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妖峰後山。


    與熱火朝天的前山相比,後山依舊隻有三道身影。


    楚天策盤膝而坐,雙手結出一個奇詭的手印,天地氣運周流盤繞,化作一個璀璨的金環。


    月千山負手而立,雙目灼灼,深深凝望著楚天策,神色依舊顯得猶豫而複雜。


    倒是鬼舞秋神色沉靜,雙目微閉,隻是靜靜盤坐在楚天策身畔,混不理會天地氣運的變化。


    氣運瘋狂匯聚,大概持續了七天。


    其後半個月的時間,這無數奔騰唿嘯的天地氣運,赫然凝聚成了這枚燦金色的圓環。純正而偉岸的天地威壓,不斷自燦金圓環中迸發激蕩,星域意誌的意韻真靈、如同烈陽一般、讓人無法直視。


    “你想好了?”


    月千山語氣鄭重。


    楚天策微微睜開雙眼,說道:“大道之行,勇猛精進,我當年應下星域第一妖孽,一如今日。”


    月千山深深望著楚天策,良久才笑道:“果然不愧無上劍妖,倒是顯得我畏縮怯懦了。”


    “我既然起身自烈蒼星域,這方星域、便當得我庇護。”


    楚天策突兀清嘯一聲,雙手結印,璀璨的燦金圓環陡然間浮現出一抹奇詭的色彩。


    似乎是深沉熾烈的赤色,似乎是光明璀璨的藍色,雷霆與火焰的種種妙韻,不斷交織混融著。


    嗤的一聲脆響,逐漸被染上全新色彩的圓環,陡然間高速旋轉起來,迸濺的光影,如同千萬雨滴、灑在楚天策肉身之上。下一瞬,圓環陡然化作一團霧氣,倏忽融入楚天策四肢百骸,冥冥之中,一種奇異的共鳴與協同,在楚天策和星域本源之間隱隱建立。


    這種共鳴,有些類似於楚天策和紫月宗。


    因果糾纏,命運交疊。


    恍惚之間,楚天策似乎對於諸般真意的理解和感悟,都變得清晰、深刻了些許。


    “看來無窮歲月以來,烈蒼星域的命運,終於要迎來一個結局了,我真是期待啊!”


    月千山突兀長歎一聲,身形緩緩消散。


    一如之前,隻是如今,哪怕已經晉升淨土境中期的楚天策、依舊無法完全看穿月千山的手段。


    “千山長老這句話,頗值得玩味啊,他究竟在期待什麽?烈蒼星域嗎?”


    鬼舞秋突然睜開雙眼,望著已經重歸沉靜的重重虛空,雙眉微蹙。


    楚天策微微搖頭,說道:“應該和烈蒼星域沒有太多關係,千山長老來曆神秘、大概率是天外強者,隻是不知道他用什麽方式進入此地,或者說幹脆是洞穿幽冥、轉生於此……總之他老人家所期待的,恐怕牽扯一個我們無法猜測的秘密。”


    “洞穿幽冥,轉生於此嗎?如若當真是無上強者,何必轉生在這封印的囚籠?難道說和金磚相類?”


    鬼舞秋語速不快,顯然是在細細思索著種種可能。


    月千山的根底和來曆,不隻是紫月宗最大的秘密,即便在星域中、都堪稱最著名的謎團之一。


    這尊強橫無比、永遠看不到盡頭和底牌的強者,背景如同一團迷霧,永遠無法看清。


    “說不清楚,不過星域雖然封印,但是再固若金湯的防禦,總有縫隙。”


    楚天策倒是對月千山如何降臨星域,沒有太多興趣。


    且不說他自己轉世重生,金磚肉身穿梭,就算是蒼火世界中那個布置大陣的神秘強者,如今細細推敲,楚天策亦是隱隱感覺,其人大概不是烈蒼星域的土著強者。否則以其如此恐怖的手段,斷斷不會籍籍無名,全然沒有線索和信息可供猜測。


    “吞噬星域氣運……禍福相依,倒也無所謂對錯。”


    鬼舞秋嘴角輕揚,一步踏入紫峰洞天、再次進入幽冥聖泉。


    這一次楚天策大戰苗振川,她雖然並未親身搏殺,得到的收獲卻是不小。


    特別是兩人本源融貫,血魂契合,楚天策突破境界的種種妙悟巧思、悉數奔來心頭。


    紫峰洞天中,糖球、金磚、九彩都已經感受到了楚天策晉升淨土境中期的變化,不過都沒有離開。


    一方麵固然是因為各自閉關,不便離開,另一方麵則是對楚天策的絕對信任。


    “那青裙少女勸我不要貿然吞噬星域氣運,大概是擔心未來星域生變、甚至幹脆本源潰敗,我若是與烈蒼星域交纏因果太過深刻,必然會受到反噬……不過她並不知曉霄冥世界的神奇與玄妙……”


