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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阿牛沒有把葫蘆瓢送來,醜橘也不急著,讓王氏拿了一兩多銀子去對門張大娘家裏,請她兒子幫忙帶些米麵迴來。


    張大娘的兒媳婦手很巧,編的竹筐竹簍子很結實,鎮子上的人滿稀罕的,隔一段時間就要趕趟鎮子,這也在農閑時貼補了些家用,而他去趕鎮子都是搭村裏人的牛車去,她才能張這個口,托他捎袋米麵迴來。


    從三房拿迴來的銀子,除了買雞買米買麵,還剩下三四兩銀子,這些銀子自然是王氏拿著,王氏去張大娘家裏的時候,醜橘就在家裏找倆木桶出來。


    這倆桶子是她去挑水的木桶,她尋思著刷洗幹淨,一邊挑水,一邊擱阿牛家的葫蘆瓢,這倆桶子雖說是她擔水使得,可到河邊擔來的水她都是倒到缸子裏讓沉一陣子再吃的,這會兒她要擺個茶水攤,人家到了都是舀起來就喝的,自是得刷洗幹淨。


    她家這水缸子隔一段時間都得洗洗涮涮的,更別說這擔水的桶子了,不過要不是今兒琢磨著要擺茶水攤,她也不會動這個心思刷洗。


    瞅著缸裏的水不多了,醜橘就著剩下的水把缸子涮了,拿著扁擔挑著桶子下河去擔水,走前把竹刷子帶上,桶子擱河裏刷了就得了。


    醜橘跟阿牛雖然是倆個村子,可共用的都是同一條河,畢竟他們倆個村就隔著一條田埂麽。


    河的上遊是大夥兒挑水吃的,洗衣裳啥的大夥兒都得到下遊去,這是亙古不變的規矩,醜橘要洗木桶子,自是得到下遊,而下遊那塊也就到了阿牛他們的村子。


    這會兒有十來個婆姨在河邊上洗洗涮涮,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醜橘認識的,也有醜橘不認識的,她瞅著沒往跟前湊,自個兒往一處偏遠的地兒走去。


    醜橘倒也不是孤僻,隻是她這會兒家裏還忙著呢,要是跟那些三姑六婆湊到一塊,估摸著又要白話大半天了。


    上方那幾個婆姨都在一邊洗衣裳,醜橘便挑著空木桶子,撩起衣裙,踩著河中的石頭到對麵去。


    她尋了一處才把木桶放下來,忽的從背後傳來一句,“醜橘妹子?你咋在這兒哩?”


    醜橘迴過頭來,正好瞧見阿牛,他端著一個大木盆子,裏頭擱著四五件衣裳,這木盆子瞅著挺大的,畢竟是婆姨洗衣裳使的,自是造的大些,好多擱幾件衣裳,不過這會兒叫阿牛端著,倒顯得小了。


    醜橘不想多說,隻道是來涮洗木桶子的,轉身間雙眸還是往阿牛手上多瞧了一眼,咋是他來洗衣裳哩?


    阿牛看見了,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稍微離得醜橘遠些,把盆子放下,“那啥,我娘昨兒聽說桂姨的身子好了,一時高興過了頭,崴了腳,走不了道……”


    阿牛說的桂姨是王氏,王氏的名兒裏有個桂字,她年紀不是很大,跟醜橘年歲差不多的小輩都叫她“桂姨”。


    醜橘聽阿牛說她娘崴了腳,便出聲問候了倆句,心裏琢磨著阿牛說的這話,鐵定是牛嬸兒教他這麽說的,要不以前咋沒瞅出來這牛嬸兒對她娘這麽上心哩。


    阿牛不知咋的,聽到醜橘問起她娘挺樂嗬的,笑嘻嘻的說她娘就是崴了腳,過幾天就好了。


    醜橘也不知道說啥,隻是扯了扯嘴角笑了下,隨後就把木桶擱到水裏,使著竹刷子洗了起來。


    阿牛這邊也開始洗起了衣裳,他把盆子放到地上,蹲在跟前直勾勾的瞅著盆子裏衣裳,不時拿起一件瞧瞧,擱水裏浸濕了,放到一塊石板上,瞅了瞅又從木盆子裏拿出一根洗衣棍,像是在咂摸,這衣裳該咋的洗。


    醜橘一直叮囑自個兒不要多管閑事,可聽到阿牛使著棍子梆梆梆的敲到石板上的聲音,她暗中歎了口氣,起身走了過去。


    “阿牛哥,你幫我刷刷桶子吧,衣裳我來洗。”


    “啊?!妹子,這、這咋能讓你來、來洗……”


    阿牛稍稍愣了下,不知該作何反應,醜橘拿著竹刷子過去,換下阿牛手中的洗衣棍,挽了袖子接過他這幾件衣裳洗了起來。


    “妹、妹子,這、這咋使得哩。”


    “行了阿牛哥,你一個大男人咋會洗衣裳,你要是閑著,幫我把桶子刷一刷,那才是使力氣的活兒。”


    醜橘瞧著這些都是外衣,也好洗,就著阿牛拿來的草木灰,浸濕了搓一搓,使著棍子拍打起來。


    雖說她不是對阿牛有意思,可他們這會兒倆人都在河邊,他們倆家的關係又不錯,她幫著他洗倆件衣裳也沒啥,再者說了,要外人瞧見阿牛自個兒洗衣裳,而她又避開躲到一旁去,這不是叫人議論麽,說他們倆家因為老牛頭送錯銀子的事兒又咋咋了的。


    醜橘隻顧著手下忙活,沒咋的去注意阿牛,等幾件衣裳洗好了就抬頭瞅瞅,見阿牛提著倆桶子站在一旁,便起身把桶子接過來,與他說了一句就走了。


    過了田梗子到上遊,醜橘就著河水把木桶涮了涮,挑了一擔子迴家,這一擔子隻夠墊個缸底兒的,醜橘又來迴幾趟才夠她們娘倆一天使的。


    挑完水醜橘歇了歇,王氏給她晾了碗水端過來,她才要跟她說牛嬸兒的事兒,張大娘就在對過喊她了,她兒子兒媳趕在午晌前把米麵給她們娘倆捎了迴來。


    張大娘的兒子費力的把一袋子米搬過來,累的吭哧直喘,二十多歲的漢子真是壯的時候,可張大娘的兒子卻瘦的出奇,一點也不像是在地裏刨食吃的農家漢子,要是套上一身布衣,說不定會讓人誤以為是個文弱書生。


    “桂姨,這、這袋子麵,我、我給你拿、拿來了,那袋子米,我等下再給你拿來……”


    王氏跟醜橘忙上前搭把手,“哎喲,張春啊,你說你言語一聲,我讓你妹子過去拿過來就是了,你幹啥使這份兒力哩。”


    這張春就是張大娘的兒子,他打小身子就單薄,幹不了重活兒,要不守著家裏那三畝來地,卻怎麽也養不活家裏,老張頭去了之後,這家裏的主心骨就沒了,早年醜橘暗中提點她,讓她把家裏那幾畝地租出去,這才換得些租子來度日,不過也隻是能糊口罷了。


    張春擦了擦汗,笑道,“桂姨,這、這點事兒,哪裏用得著麻煩醜、醜、醜……”


    “得得得,張春你歇會兒別說了,妮兒啊,去把、把米拿過來。”


    王氏沒等張春說完就打斷他的話,心裏頓時不悅,這要是再讓張春吭哧下去,她家妮兒不得醜到南天門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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