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讓駱向東去選擇的話,他寧願在思念中煎熬至死,也不願梁子衿再迴來夜城。


    他害怕自己離她太近,會控製不住的想要接近她。他更怕如今定時炸彈一般的匡伊揚,他已被匡伊揚折磨的發瘋,不想梁子衿看到匡伊揚如今的模樣,也跟他一樣被愧疚和無奈生生拉扯成兩半。


    可是她,還是迴來了,不是為他,而是為了紀貫新。


    駱向東這輩子都會記得,他開車跑去她家樓下找她的時候,她穿了一件紀貫新的外套,拎著蔬菜從小區外麵迴來。


    這副打扮,像極了隨性的居家女人,順手撈了一件自己男人的衣服,出門買些菜肉迴家做飯。


    她在他麵前從未有過這種模樣,而他,也受不了紀貫新睡在她家裏麵的事實。


    紀貫新說過,隻要他願意,梁子衿定會愛上他。


    這一刻,駱向東覺得自己全部的理智和一直以來的隱忍,全都被梁子衿身上的一件外套所打敗。


    他怒極,感覺自己快要殺人,哪怕知道沒有任何資格,可他還是像一個妒夫,咬著牙罵她:“梁子衿,當初你掏空心思想上我的床,如今我的床你上不去,掉頭就跟紀貫新睡了,你他媽惡不惡心?!”


    他才跟她分開多久?


    想到她之前的幾次主動投懷送抱,想到她那副媚眼如絲的模樣,再想到她那具讓他幾近著了魔的身體……如今的這一切,都已經盡數交給了紀貫新!


    駱向東揪著梁子衿的衣領,恨不能直接殺了她。再難聽的話他都能說得出來,可真的傷心到了極處,他卻隻是道:“不要臉!”


    天知道他不是想罵她,而是氣她用這樣的方式來徹底終結他們之間的一切。


    她怎麽能這麽殘忍……


    可駱向東忘記了,梁子衿這輩子最不要臉的幾次,全都盡數給了他,隻是他不要而已。所以她不能言語,隻是抬起手,迴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駱向東這輩子的很多第一次全都栽在梁子衿手上。第一次愛一個人,第一次傷害家人,第一次哭,第一次瘋,第一次被女人打……


    走到窮途末路的兩個人,如今隻能用仇恨的目光去看著彼此。


    駱向東罵完,氣完,唯剩下滿眼的空洞。而梁子衿卻反擊的有條有序,她先是嘲諷他對外甥喜歡的人動了心思,然後又對他說,就算紀貫新是玩我,我也認了。


    如果說這些足以讓駱向東悔恨氣憤到發狂,那麽她最後的一招,無疑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想傷一個人,必然是傷的對方生不如死。


    她軟下聲音,對他道:“東哥,念在我們以前也曾好過的份兒上,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我真的想跟紀貫新好好的。”


    一句東哥,喚起他對從前美好的所有迴憶;一句我想跟紀貫新好好的,徹底斬斷了他們的以前和以後。


    駱向東望著麵前的梁子衿,她明明就站在他麵前,可他卻覺得她離他這麽遠。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


    到底還是她狠心一些,他當初逼她走,傷她心,可他還停在原地固守不前。而她,邁出了那麽一步之後就再也沒想過要迴頭。


    她身上穿著紀貫新的外套,刺得他眼眶止不住的濕潤。


    他終於,還是失去了她。


    這次之後,再見梁子衿,是他開車無意間來到她所住的小區門口。說是無意,可他卻在小區門前停了兩個小時不止。


    那樣的話都說出了口,明知道已經再無可能,他不知道自己來這兒又是為了什麽。


    可能他真是欠了太多的情債,所以上天要用這麽極端的方式來懲罰他。


    駱向東坐在車裏,出神的望著小區裏麵,他沒想過,真的會看見梁子衿,而且……她還在哭。


    黑夜裏,她邊哭邊走的身影幾乎瞬間就吸引了他的視線,同時也揪住了他的心。他想也不想,立馬下了車朝她大步走去。


    他攔著她,問她發生了什麽事,而她隻是滿眼委屈的看著他,然後數秒之後,忽然放聲大哭。


    她是個愛哭鬼,他都不記得見過她哭了多少迴。以前有女人在他麵前哭,他隻是覺得厭煩,可是看到她哭,無論大哭還是掉幾滴眼淚,都無一例外的能讓他心軟心疼。


    所以哪怕知道她不再屬於他,他還是一把將她攬到懷中。


    他以為她跟紀貫新在一起之後,會比跟他在一起時過得開心,可如今見她一個人默默受委屈,駱向東恨不能打死紀貫新。


    他很在意她受了什麽委屈,可她卻自然的忽略掉他的問題,問他關乎匡伊揚的事情。


    看見她眼底的平靜,好像已經不再在乎他。駱向東的一顆心,也就跟著越來越沉,隻等到有一日徹底跌落深淵,粉身碎骨才好。


    匡伊揚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什麽不好他沾什麽。梁子衿想要幫他戒毒,而駱向東隻想讓她離得遠遠的。


