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貫新停下腳步,我餘光瞥見周夢怡頓時眼睛一瞪,作勢就要出聲罵我,是麥家輝拽了她一下,示意她別出聲。


    整個皇庭大堂裏,連服務生帶客人,少說也有大幾十號。我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徑自走到紀貫新麵前,抬眼看著他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我?”


    耳邊放大的唯有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聲,如果說我不緊張不害怕,那純粹是在騙鬼。


    紀貫新的臉色一如往常的白,而我從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臉。明明是黑色的眼睛,我卻覺得自己的臉比他的還要白。


    他盯著我,麵無表情。幾秒之後,我見他唇瓣開啟,出聲說:“瞞你什麽?”


    我也不知道紀貫新有什麽事要瞞我,我隻覺得詫異。之前我說要分手,他說不分。結果我生病住院一個禮拜,他一通電話都沒打給我,我剛一出院他就說要分手……


    “短訊是你發的嗎?”


    其實我真的不是那種較真兒的人,我也說過不會纏著紀貫新。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不問清楚,我以後會後悔。


    紀貫新問:“什麽短訊?”


    我說:“分手的短訊,你是發的嗎?”


    紀貫新沉默兩秒,然後道:“嗯,是我發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親耳聽過心碎的聲音,那樣明顯,像是在眼前放了一個動圖,圖上是一顆心瞬間崩碎的樣子。


    我忽然就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大腦一片空白,隻聽到紀貫新道:“還有什麽要問的?”


    我空洞著一雙眼睛,看著他問:“為什麽?”


    紀貫新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他唇角勾起淡淡的嘲諷和無語,幾秒之後才道:“分手還需要為什麽嗎?”


    說罷,他又自己迴自己:“不喜歡了,突然就膩了,想要一個人了……理由多的我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看著紀貫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不會為何,忽然就說了三個字:“你撒謊!”


    眼淚浮上眼眶,我攥緊拳頭瞪著紀貫新。


    紀貫新見我強忍著眼淚,他臉上的戲謔表情也慢慢收斂,最終到一片淡漠。


    他看著我說:“我為什麽跟你分手,難道你心裏還不清楚嗎?”


    “……”


    “或許,我應該跟你說實話,你才能懂。”


    我真的隻想要一句實話而已,而紀貫新對我說:“實話就是我為了駱向東才去追的你,我這人天生見不得駱向東在乎誰,他在乎誰,我就要搶誰。所以你也不必問我為什麽突然對你感興趣,這話你得去問駱向東,你問問他怎麽看上你了。”


    “……”灼熱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我瞪大眼睛看著紀貫新。拳頭攥緊到指甲戳進肉裏。從前身體上的疼痛總能緩解心裏的疼,但是這一次,莫名的不奏效了。


    見我流淚,紀貫新微笑,他說:“你以前跟我說過,在很多男人心裏,親情永遠比愛情重要。其實那時我沒告訴你,我也是。你覺得駱向東會為了他外甥不要你,我就會不顧我妹妹的感受,跟你在一起嗎?”


    “你騙我……”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酸澀也哽咽了我的喉嚨。我攥著拳頭,倔強的看著麵前的紀貫新。


    我不信,他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


    我有眼睛,我有心,紀貫新對我好,他幫過我很多次,他為我受傷,他也說過他愛我。


    紀貫新抬起手來,他擦掉我眼下剛剛滾落的眼淚,輕聲說:“梁子衿,你真的很傻,傻到有時候我都覺得你可憐。難道你不懂,有些人出現在你的生命裏,隻是為了告訴你,你真的很好騙嗎?”


    不知道為什麽,紀貫新話音落下,我的腦海中會出現畫皮裏的小唯,她仰頭衝著天,一聲怒吼,然後整張臉都變得妖化。


    也許是我體內的悲傷達到了小唯在那時的感受,隻可惜我沒辦法做出痛不欲生的樣子來。


    眼淚和咬緊也不停在發抖的唇,是唯一能證明我痛苦的所在。


    我終於看不清楚紀貫新的臉,也終於知道了所謂的‘真相’。


    本以為事已至此,紀貫新可以瀟灑的轉身離開,可他卻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然後聲音不大的對我一個人講:“其實我對你也不是一點心思都沒動過,隻可惜你這人真的很無趣,我跟你在一起兩個月,絞盡腦汁的哄你,卻沒有把你哄上|床。如果你可以在床上賣賣力氣,也許我不會這麽快就覺得沒意思,很可能再寵你一陣子。”


