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從宴會場走出來,已經下午兩點。

    很奇怪的,下了“戰場”,還是大獲全勝,兩個人都沒有表現出很興奮,胤陽雙手輕輕搭在方向盤上,神情專注的開著車,一貫淡漠的眼神裏有幾絲虛無和飄渺,方洵歪著頭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的景色發呆,誰都沒有說話。

    氣氛中有一絲詭異的沉默。

    直到車子開到方洵所租的小區門口,胤陽靠著路邊停車,然後迴頭看了方洵一眼,聲音淡淡的:“到了。”

    “哦。”方洵才迴過神來,準備開車門才發覺安全帶沒解,通常胤陽十分樂於做這件事,今天卻有點反常,眼睛直視著前方沒動,方洵也沒說什麽,自顧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的時候看了眼胤陽,“謝謝你送我迴來。”

    胤陽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露出得意的調笑,他的表情很淡,眉宇間透著股濃濃的倦意,這是他極少會表現出的一種狀態,不耐的,懨懨的,有些慵懶的疲憊。

    他突然之間的態度轉變讓方洵有點不自在,猜想可能今天的事情讓他不順心,畢竟是來幫忙的,卻被胥日跟秦朔兩個人一起揪著不放,方洵低頭想了下,有些歉意的說道:“那個,秦朔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不是故意要你難堪,他那個人挺笨的,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

    胤陽沒說話,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似乎在等著她關車門。

    照他這種拽得二五八萬的態度,換作以前方洵一定會一腳踢過去,但現在她顯然做不出來這事,想著讓他先冷靜冷靜,也就沒再說什麽,關上車門之前,胤陽突然說了句:“謝謝。”

    方洵有點發懵:“謝我幹嘛呀。”她露出個燦爛的笑,“你陪了我一天,應該是我謝謝你。”

    他又不說話了。

    方洵有些窘迫的沉下臉,你看這人,到底吃錯了什麽藥,高興的時候使勁撩撥你,不高興的時候就不搭理人,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啊。

    方洵剛關上車門,胤陽就一腳油門開車走了,那速度起碼有一百二十邁,好像早就迫不及待似的,方洵鬱悶的在小區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抬步往大門裏走。

    這個時間小區裏人很少,顯得有些冷清,梧桐樹和樹下的長椅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暖意融融。方洵在椅子上坐下來,抬起頭看著上空並不刺眼卻蒼白的太陽,慢慢張開五指擋住陽光,在她有些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在那片黯淡陰影下,她的表情有些模糊。

    她不想對自己在剛剛那場宴會的表現做評價,她沒有刻意去做什麽,也沒有想要去打誰的臉,她隻想做個真實的自己,以最直接坦蕩的心情,來麵對那個人,麵對那樣一件讓人難過到死的事。

    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當麵問一問秦朔,為什麽要不告而別,為什麽想分手就分手連個理由都沒有,他走的幹淨,她卻像個傻子,但是就是那一瞬,當胥日十分自然的挽住秦朔的胳膊,而他舉止親昵的扣住她的手,附在她耳邊與她低聲耳語的時候,她突然就什麽都不想問了,那個一心想要秦朔給出的理由,也變得不那麽重要了,那個動作很簡單,卻是除了時間之外連愛情都無法達成的默契。那個動作告訴她,秦朔不再屬於她,當年那個站在海棠樹下對著她靜靜笑著的人,已經不在了。

    胥日這個女人氣場很強大,她不需要刻意做些什麽,她不說話也不動作,靜靜的站在那裏都有一股自內而外自然而生的自信與優雅,任何人站在她麵前,都會覺得自己變得卑微渺小,即使表麵裝得滿不在乎,但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很無措,就像是暗夜裏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迴家的方向,那一刻她覺得他們才是活在同一個世界,而她就被拒絕在那個世界冰冷的大門之外。

    是胤陽的突然出現讓她擺脫這種尷尬,她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瞬間,明亮而帶著曖昧暖意的燈光下,那個男人一身西裝,眼裏是自信和灑脫的味道,他在萬眾矚目之下朝她走來,把她從那扇就要讓人承受不住的門前拉開,他就那樣站在他麵前,握住她的手,笑著對她說:“不是讓你等我麽?跑那麽快幹什麽?”那個聲音很溫柔很暖,卻充滿了鼓勵的力量。

    方洵微微抬高眼睛,她感到眼裏有些濕潤的東西在湧動,趕緊抬手遮住雙眼,過了會兒,手指緩緩移開,眼角處有了淺淺的淚痕,她用手使勁擦了擦,努力抿出一個笑來。不管在那些既陌生又冰冷的目光下她如何出盡風頭,心裏到底是難過的,就算努力不去表現出來讓別人知道,但心裏的難過,她自己最清楚。

