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閣和藥穀之間的爭鬥,古來有之,隻不過以往雙方都保持著克製。而這一次,藥穀的行動卻如此迅烈,大有一口氣將器閣打壓到死的魄力。


    器閣和藥穀,一個是煉兵鑄器,一個是煉丹製藥,看似互不幹係,但無論兵器還是丹藥,其實都是修煉所需的資源。二者的爭鬥,本質上就是在拿各自的資源去比拚。


    然而,對於絕大部分武者來說,丹藥的重要性是要超過兵器的。而沈山能夠通過他的經營,讓器閣這些年來一直保持著不弱於藥穀的發展勢頭,能力著實不俗。


    但,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沈山就算能力再如何強,麵對藥穀突然來的這麽一手,也是有心無力。


    根據目前得到的資料,藥穀的丹藥僅僅售賣了三天,就籠絡到了數十名王階武者,甚至還有幾位君階強者。這些力量目前來說雖然不足以讓藥穀取得對器閣的壓倒性優勢,但也足以讓藥穀的優勢進一步擴大。


    更可怕的是,藥穀低價售賣高階丹藥,隻是第一步而已,後續還有更多的動作。這種情況,已經不是單靠沈山一人的智與力就能應對的了。


    不得已,他隻能請出沈威遠。


    攥著瓷瓶,沈威遠的表情變得玩味,望著沈山,他的目光中明顯的帶上了幾分譏諷。


    眼角餘光掃過問鼎眾人,感受到他們身上繚繞的丹道氣意,沈威遠大概明白了沈山的打算,道:“家主莫非是想讓我出手煉製一些丹藥,跟藥穀搶奪市場?”


    沈威遠廢器投丹,修煉至今,已是七階巔峰的大丹師。煉製一些同品階的丹藥,倒是不成問題。


    隻不過,器閣能夠煉製出七階靈丹的,唯有他沈威遠一人,藥穀則是多不勝數。如果沈山真的有這樣的打算,隻能說他已經是黔驢技窮了。


    主座上,沈山聽出沈威遠語氣中的嘲弄,臉色微微黯淡了一些,搖了搖頭,道:“不。我是想讓你代表器閣去參加觀瀾丹會。”


    “觀瀾丹會?”


    沈威遠露出不解的神色,等待沈山的下文。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觀瀾丹會,觀北靈丹道之微瀾,掀天下潮浪。藥穀,便是要做那弄潮兒!”


    沈山話落,滿座驚詫。


    沈威遠眉目間湧動起無比的傲氣,冷哼一聲,道:“隱世百家不出,他一個藥穀,也敢妄圖染指天下權柄?”


    “百家……”


    沈山輕歎一聲,然後繼續道:“藥穀已經提前跟百家商量過了,這一次他們舉辦觀瀾丹會,北靈界所有煉丹師都可以參加,不分道境,不論出身。丹會表現優異者,不但有機會拜入藥穀門下,更有可能得百家青眼。而最終勝出者,將獲得角逐四靈會晤的資格,與其他三大靈界的強者同台競爭。”


    “四靈會晤!”


    以沈威遠目空一切的性子,聽到這四個字後,也不免驚唿出聲。


    四靈會晤,乃是四大靈界聯手舉辦的盛事,每百年一屆。能參加的,無一不是各大靈界最為翹楚的縱橫天驕,人中龍鳳之輩。就算是沈威遠,都不敢說能在那場璀璨的盛會中嶄露頭角。


    以往四靈會晤的名額一直把持在百家手中,就連三大巨頭都沒有參與的資格。直到千百年前,沈家出了一位絕世天才,一劍橫壓北靈一代人,逼得百家不得不低頭,讓他參加四靈會晤。而那一次,沈家的那位天才不負眾望,劍斬四界生猛強敵,拔下頭籌。


    隻可惜,從那人之後,三大巨頭雖然陸陸續續也有天才出世,但闖入四靈會晤後取得的戰績卻平平。而就在上一屆,藥穀出了個妖孽人物王辰顛,本以為可以再展北靈雄風,結果卻為親情所困,自斬了道境,一入魔地不複歸。


    而這一次,藥穀竟然說動了百家,背地裏花費了多少氣力,眾人不得而知。但他們十分清楚的是,如果讓藥穀的人獲得了觀瀾丹會的最終勝利,足以讓藥穀的聲望拔高到如日中天的地步,徹底壓過器閣和武域。


    “丹藥為利,丹會為名。藥穀以名、利攪動風浪,嘖嘖。”


    沈威遠看穿了藥穀的用意,不由歎服出聲。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大略,攜北靈榮辱為大勢,器閣和武域根本沒有反製的餘地。


    點了點頭,沈威遠露出為難的神色,道:“家主,不是威遠不想為家族出力,隻不過我破境在即,恐怕無法參加丹會啊。”


    沈威遠說著,外放出強大的氣勢,夾雜著火熱的溫度,橫掃開去。


    君階修為,七階巔峰道境!


