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兀自看著駱向東想要問他幾個意思的時候,周圍音樂聲已然響起,熟悉的旋律,哥哥的《風繼續吹》。


    粵語老歌是我的一大軟肋,此時我也有些好奇,所以忍不住側頭看向舞台之上的竇超。竇超穿了件米白色的t恤和淺灰色休閑褲,因為個子高,所以往那裏一戳就是個台架子,特別有範兒。


    拿著話筒,他臉上沒有了往日裏戲謔的笑容,唇瓣開啟,低沉的嗓音娓娓唱道:“我看見傷心的你,你叫我怎舍得去,哭態也美,如何止哭,隻得輕吻你發邊讓風繼續吹,不忍遠離,心裏極渴望,希望留下伴著你……”


    興許是竇超平日裏的逗比形象太過鮮明,因此我此時已經被他的低沉歌聲震驚到無法言語的地步。


    隔著幾十米遠的距離,我呆呆的望著台上的人,眼中滿是驚詫和崇拜。


    “喂……”


    身旁的駱向東忽然用手肘懟了我一下,我一愣,隨即轉過頭來看向他。但見駱向東俊美的麵孔上帶著七分不爽和三分欲言又止。他看著我說:“看嘛呢?”


    我激動的說:“超哥竟然唱歌這麽好!”


    駱向東明顯的翻了個白眼,隨即不以為意的迴道:“你沒見過世麵?會唱個歌有什麽了不起的?”


    我拉著他的手臂,連聲道:“你仔細聽聽,超哥的聲音還真有幾分像哥哥呢。”


    竇超是動可逗逼平天下,靜可憂鬱定妹子。眼看著台下的女人都聽得如癡如醉,我這也有幾分不太淡定,感覺要衝上台去獻花了。


    駱向東瞥著我說:“有點出息,唱歌好的人多了去了。”


    我很快道:“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待會兒你唱什麽?”


    駱向東:“……”


    他明顯的別開視線,逃避。我打量他臉上的神情以及這一係列的反應,忽然迴過神來,眉頭輕蹙,試探性的問道:“你……該不會唱不了歌吧?”


    這麽仔細想來,我跟駱向東認識這麽久,真的從來沒聽過他唱過一句,哪怕是哼都沒有過。


    竇超剛被駱向東埋在沙子裏麵,叫囂著出來要報複的,這麽一看,駱向東是跑不掉五音不全或者是荒腔走板了。


    我們正在下麵聊著,台上的竇超趁著間奏的功夫,拿著話筒說:“駱少可輕易不在眾人麵前一展歌喉,我這輩子在唱歌的方麵沒佩服過誰,除了他。今天在場的各位也是有耳福了……”


    駱向東抿著薄唇往台上看了一眼,這一眼中飽含了將竇超殺之而後快的決心。


    我渾身一個激靈,感覺竇超這是玩大了,明知道駱向東愛麵子,他還把他架到下不來台的地步,怪不得沈子鬆說竇超小心眼兒。


    一首歌也就剛過四分鍾,竇超轉眼間就唱完了,台下一片叫好聲。竇超拿著話筒站在台上,看著我們這邊,笑眯眯的道:“怎麽樣了?駱少想好唱什麽了嗎?”


    駱向東拿起我關掉放在一旁的話筒,打開開關,出聲道:“你讓我唱我就唱?那我豈不是很沒個性?”


    竇超笑的一臉雞賊,麵不改色的迴道:“不是我叫你唱你必須唱,而是坐你身邊的我妹子,她喜歡聽歌。剛剛我瞧她眼珠子都掉我身上了,一定是覺得我唱的還行。既然你帶妹子來濱海,就是為了博妹子一笑,那沒有比唱歌更能討她歡心的了。妹子,你說是不?”


    竇超故意趕鴨子上架,我趕緊湊到話筒旁,硬笑著迴道:“超哥,其實我想聽你唱歌,多過想聽向東唱。”


    竇超故意‘哦’的疑問了一聲,然後道:“感情聽他唱歌聽膩了?”