    這一場重逢是一次尖銳對峙,在那場對峙中,沒有誰輸誰贏。

    她低頭翻出手機,打開相冊,手指來迴滑動,最後停在一張底色單調的照片上,背景是學校小操場的籃球架下,照片裏的人穿著件白襯衫,牛仔褲,頭發剪得很短,手裏握著瓶礦泉水,正在看同班同學打籃球,陽光下他身材頎長,靜靜的站立,有些木然。

    他的表情很淡,甚至是僵硬,他很少笑,雖然笑起來的樣子

    好看到絢爛。

    觸動手機屏幕,想要刪除那張照片,看著上麵跳出的“確認”和“取消”,突然不忍心再按下去。

    秦朔不喜歡拍照,唯一的一張合影被胤陽撕了,現在就隻有留在手機裏的這一張,刪了就沒了,連殘存的唯一一點記憶都沒了。

    他讓她難過,也給過她溫暖。

    曾經聽誰說過,過去的記憶很重要,就算並不美好,想起來會傷會痛,也很重要。

    最後長長歎了口氣,輕輕按下了取消鍵。

    晚上十點,自由空間酒吧。

    胤陽側身坐在舞台中間的轉椅上,絲質的黑色襯衫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他修長脖頸和性感的鎖骨線條,頭微微的低著,曖昧的橘色燈光下黑色的短發柔軟而服帖,眼神裏充滿著企圖和魅惑的味道,略微冷硬的臉部輪廓在稍暗的光線下斂起鋒芒,變得深沉柔軟,袖子隨意的挽起,一手扶著麥,一手自然的搭在腿上,嘴唇漫不經心的開合:

    “蒼天不解恨怨,癡心愛侶仍難如願,

    分開雖不可改變,但更珍惜一刻目前,

    可知分開越遠,心中對你更覺掛牽,

    可否知癡心一片,就算分開一生不變……”

    他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曖昧的沙啞,更有些成熟的慵懶味道,酒吧裏的人不多,很安靜,大家一邊喝著酒一邊專注的聽著他唱。

    胥日跟著車宇走進來的時候,胤陽一眼就看到了她。

    與她白天的精心打扮不同,她穿著簡單的牛仔褲,絲質的深藍襯衫,襯衫很寬大,下擺隨意的收束在腰帶裏,看起來很簡單自然,但就是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和貴氣和優雅。

    車宇給胥日找了個正對著舞台的位置,然後抬手叫住一個服務生讓他送杯冰水過來,胥日自帶溫度的炙熱眼神毫不掩飾的看著舞台上那個身影,淡淡道:“我喝酒。”

    車宇先是一愣,笑了:“你喝多,可沒人送你迴去。”

    胥日看著胤陽不說話,車宇也扭頭看了眼胤陽,然後笑著搖頭:“別指望他,他從沒送過女人迴家。”停了下,好像想起什麽似的,笑意更深了,“哈,不對,倒是送過一個。”

    胥日目光一冷:“方洵?”

    車宇在她身邊坐下,又是那副隨性愜意的樣子:“胥日啊,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天剛剛訂婚,就這麽丟下未婚夫不管跑來找別的男人不太合適吧?而且,

    方洵的事跟你沒關係,我勸你一句,別打她的主意。”

    “嗬……”胥日笑了,“我能打她什麽主意,其實我今天見到她,覺得她跟一般的女孩不太一樣,說實話,我挺喜歡她的。”

    車宇跟著點頭:“胤陽也挺喜歡她的。”

    胥日掛在嘴角的笑容一頓,用一種納悶中帶著些探尋的目光看了看車宇,很快的,又恢複了之前的笑意:“酒呢?”

    服務生送了一瓶伏特加過來,車宇接過酒瓶,有些不確定的看了看胥日:“真要這個?酒勁挺大的。”

    胥日笑著接過:“就要這個。”

    舞台中央,胤陽還在專注的唱著,他的目光很淡漠,臉上也沒什麽多出的表情,這首一生不變七年前他唱給胥日聽過,那時候他的聲音還很清透,而且帶著點少年的青澀和溫軟,不像現在這樣沉厚沙啞,有著成熟男人的韌性和力量。

    燈光下他的眼神冷淡到透明,且透著一股漠然和疏離之色,無論聲音如何的起伏,眼睛裏的溫度始終不變。胥日輕輕晃動著玻璃杯中的透明酒液,優雅的坐在弧形沙發裏看著他,淩銳的目光仔細捕捉著他臉上每一個不易察覺的細微表情,現在的她已經不急,胤陽還在唱這首歌,就說明他心裏還有她,他沒有完全忘記她,既然是這樣,那就不急。

    她舉起酒杯來,一邊看著胤陽一邊淺淺的喝了一口,嘴角邊泛著淡淡的笑意,那是一張十分精致端莊的臉孔,是因掌控一切而滿足微笑的臉孔。

    胤陽唱到最後,她抬起手來想要鼓掌,就在那時,一個人影突然闖入,個子不高,卻完完全全擋住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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