    “藥穀這一次派出的是藥天君,我得到消息,他也正在衝擊八階丹師的境界。”


    沈山輕聲說完,就見沈威遠眼睛眯起,身軀中迸發出煌煌戰氣。


    “藥天君……”


    沈威遠從齒縫中擠出三個字,唿吸變得粗重起來。


    同輩之中,能被他放在眼裏的,除了武域的那個武瘋子外,便隻有藥穀的那位藥天君。


    以魯鈍之資,力壓武境十二載,四入魔地,終得聖物洗身,一朝破入君境,名傳北靈。與之相比,沈威遠的天才光環,都要黯淡幾分。


    盡管沈威遠明白,沈山這是在拿藥天君來激他。但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再想和藥天君光明正大鬥上一場,隻怕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正要答應下來,突然,沈威遠掃到問鼎眾人,目光尤其在紫韻身上多駐留了片刻,而後道:“既然如此,我可以替家族參加這次丹會。不過,我有個條件。”


    問鼎眾人聞言,神色俱是一緊。紫韻更是咬緊嘴唇,一張俏臉宛若覆蓋上了冰霜。


    但,眾人越是如此,沈威遠心中越覺得快慰。伸手指向紫韻,沈威遠語氣火熱道:“我最近煉丹太過頻繁,導致陽火旺盛,唔,就讓她幫我泄*,正好一身陽元能幫她提升一些武境。”


    沈威遠話未說完,問鼎眾人已是長身而起,各自施展出最強手段,向沈威遠攻殺而去。


    “嘶嘶嘶”


    一道劍光如彗星擊月,割裂虛空,那是沈從龍的劍。


    “劈啪”


    長鞭抽打出茫茫冰霜,那是方軒的冰蠶雪魄鞭。


    另有宇絕塵、杜書、唐勁鬆等人,他們中實力最強的也未入王階,然而麵對君階的沈威遠,卻連眼都不眨便悍然出手。


    “沈從龍,你莫不是要反出沈家?”


    沈威遠喝聲如雷,無視沈從龍之外眾人的攻勢,說話間祭出瞳火刀兵,迎擊沈從龍的劍光。


    “從龍已經加入問鼎。”


    沈從龍語氣平淡,迴應了一句。聽他說完,殿中頓時響起接二連三的驚唿聲。


    這個消息,沈家隻有沈山知道。原本是打算等問鼎徹底在南荒站住跟腳在宣布,但現在沈從龍卻當著眾人的麵說了出來。


    沈威遠聞言,臉色浮現出一抹異色。關於問鼎的消息,他倒是聽聞過一些,隻不過並未放在心上。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麽簡單。


    “好,那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跟你客氣了!”


    話落,沈威遠雙瞳中噴薄出洶湧的火焰,化作千萬刀槍斧鉞,無差別地將問鼎眾人籠罩在範圍之內。


    “住手!”


    眼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沈山不得不站出來。喚動出金殿的雷火之力,將沈威遠的瞳火刀兵轟散開來。


    沈威遠瞳火刀兵被破,氣息當即一滯,臉色也是微微變白,不過他猶自強硬,道:“家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過了,他們是我的客人!”


    沈山語氣漸冷,身為高位養就的威嚴氣魄流轉開來,壓得眾人隻覺肩上仿佛在扛著一座大山,沉重地無法喘過氣來。


    “客人,好一個客人。那既然家主你如此偏袒外人,那丹會之事,就去找你的客人幫忙吧!”


    沈威遠怒聲說完,正要拂袖而去,卻見一道灰袍的身影從紫韻身後走出,擋在了他麵前。


    “請你給紫韻小姐道歉!”


    灰袍人語氣平靜地說道。


    “道歉?哈哈!”


    沈威遠怒極而笑,四肢百骸中流淌的血液燃燒起激烈的火流,正要暴烈出手,突然,一股絲毫不遜色於他的丹道氣意壓蓋而來。


    “八階丹境……你是誰?”


    驚駭之下,沈威遠連連後退,神色間充滿了戒備。


    灰袍人掀開帽子,露出一張讓沈威遠隱隱覺得有些熟悉的麵孔,隻是一時間記不起在哪裏見過。


    驀地,沈威遠仿佛想到了什麽,驚疑道:“你的氣息,怎麽和藥穀的孫無俗那麽相似,你是他什麽人?”


    孫無俗,正是當初唐炎在南心城遇到的老孫頭,沈威遠曾在藥穀與他有過一麵之緣。隻不過後來孫無俗靈魂遭受創傷,所幸他遇到了唐炎,得贈一株靈煞蘭修複了傷勢,不但實力恢複,就連相貌都年輕了許多,使得沈威遠一時間竟沒有認出他來。


    “他就是孫無俗!”


    倒是沈山,一眼認定了灰袍人的身份。


    “沈家主好眼力。”


    孫無俗默認了下來,聞言,沈威遠臉色一陣變幻,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心頭不由升起無比的屈辱之意。


    在沈威遠看來,孫無俗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唯一的可能,是沈山出於要針對他。


    先用觀瀾丹會引他上鉤,讓他以為器閣必須仰仗於他。然後在他得意忘形之時讓孫無俗出麵,這樣既能給他扣上頂罔顧家族利益的帽子,又不至於無人可用,可謂一石二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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