床麵,從床上蹦起來,大聲命令道:“那正好,我立刻讓人給你們做親子比對!然後分分鍾讓人登報,說我找到孩子親生父親了,要立刻取消與威爾森的婚約!我簡直煩透了那個虛偽的小人,都是討厭的爸爸,不需要聯姻我依然可以掌權……”
她驕矜地抱怨,仿佛煩透了。
她承認他是孩子
父親,要跟那個可惡的男人解除婚約……
周念一瞬間覺得被一隻美麗的彩蛋砸透了,死而無憾。
“喂,我們以前玩過遊戲嗎?那種特別特別有趣的?”田嬌又突然賤兮兮地湊到他耳邊,暖暖的唿吸噴灑在他猶帶著傷痕的臉頰,癢癢酥酥的觸覺。
周念氣息不穩,臉有些紅:“沒、沒有。”
“你是騙子!”田嬌立刻兇狠地在他臉上咬了一口,留下細細的一排牙印:“孩子都生了怎麽可能沒有玩過!”
周念小心地伸手握住了她的細腰,避免了她掉下去,田嬌俯身在上,突然咬了一下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含糊的聲音輕輕說:“不如我們現在來玩個有趣的遊戲。”
周念喘息一聲,重重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瓣。
“關燈關燈才可以!”辦事的時候,田嬌急忙大喊。
……
事實證明,醜逼醜點不要緊,器大活好隨便她玩就可以了,而且他帶給她的那種無與倫比的熟悉感,竟讓田嬌有些無端地難受。
……
*過後,她趴在他的懷裏,柔軟的小手輕輕碰觸他胸膛上一條條猙獰的傷痕,問:“這些傷口怎麽來的?”
那是在他逃離浮德羅列島的時候,在酸性海洋中煎熬時留下的。
“跟人打架留下的。”周念輕聲說。
“你叫什麽名字?”
“周念。”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田嬌埋首抱著他的腰,眼淚莫名其妙就奪眶而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卻想不起來,爸爸說我生病了,但我一直都想好起來……”
她哭了,很委屈很委屈。
“不是,我們從沒見過麵。”周念在她臉頰落下輕輕的一個吻,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地說:“如你父親所言,我們的孩子是體外受精結合成為,我們從未見過麵,但我一直一直愛你,我的天使。”
田嬌沒再吭聲。
她腦袋蠢嘛,信了他的話。
周念小心翼翼地抱緊了她,像是抱著失而複得的珍貴寶貝。
他不願意在提起那些恐怖的迴憶,他願意為了她,一輩子隱藏自己的本性,一遍遍告訴自己:你叫周念,你不是野獸,你是人,她永遠不會再懼怕你。
“我永遠愛你,嬌嬌。”
田嬌撲在他懷裏咯咯大笑起來,得益
於自己的魅力。
作者有話要說:完美完結了哈!其實這根本就不是報社文!這明明就是一片跨越美醜超越物種的變態生死戀嘛!恭喜醜逼最後還是抱得美人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