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大寺出來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沒想今天就趕著迴去,所以我跟駱向東打車去奈良市中吃了頓飯,然後迴到酒店。


    駱向東的卡不能刷,我用自己的卡開了房間。等到迴房之後,駱向東跟我說:“看前台那眼神,真以為我是你包的小白臉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道:“就你這姿色,在哪兒都是大火的料子啊。”


    駱向東瞥了我一眼,強壓著心底的不爽。


    我一邊笑一邊把自己的卡遞給駱向東,他出聲問:“幹嘛?”


    我說:“給你,以後買東西付賬開|房間,還是你來刷。”


    駱向東沒接,黑色瞳孔中的別扭一閃而逝。估計他這輩子都沒試過被一個女人給卡的滋味兒,我又好笑又心疼,隻得說:“我知道你一句話,錚哥澤宇哥他們都能把錢給你,但這是我們自己的事兒。你剛跟我求完婚卡就被停了,這話說出去人家看不起的不是你,是我。向東,我不想你向別人開口,哪怕是你從小玩到大的哥們也不想。你有我啊,說什麽我養你的話都是開玩笑的,我隻想有什麽事兒,我們倆自己扛。我連人都是你的,更何況是錢……”


    我話還沒說完,駱向東忽然抬手將我拉到他懷中。我順勢抱著他的腰,貼著他的肩膀,感受他身上的溫暖和香味。


    駱向東半晌沒出聲,最後隻對我說了一句話:“我一定讓你風風光光進我駱家的大門。”


    我勾唇笑道:“進不進你家大門都無所謂,我有你就夠了。”


    今天早上八點多就起來了,一走就是一整天,疲憊的身軀一沾到床,我跟駱向東皆是很快就睡著了。


    我睡得很沉,因此手機響了半天都沒聽到,還是駱向東迷迷糊糊的叫我:“子衿,你電話響……”


    我微眯著視線,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隻是伸手摸到床邊的手機,隱約看到‘二哥’兩個字。


    我還心思哪個二哥,遲疑中隻得先接通再說:“喂?”


    因為沒睡醒,我聲音低沉中帶著一絲沙啞。


    手機中傳來略顯熟悉的男聲,他開口道:“梁小姐,我是貫新他二哥。”


    對方自報家門,我瞬間就恍然大悟,趕忙道:“啊,二哥,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不是醫院那邊有什麽事兒?”


    紀貫新他二哥聲音沉重的道:“貫新被送到手術室搶救,醫生說是術後感染導致的並發症。”


    我頓時就懵了,一點睡意都沒有,沉默數秒之後,連聲道:“我們馬上就過去。”


    “好,你們路上小心。”


    掛斷電話之後,我下意識的推了下身邊的駱向東。駱向東哼了一聲,我驚恐的道:“向東,快點起來,貫新他二哥打電話來,說貫新被送到手術室搶救了。”


    駱向東聞言,也很快便翻身坐起來。他順手打開床頭燈,我皺了下眉頭,眼珠子被燈光晃得生疼。


    駱向東拿過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現在是淩晨四點二十。


    我翻身下床往浴室跑,洗臉刷牙動作飛快。駱向東從身後走過來,他出聲道:“別急,紀貫新命大著呢,手術他都挺過來了,不會有事的。”


    我也希望是這樣,可心底的恐懼就像是漏了底的黑洞,下麵看不見到底是萬丈深淵還是其他別的東西。


    沒有結果的等待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我腦袋有點空,所以短暫的行為失控,連著碰掉了盥洗台上的牙杯和洗麵奶。駱向東見狀,他伸手掰過我的肩膀,看著我說:“你別慌,如果我們都沒有信心了,紀貫新還怎麽挺過去?”


    駱向東這是在用激將法激我,而我也確實受用。深吸一口氣,我努力平穩一下心緒,然後道:“我們快點迴去吧。”


    收拾好之後,我倆天還沒亮就出了酒店大門。等到了車站才發現新幹線要六點才始發,所以我倆隻得先乘jr去京都,再從京都轉乘迴東京。


    期間我給紀貫新二哥打了個電話,詢問情況。他聲音低沉的告訴我:“還在搶救。”


    四個字,讓我渾身的血液都冷了。


    我想到放在包裏的手鏈,喉嚨像是被人給卡住了一般,酸疼酸疼。


    紀貫新,你一定要挺過去。你答應我會好好的活著出來;你說過等身體好了之後,會找一個更好的人重新開始;你說過沒理由看著我跟駱向東幸福,卻自己一個人孤單。


    你說過的……就一定要做到。


    我從來沒覺得新幹線如此之慢,慢到從京都迴東京的路上,我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快要失去什麽。


