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國皇宮,內外歡騰,皆因五國統一,從此絮國便是天下霸主,王令一出,誰敢不尊,才剛下朝,朝陽便聽內侍通報說是寒山寺住持在禦書房等他,想了想,找來卿凜四人來到禦書房一同接見鏡晨。

    門一開,鏡晨便雙手合十,說道:“寒山寺住持鏡晨見過陛下。”

    “免了,不知大師前來有何要事呢?”朝陽略帶稚氣的童聲看著鏡晨問道。

    “阿彌陀佛,貧僧前來是想告訴陛下,太上王與太後,還有七夜公子的遺體在寒山寺,陛下可接迴皇陵安葬,另還受人之托,帶上書信一封。”遞過書信給朝陽的內侍後,鏡晨複又說道:“故人之托已完成,貧僧便先行告退了。”

    揮了揮手,讓內侍和鏡晨一同走出。

    對於七夜的事朝陽自不知道,但是卿凜四人卻是明白,細細道來後,朝陽也懂事明理,這才打開書信,寫道:朝陽,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姑姑或許已經不在了,其實姑姑知你一直都怨著的,但姑姑沒有辦法,亦不知如何才可讓你感受到親情與童年之樂,所以隻好為你打下四國,這一來是為你,二來亦是為了完成你父王的遺願,但姑姑相信,朝陽定是一名出色的好君王,能夠打理好五國。至於卿護衛和蕭宰相大可安心與其愛妻攜手到老,夜月把紫離天劫已除,如今她已脫離魔界,隻是凡人之身。而蕭宰相早期過與朝陽的陽氣我亦盡數補迴,如今你們每人安好,我亦放心離去挽迴曾經的一切了,夜月絕筆。

    看完信後,朝陽早已失聲慟哭,卿凜四人也眼眶微紅,他們就知道,公主其實還是如初時般善良,隻是他們真沒想到,今日的一切安寧,最後竟是公主用生命換來,甚至連她的屍身也無法帶迴。

    因七夜也是流著絮國的血,所以絮朝陽上朝時力除排外堅持讓他與絮夜陽和無暇一同葬入皇陵。

    絮國282年二月,盛陽帝對外昭告月華公主得急病逝,封諡號月華聖公主,與太上王等人同期葬入皇陵。

    淩絕峰頂,夜月一身大紅嫁衣坐於梨亭之中,腦海裏不斷閃過過往與這段日子的點點滴滴,與平日相反的,是心已不再起波瀾,或是人之將死,其實從前一切不過浮雲而已,隻是當時執念太深,終是造成太多不可挽迴,還好,如今還有挽迴之法,不然她怕是日後碧落黃泉,亦是帶著濃重的愧疚,那就實在是太沉重了。

    夜不知不覺地降臨,抬頭看著空中的九星漸漸有著連成之勢,夜月笑了,自懷中拿出三珠,讓其靈力釋出收納到栓天鈴中,隨後往絮國皇宮飛去散出重生的光華。

    月色漸濃,照耀在夜月身上泛起淡淡的銀白光華,忽而一陣夜風吹過,女子如墨般的長發隨風肆意地飛揚著,大紅的嫁衣上用金線繡滿了一朵朵蓮花,衣袂翻飛,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朵朵金蓮圍繞著女子,猶如精靈般似的,甚是好看。

    突然,夜月已變迴清冷無波的金銀眼眸眸因情緒激動而生出氤氳,低頭眨了眨,再抬頭時,雙眸滿含深情淒然,隨後帶著一個絕美的笑顏,說道:“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淩,別了……”說罷,夜月便縱身跳下這萬丈高崖……

    自那日夜月離去以後,戰場之上血流成河,讓人看著無不感到心驚,等到一切風平浪靜時,無塵與德笙摩亦早已不見,寖冽決受了寖鳳孤遺願托人將玉璽送去絮國後,便過來抱迴他的屍身,看著傷重跌坐在地的淩歌,問他想去哪裏,他可以讓人送他過去。

    抬頭看著暗紅的天空,他茫然了,以前留在寖國是因為能再見上夜月,他深知在刺入寖鳳孤的那一劍時,她就已經被傷得鮮血淋漓,再亦無法補迴了,苦嘲一笑,無論從前,還是現在,都是他在傷她不是麽?如今他無法尋她,亦沒有資格去尋她,如是這般,那便讓他迴去淩絕峰山腰處的小竹屋,至少在那裏,他還可以日日夜夜,甚至午夜夢迴,都可尋找她曾經在此留下的痕跡。

    小竹屋還是與初時一般,白霧縈繞,清風飛揚,深深地吸了口氣,仿佛空氣之中,還帶著她身上總有著淡淡的蘭花香氣,隻是如今,人去樓空,剩下的隻有他一人罷了,心一陣抽痛,喉頭便湧出一口腥甜吐出。

    一向愛整潔的淩歌並沒有擦去那口腥甜,隻是搖搖晃晃地走到床榻躺下,彎起身子,仿佛這般可以消除心中與內傷帶來的疼痛,視線漸漸變得模糊,是的,他累了,這樣他就能在夢裏尋找她了。

    清晨的陽光灑進,把床榻上淩歌白衣的身影照得迷蒙起來,緩緩睜開那雙遍布紅絲的桃花目,昨夜,他並沒有夢中尋找夜月,皆因天帝來尋他了,天帝說,無塵和德笙摩犯下的過錯,已隨著進入輪迴而告終,他聽了也笑了,這樣也好,他們終於不必背負曾經的恩怨情仇了。

    但笑意卻在天帝的下一句凝在了嘴角,他說,夜月已懂得迴頭是岸,但她畢竟是命定的天劫,而且殺生無數,怨靈四起,女媧石聯合元魂珠、元牝珠和著栓天鈴的力量隻能使六界一切歸一重生,真正需要恢複六界平衡的,還是需要她一死,這樣一來釋放出的邪魂之力得到洗滌,二來殷梨兒的魂魄才得以輪迴。他知道,墜魔本就不是夜月之意,至始至終,她的心還是至善純良,所以醒來後,他把自己一身汙垢清洗幹淨,認真梳好略微淩亂的發絲,因為他不想夜月看到一身髒汙的他。

    梳洗過後,來到門邊,握著門把手的手顫抖著,他不知道是在害怕還是緊張,五髒隨著心情的變化撕裂般的痛了起來,忽而他笑了,真好,雖然這次內傷很是嚴重,但他不打算去醫治,因為這是他第一樣能夠找到夜月留給他的。

    這樣一想,心情便輕鬆了些,隻是當他把門打開後,從不知淚為何物的他,落淚了,緩步走出來到一棵白玉蘭花樹下,那朵朵的花瓣上沾滿了豔紅的血跡,而且還掛著一塊用金絲繡著蓮花的紅色衣料,那塊衣料他是認得的,這是她母後留給她唯一的遺物,亦是嫁妝,她很是珍之惜之。

    往日出塵俊朗的臉早已一片潮濕,他亦顧不得了,這一棵蘭花樹,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見證,如今沾著她血跡的蘭花樹上掛著那塊衣料,他能不懂她的意思麽?她是在說,她愛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愛他啊!

    體內的力量仿佛被人抽幹一般,淩歌滿臉潮濕靠著樹幹緩緩坐下,握著手中的衣料緊揣入懷,喃喃道:“小月,今生你一直追尋著我,而我卻負了你今生,來生,便讓淩歌來尋你……”

    聲斷息亦斷,清風吹過,落下一片片帶著豔紅血跡的蘭花花瓣,一切歡喜,一切悲傷,隨其成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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