    我拚了老命的攥緊拳頭,卻忽然發覺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我真希望自己能像電視劇裏的女主角,悲傷難過一下就暈過去,隻可惜現實是我要硬生生的在百十來雙的目光注視下,被紀貫新淩遲一樣的戲耍。


    他摸著我的頭,一如從前。我卻覺得頭上的手,讓我渾身發麻。


    紀貫新故意壓低聲音說完這句之後,聲音又變成平常音量,他對我說:“謝謝你配合我演了一出好戲,看到駱向東心疼難過,我就高興了。”


    說完,他把手從我頭頂拿開,然後邁步與我擦肩而過。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旁不停有人走過。是紀貫新的朋友,他們都沒看我,唯獨周夢怡說了一句:“這是你自找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的皇庭,印象裏好像是許一凡把我帶出來的。我隻是默默流淚,卻一聲不吭,像是整個人都開啟了靜音模式。


    許一凡對我說:“子衿,那種人說的話你就當是放屁了,誰還沒有個看走眼的時候?”


    “……”


    “你要是生氣難過就哭出聲來,這樣會憋壞的……”


    “……”


    出了皇庭大門,我輕輕眨著眼睛,不暈,隻是有點……迷茫。


    在下台階的時候,要不是許一凡扶了我一把,我直接就從台階上麵栽下來了。


    這一個踉蹌將我心底所有悲傷到幾欲封印的痛,一股腦的晃了出來。我死死抓著許一凡的袖子,張著嘴,可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許一凡嚇壞了,很久很久以後,他跟我說:“子衿,你那次真的把我嚇壞了,像是溺水的人,我覺得你快死了。”


    是啊,難過到發不出聲音來,我真的快要死了。


    我一路腿軟發顫的往街邊走,走到街口也不看這裏能不能打車,隻顧著伸手去攔。


    許一凡怕我出事,他說要送我迴家。


    我隻是搖頭,我想一個人待著。


    最後還是許一凡送我迴了家,到了家門口,我從包裏掏出鑰匙,卻怎麽都插不進鑰匙孔。


    試了幾次之後,許一凡幫我開了門。他滿臉擔憂的對我說:“子衿,我叫竺柯一起來陪你?”


    我搖頭,微垂著視線,低聲迴他:“你放心,我不會自殺的。”


    許一凡一聽我這麽說,更害怕了,他輕聲叫著我的名字:“子衿……”


    我對他說:“我還有爸媽,他們就我一個女兒。”


    我說了這句,許一凡這才知道我還是清醒的。他走後,我關上房門。在隻有我一個人的地方,眼淚決堤而下,我竟是連步都邁不動,直接原地蹲下……


    有些人出現在你的生命裏,隻是為了證明,你真的很好騙。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聰明人,但我也覺得自己不傻,可紀貫新說,我傻得可憐。


    這麽久,我一直納悶紀貫新到底看上我什麽了,原來他看中的是駱向東在乎我。隻要能讓駱向東傷心難過的,他都會去做,哪怕是……假裝愛上我。


    哭到天旋地轉,我蹲都蹲不穩,幹脆坐在門口失聲痛哭。


    房間中隻有小走廊開著暖黃色的小燈,其他房間都是一片漆黑。我很努力營造出不是一個人的樣子,可我終究隻是一個人。


    當我哭到筋疲力竭,我倚靠在門口牆壁處坐著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敲門聲急促響起。如今的我就是驚弓之鳥,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側頭看著左邊的房門。


    有門鈴不按非得敲門,而且還敲得這麽大聲這麽急促。我很害怕,想到之前有人半夜敲錯門討債,用刀坎門。那時候紀貫新穿了一身病號服就來了,可如今……


    我扶著牆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這才大著膽子道:“誰啊?”


    門外的敲門聲驟然停止,幾秒之後,取而代之的是再熟悉不過的男聲,他說:“是我,梁子衿,開門!”


    是我……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聲沒吭,因為害怕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梁子衿,給我開門!”門外的男人沒有再砸門,可聲音中卻滿是急躁。


    我濕著眼眶,嗓子緊到發不出聲音來。怕自己會失聲崩潰,所以我伸手捂著嘴。


    “梁子衿?你知道我有的是方法可以進去,你別逼我弄得人盡皆知,趕緊給我開門。”


    門外的男人急到不行,而我卻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麵對他。


    為什麽他要來,為什麽他偏偏趕在這個時候來……


    隔著一扇門,門外的他沉聲罵道:“你不給我開門,我現在就去弄死紀貫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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