    駱向東拉著我冰涼的手,雖然什麽都沒說,可他在用力給我希望和勇氣。


    我這二十多年也著實沒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以前總覺得人生遇到點波折天都會塌。可這些在生命麵前,顯得那般的微不足道。


    我參加過顧言盛的葬禮,我不喜歡公墓那種地方,即便那裏種滿了市區中不曾有的常青樹和各式各樣的花,可在那樣悲傷的氛圍下,看著什麽都像是灰白的顏色。


    紀貫新可能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會在公墓拿自己生死開玩笑的人,當時我以為他死了,所以哭的找不到北。後來知道他還活著,我雖然憤怒,可心底深處滿滿的都是慶幸。


    我慶幸他還活著,慶幸那是一個低級的玩笑。


    而如今,如果紀貫新沒有活著出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因為他又騙我了。


    還沒從新幹線上下來的時候,紀貫新二哥的電話便又打了過來。我一直把手機攥在掌心,可電話一響,我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卻一直都不敢接。


    日本人是極其注重群體影響的,他們本國人不會在公眾場合大聲講電話,更別說是放任手機鈴聲大響卻不接。所以我這行為無疑引來周圍不少日本本國人的側目。


    駱向東知道我為什麽不接,所以他把手機拿過去,接通。


    “喂。”


    我隻能聽到駱向東的聲音,卻不知道電話裏麵的內容是什麽。


    “好,我知道了。”


    他掛斷電話,我無意識的繃緊了渾身每一寸肌肉。我害怕駱向東對我說出的答案,是我不能接受的。


    餘光瞥見駱向東朝我看來,我僵直著脖頸,連一個迴視的動作都不敢。


    薄唇開啟,他出聲說:“沒事了,紀貫新已經被送迴icu了。”


    我一動不動,也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出神的看著對麵一排某個人的鞋子。


    駱向東伸手過來拉我的手,他掌心溫熱,我手指冰冷。好似五秒之後,我緊緊地拽著他的手,什麽都沒說,隻是把頭深深地垂下去,咬著嘴唇卻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駱向東按著我的頭,我順勢把臉埋在他肩頸處,如果不是身在異國他鄉,如果不是坐在車上,我定是要哭的撕心裂肺。


    這一路轉乘加換車,我們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快十點了。紀貫新的病房中好些人,連他爸爸也出現了。


    紀貫新二哥對我們說:“搶救了快兩個小時,到底是救過來了。”


    我紅著眼睛道:“醫生怎麽說?還會不會再有事?”


    “要看明天晚上,如果老三明晚醒了,那這關就算是熬過去了。”


    紀貫新他媽媽這幾天也是煎熬的不行,那麽漂亮的一個女人,此時也終於露出了屬於她本來年齡的蒼老和疲憊。


    她對我和駱向東道:“不知道你們去了奈良,大早上讓你們趕過來,路上辛苦了。”


    駱向東道:“子衿是去東大寺給紀貫新祈福的。”


    經他這麽一提醒,我趕忙把包中的手鏈拿出來,遞給紀貫新他媽。


    我說:“阿姨,這石子說是受過東大寺禮拜的洗禮,我們昨天又去了一趟東大寺,希望他能給貫新帶來好運。”


    紀貫新他媽眼含熱淚,點頭道:“我替貫新謝謝你們了。”


    我跟駱向東一直在醫院待到下午兩點,期間確定從安藤醫生口中聽到紀貫新暫時無礙的消息,這才離開醫院去吃飯。


    吃完飯後,我對駱向東說:“你先迴酒店睡一會兒吧。”


    駱向東道:“不用,我陪你去醫院。”


    我說:“紀貫新不會醒,我就是過去看一眼,你今天起來得早,先迴去睡會兒。”


    駱向東道:“我跟你一起去,這樣等紀三兒醒了,我還能揶揄他兩句,他昏迷這些天,我們可沒少替他操心。”


    駱向東話裏話外一直在暗示我,紀貫新一定會熬過來。我聽了他的話後,也莫名的覺得心安,好像駱向東說的話就一定是真的。


    下午我跟駱向東又去了一趟醫院,本以為icu門前不會有人,因為醫生不準探病。可我們一去就看到周夢怡坐在icu對麵的長椅上。


    抬眼見到我跟駱向東,她紅腫的眼中沒有往日的憤怒和憎惡,隻是孤獨無助的可憐。


    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張紙巾。


    周夢怡也破天荒的接了過去,隔了一會兒,她低聲道:“你說,貫新他會好嗎?”


    我想都沒想,堅定的迴道:“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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