    我笑著迴道:“可不嘛,我第一次聽你唱歌,都聽上癮了,今晚就想聽你一個人唱。”


    為保駱向東,我隻得盡力拿出自己溜須拍馬的功力來。本以為竇超一定會想辦法再把注意力轉迴到駱向東身上,豈料他順勢而下,笑著對我說:“既然你這麽喜歡我,那我邀請你上台跟我合唱一首,你一定不會拒絕我嘍?不然這麽多人都看著呢,你哥我可就下不來台了。”


    我:“……”


    我終於知道什麽叫前有追兵後有懸崖了。想來竇超這是設計好的,今兒我跟駱向東,必須得‘死’一個。


    眼看著幾百雙眼睛全都向我看來,我明顯的感覺渾身上下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這種出頭露臉的事兒,對於我這種從小就患有‘生人緊張症’的人而言,簡直是種折磨。


    竇超站在台上連著嗆聲讓我上去,他甚至鼓動台下的人一起起哄逼我。我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心底深處是拒絕的,可一想到‘棄卒保車’,我還得護著駱向東,所以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拿著話筒,準備迴複竇超。


    “我……”


    “想得美,讓我女朋友上台跟你一起唱,那我成什麽了?”這話,出自駱向東的口。


    他拿走我手中的話筒,坐在沙發上,眼盯著台上的竇超,麵無表情的道:“不就是唱首歌嘛,無所謂。今兒我高興,隨便你點。”


    隔著老遠的距離,我都能看到竇超臉上那副溢於言表的喜悅。他激動的難掩笑聲,邊笑邊說:“哎,可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要唱的。”


    駱向東道:“別囉嗦,麻溜兒的。”


    竇超說:“這沙灘上可不止一兩千人,你確定?”


    駱向東道:“用你說,我不瞎。”


    我看著他倆一個笑的陰險狡詐,一個沉的毅然決然,總覺得之後的幾分鍾會讓現場的氣氛陡然一變,卻不知走向是好是壞。


    竇超伸手指了下台下某處,然後笑道:“音樂小哥,快給駱少來首《我願意》,不要王菲的key啊,小心駱少唱不上去迴頭把氣撒你頭上。就來齊秦和梁靜茹合唱的那個版本……”


    很快,大屏幕上切換到mv和歌詞,周圍也被熟悉的音樂聲所籠罩。本是看著台上的人,如今清一色的轉頭看向帳篷中的我跟駱向東。


    駱向東拿著話筒,俊美如鑄的麵孔上沒有絲毫表情,依舊帥的人神共憤。


    沈子鬆很低的咳了一聲,隨即靠在沙發上,本應該是慵懶的姿勢,卻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總覺得他有些緊張。


    前奏是吉他和鋼琴,很快,伴隨著大屏幕上倒計時的綠點一個個消失,我也莫名的有些緊張。當最後一個綠色原點也消失的時候,我心底是跟著一起唱的,可事實上我卻沒有聽到駱向東的聲音。


    詫異的側頭一看,駱向東拿著話筒,明明屏幕上的歌詞已經唱了半句,調子也過去了,隻見他這邊才剛剛開口:“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行。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轉眼,吞沒我在記憶裏……”


    聲音……還是駱向東的聲音。隻是這節奏,這音準,這節拍……簡直完美的避過了原音的正確唱法。


    你不能說他唱的難聽,但……原諒我一個沒忍住,直接朝著駱向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沈子鬆坐在駱向東右邊,我餘光一瞥,他使勁兒低下頭,憋笑憋到內傷。


    駱向東唱歌不是荒腔走板的類型,卻是五音不全的代表。這麽低沉憂傷的一首歌,他低沉了,也憂傷了,可卻多了莫名的好笑。


    我像是被人給點中了笑穴,一發而不可收拾。


    本以為駱向東被我們嘲笑之後一定不唱了,結果他隻是注視著大屏幕上的歌詞,一手拿著話筒,另一手過來拉著我的手,跟我十指相扣。


    他唱的無比認真:“我無力抗拒,特別是夜裏,想你到無法唿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而去,大聲的告訴你,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忘記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裏,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看著駱向東認真到近乎執拗的眼神,再聽他每一句都沒踩對節拍的歌聲。不知何時,我臉上的笑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滿滿的酸澀和心疼。


    “我無力抗拒,特別是夜裏,想你到無法唿吸。”


    每當駱向東唱到這一句的時候,我都覺得在那一個個輾轉反側無法難眠的夜裏,不僅僅是我在思念他,他也在用同樣壓抑的方式來想念我。


    終於明白那句話,有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東西,乍看是歡喜的,結果看著看著就會淚流滿麵。


    我不再覺得駱向東唱的有很多可笑,我隻覺得他唱出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剜在我心上。


    我緊緊地握著駱向東的手,他的手指輕輕的摩挲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慰我。


    我低著頭,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的往下掉。


    沈子鬆見狀,趕忙遞紙巾給我,我也不想被周遭的人看熱鬧,所以強忍著激動的情緒。


    駱向東自己撐完了一整首歌,當然,他唱的比原調慢,後來是音響師跟著他的節奏慢慢配合的。


    當他把話筒拿開唇邊的那一刻,周圍還是響起一片拍手和叫好聲,隻是這聲音中幾分是真心,幾分是看在駱向東的麵子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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