    楚天策手印變幻,感受著已經本源深處、被劍王血脈和天妖真元不斷洗煉的氣運圓環,嘴角輕揚。


    他悍然吞噬氣運,在絕對自信之外,實際上還有一張底牌。


    星域潰滅,關乎天地法則。


    任何存在,無論是無敵的強者,亦或是星辰日月,都無法擺脫最終潰敗覆滅的命運。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比之逆天而行、更要艱難千萬倍。


    但對楚天策而言,因果糾纏、命運交疊,都不敵霄冥世界。


    霄冥世界玄妙無比,修煉到極致,世界之偉岸神異、可堪無上星海。


    區區一個小型星域,縱然是天地生成、鬼斧神工,但卻根本無法與霄冥世界相媲美。


    楚天策隻需要不斷修習霄冥世界,無論是要剝離星域、亦或反客為主,都在一念之間。


    這張隱藏的底牌,便是楚天策敢於吞噬天地氣運的根本。


    青裙少女也罷,月千山也罷,無論是否知曉世界功法這條路,但卻絕不知曉楚天策擁有這張底牌。


    “這一戰的收獲,極其重大,而且苗振川一死,天獸宗傳訊之前、應該沒有太多雜務了。”


    楚天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雙目微閉,四周緩緩漾開一抹陣芒。


    神劍城一戰,楚天策收獲極大,需要消化沉澱的東西亦是極多。


    其一,晉升淨土境中期,真正登臨巔峰,無論是對星域、對真意法則、對真元血魂的理解,都大異先前。此時此刻,哪怕是同樣的運轉天妖真元,楚天策都能夠感受到一種截然不同的神韻與意趣。


    這是任何一個修行世界巔峰,都自然擁有的豐厚禮品。


    一如在元龍星,每一尊琉璃金身、甚至神火境的修者,都擁有一種掌控四方的威嚴與神妙。


    其二,鬥劍樓三十六重,收獲極大,無窮劍道真諦,幾乎如天河倒灌、充盈魂海。


    楚天策對於劍道的理解,短短三十六重天,猶勝百餘年苦苦參悟、細細打磨。


    其三,與苗振川一戰、特別是最終搏殺星域意誌,特別是苗振川萬花筒般的劍道根基,同樣讓楚天策得到了極大的幫助。相比於朋友,敵人顯然是更優秀的導師與磨刀石。


    劍鳴穀後山徹底安靜下來。


    月千山神龍見首不見尾,在確認楚天策吞噬星域氣運後,便再未出現。


    金磚、糖球、九彩、鬼舞秋則一直沒有離開紫峰洞天。


    …………


    “公子,冥鬼殿的煜芝小姐前來拜訪。”


    法陣輕輕搖曳,應紅衣的聲音以一種奇異的頻率和語調,緩緩響起。


    應紅衣擁有一枚特殊的傳訊令牌,按照特定的手法穿梭法陣,不至於影響楚天策修煉。


    閉關參悟,最忌關鍵時刻被打斷。


    許多明悟、稍縱即逝,一旦被打擾,再想重新貫通,簡直是難如登天。


    至於搬運周天、奔騰血魂,貿然被打斷,縱然楚天策根基雄厚、不至於走火入魔,亦是頗為兇險。


    沉默片刻,楚天策真元緩緩運行了三十六個周天,方才開口問道:“煜芝此刻在哪裏?”


    “迴稟公子,煜芝小姐正在主殿,天璣婆婆和辛青兩位太上長老在陪著說話。”


    應紅衣愛屋及烏,提到牧煜芝時,語氣明顯有幾分親近。


    “讓她直接過來即可。”


    “遵命。”


    應紅衣遙遙斂衽一禮,取出另一枚令牌、迅速傳訊。


    很快,一襲紅袍、容顏絕美的牧煜芝,便即如一團紅雲、悄然飄落在劍妖峰。


    “煜芝小姐,請隨我來,前山叮叮當當忙個不停,公子這些日子一直在後山靜修。”


    應紅衣語氣恭謹,垂首肅立,目光卻是偷偷打量著牧煜芝的身姿和容顏。


    “紅衣妹妹客氣了,以後我們姐妹相稱即可,許多事情還要多勞妹妹指點。”


    牧煜芝滿麵笑意,直接挽住應紅衣的胳膊,將一枚空間戒指悄然塞到應紅衣手中。


    應紅衣微微一愣,神色變幻,驚聲道:“煜芝小姐可折煞紅衣了,前輩身份高貴、前途廣闊,不日便可登臨絕頂、長生久視,紅衣不過公子左右一個丫鬟罷了,如何敢和夫人亂了尊卑。”