    很多錯誤,都是從他這裏開始的。匡伊揚說的沒錯,他這是明知故犯,所以落得如斯下場,不值得別人可憐。


    那晚夜深人靜,小區門口隻有他們兩個。駱向東看著她眼睛紅腫的模樣,有很多話想說,可是話到了嘴邊,他隻是輕聲道:“子衿,對不起。”


    他以前幾乎沒對別人說過這三個字,自打認識她以後,讓她軟磨硬泡的不知道說了多少迴。


    她身上還是有很多女人的通病,比如說愛耍小脾氣,可是每一次隻要他服了軟,她都會大度的原諒他。


    這一次,也是。她的眼中少了非要跟他在一起的執著,有的隻是累到極致不如放棄的無可奈何。


    她說:“過去的事兒就算了。”


    一句算了,真的是野火燎原一般,燒盡了他們之間的所有過往。好的,壞的。


    那天晚上,是他們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見麵沒有火藥味的一次。可駱向東跟梁子衿心裏都明白,就像一對在一起不吵架的夫妻,那不是恩愛的象征,隻是冷漠。連架都懶得吵,還談什麽感情?


    如果梁子衿心狠一點,不那麽念及舊情,不那麽重感情,不再惦念著為她而墮落的匡伊揚,也許,駱向東真的可以做到與她再不相見,各自而活。


    可如果她真的這麽做了,那她也就不是梁子衿了。


    那時的梁子衿,她也想要往前看,努力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可是重新開始的前提,是要還清從前欠下的債。無論匡伊揚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到底跟她有著幾成關係,可畢竟相識一場,四年多的感情,她不可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這個世界上,男女之間不是隻有愛情,還有很多跟愛情同樣重要的感情,比如親情和友情。


    匡伊揚之於梁子衿,是朋友也是弟弟,她斷不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條路走到黑。


    她不是聖女,也從未想過要拯救世界。她隻是一個平常人,家裏人從小教她念舊情,而她也隻想盡自己所能,不想心底留有遺憾。


    跟匡伊揚一起迴夜城大學的那天,梁子衿被他朋友灌了不少的酒,她在ktv門外彎著腰吐的時候,沒想到抬眼就看到駱向東。


    駱向東沒有找人監視她,而是叫人看著匡伊揚,無意中知道她被匡伊揚帶到了這邊。


    如今他心底隻有一個念頭,讓她過得好一點,心裏好受一些。誰都不能讓她難過,就連匡伊揚都不行。


    所以他當著匡伊揚的麵,大聲的告訴他:“從今往後,你愛怎麽樣怎麽樣,梁子衿我還就要定了!”


    明知道梁子衿他是再也要不起了,這麽說,不過是想要匡伊揚放手,以後有什麽衝著他來,別再去折磨梁子衿。


    他把她拽上車,可車子開了沒多久,她就暈車要吐。


    她這個暈車的毛病,這輩子怕是治不好了。


    梁子衿彎在路邊幹嘔,死活不要再坐車,駱向東半強迫的將她抬到自己的後背。起初她還有點意識,所以出聲反抗,但沒多久,她就老老實實的趴在他背上睡著了。


    那天是個周末,學校附近的酒店全都爆滿。駱向東背著梁子衿不知道走了一千米,兩千米還是更遠……學校往右一路都是上坡,駱向東背著梁子衿,額頭上的汗水順著睫毛往下滴,他感覺自己像是碼頭上的苦力,可累到極處,他心裏卻無比踏實。


    就這樣吧,就這樣一直走下去,累到癱下,累到再也走不動為止。


    梁子衿也是睡得死,甚至在駱向東背後打起了小鼾。駱向東從校區都快走到了附近繁華區,這才找到了一家有房的酒店。


    不顧酒店前台詫異的目光,他帶她進了唯一一間房。


    將她放在床上的瞬間,駱向東渾身酸軟到坐在床邊肌肉打顫。


    小酒店裏麵沒有白色的燈,唯一的光亮就是床頭處暖黃色的燈光。他望著床上睡死過去的梁子衿,久久都移不開視線。


    他是極討厭汗在身上的感覺,放著平時早就去洗了澡,而如今,他卻盯著梁子衿,一直盯到汗水冷透。


    不知不覺的,他的手抬起來,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和頭發,然後很低很低的聲音說:“子衿,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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