    “別和舞秋姐姐亂了尊卑就好,我不過是公子身邊一個侍妾罷了,算起來倒是高攀了劍妖峰大管家。”


    牧煜芝素手輕輕環住應紅衣手掌,向外推的空間戒指,被強行握在掌心。


    應紅衣畢竟隻是真武境,牧煜芝有心送禮、自然不會被推讓迴來。


    “這怎麽敢當……紅衣就算再不知道好歹……再說公子要是怪罪下來……”


    應紅衣一時之間言語明顯變得淩亂,手足無措、額頭鬢角竟然隱隱冒出汗珠。


    劍妖峰大管家,這個名號並不虛妄。


    實際上紫月宗中都是如此認為,上至太上長老、下至尋常弟子,對應紅衣都極其尊重。


    隻不過應紅衣出身低微,應家隻是紫月宗治下一個普通的中等家族,族中最強者不過是一尊半步不死境而已,雖然頗得楚天策信賴,應紅衣卻始終不敢有絲毫自傲和放肆,更從不假公濟私、狐假虎威。


    遇到楚天策、被楚天策賞識、家族水漲船高,歸根到底,隻是運氣而已。


    若是有絲毫紕漏、惹得楚天策不快,哪怕楚天策不動怒,隻要被剝奪了劍妖峰上的身份,必然有無數勢力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人性如此,天地萬靈概莫能外,不隻是應紅衣,甚至整個應家,都在享受巨大提升的同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公子性情一向溫和,隻要你誠心誠意、他是不會怪罪你的。”


    牧煜芝笑著挽住應紅衣,大大方方自劍妖峰甬道上走過。


    雖然不及鬼舞秋,但牧煜芝風姿氣度、容顏身形,在年青一代中極富盛名。再加之並不掩飾、強橫卻內斂的虛空境巔峰威壓,霎時間便即匯聚了無數目光,整座劍妖峰的工程、幾乎都在一瞬間停滯。


    半盞茶的時間。


    楚天策微微揚眉,望著親昵的牧煜芝和應紅衣,眼中泛起一絲淡淡的驚訝。


    他當然不可能時時刻刻禦使靈魄、監督著整個劍妖峰的動態,自然也就不知道剛剛兩人的對話。


    “公子,煜芝……”應紅衣悄悄看了一眼牧煜芝,“煜芝姐姐來了,我先下去了。”


    “煜芝,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楚天策手腕輕抖,三杯靈茶悄然浮現、飄落在三人麵前。


    新修的精舍,彌散著淡淡的清新靈氣,交織著靈茶的味道,竟然頗有幾分仙靈妙境的味道。


    “好靈茶!公子煉丹的手段,愈發高妙玄奧了。”


    應紅衣覺察不到,但牧煜芝卻是見識廣博,一眼便即看出,這靈茶已經超越了普通的天階中品。


    雖然尚未達到天階上品,但茶香中繚繞著的淡淡真意,卻絕非等閑天階中品靈丹可以比擬。


    不客氣的說,單單是這杯靈茶,價值就超過兩千極品靈石。


    “紅衣,這靈茶你抿一口即可,剩下的可以帶迴去、每隔七日煉化十分之一。煜芝,說事情吧!”


    楚天策看著手捧茶盞、神色猶豫的應紅衣,笑著解釋道。


    “多謝公子!”


    應紅衣臉上泛起一抹歡喜,卻隻是捧著茶盞、靜靜唿吸靈氣。


    既然這靈茶妙用無窮,索性迴返之後、靜坐調息,將狀態提升到最好再開始第一次煉化。


    牧煜芝一口將靈茶飲盡,雙目微閉、似乎迴味著靈茶的妙韻,片刻才恭聲道:“劍鳴穀的財富已經基本整理完畢,各類修行資源如淵如海、足可以讓冥鬼殿的力量暴漲一倍。其中各色傳承、特別是劍道傳承,數以億萬,其中還有相當數量的孤本、殘本。”


    “鬥劍樓和神劍閣並沒有受到損毀,劍修依舊可以從中得到極大的收益,暫時封閉起來。”


    “劍鳴穀下轄的領地和大小勢力,都已經解決,一部分選擇臣服、一部分提前逃離。”


    “另外劍鳴穀最負盛名的六靈劍都如同人間蒸發,全無絲毫蹤跡,不過他們似乎沒有帶走太多寶物。”


    “各色典籍傳承的目錄和簡要介紹,以及劍鳴穀中遠古遺寶的介紹,都記錄在玉符中。”


    說著,牧煜芝取出十幾枚玉符,一並遞給楚天策。


    楚天策結果玉符,略一思忖,突然問道:“在劍鳴穀,有沒有探查到特別的淨土境氣息?三尊淨土境之外的頂級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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