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熙熙緊緊閉著嘴,不敢多說話。


    罕康將軍是個蠱惑人心的高手,能讓羅慕斯組織中的諸多追隨者都對他狂熱崇拜,在這種緊張的時刻不停地跟他對話肯定是不明智的選擇。


    罕康將軍顯然知道自己的優勢所在,繼續似笑非笑地說道,“和這個人結婚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吧,帕花黛維,真是為難你了。”說著看看覃坤的方向。


    譚熙熙極不想出聲,但餘光瞥見了覃坤瞬間變白的臉色,還是生硬答道,“不為難。”


    罕康將軍挑挑眉,“不為難?哪裏不為難?是製定這個計劃不為難?還是委屈你自己嫁一個不如你的男人又和他一路敷衍到現在不為難?”


    譚熙熙不得不打斷他,“你到底要說什麽?將軍,這些小事不值得你多關注,這不符合你的身份。”


    罕康將軍搖搖頭,“我不是想說什麽,我隻是想確認一下倉促間讓莫特抓住的這個人到底有多大用處。”


    說話間又有兩個將軍的衛士衝到了莫特的身邊,手持鋒利匕首,護衛在他兩側,這樣一來,別人想要救覃坤就得先過他們這一關。


    這兩人原本已經被詹姆斯的人控製住,但是稍一打鬥就掙脫出來,可見都和莫特一樣,是被故意抓住的,其實還有反抗的實力。


    詹姆斯氣得直罵自己手下,“廢物!一個個都是廢物!把剩下的都看牢了!”


    罕康將軍目光深邃地看著譚熙熙,“看來我的決定沒錯,他的用處不小。你竟然連讓他多聽兩句真相不願意。我的玫瑰,你對他太小心了。別說對男人,對女人也不能這樣,這隻會讓他們變得軟弱無能,沒有任何承受力。”


    譚熙熙冷冷迴視著他,“將軍,我恐怕你試探出的這個結果沒什麽用,我不可能為了他就放你們走,這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就算我答應了,其它人也不會同意。”


    罕康將軍哂笑,“不,不,你猜錯了,帕花黛維,我怎麽會提這樣的要求?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那在有些東西還沒有搞清楚之前,我是不會急著出去的。”


    譚熙熙繃緊了神經,“那你想怎麽樣?”


    罕康將軍遙遙向她伸出了手,“用你身上最重要的兩樣東西來換他的命吧。”意味深長地說道,“寶貝,我知道你有什麽,你也知道我要什麽。”


    一直在靜觀其變的洛克周終於站了出來,“不行,熙熙,我們到現在還不能確定那兩樣東西到底有什麽用,但我估計將軍他已經知道了。”


    他這人看著斯文,其實反應速度極快,發現局勢有了不利於己方的變化,就立刻有了應對,說完不等譚熙熙答話就迴頭下了命令,“硬衝上去,必要時可以開槍,一定要瞄準,隻能打在人身上,不許射在其它地方!”


    譚熙熙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有寒光閃過,低聲喝道,“周!”


    洛克周的人已經衝了上去。


    罕康將軍的反應也不慢,冷笑一下,揚聲吩咐莫特,“莫特,先砍掉他一隻手!過兩分鍾再砍另外一隻!”


    耀翔要嚇傻了,一聲大喊,發瘋一樣就要不管不顧地往過衝,被身旁的兩個保鏢拚命拉住,焦急說道,“抓著覃先生的那幾個都是練過的,很厲害,咱們救不了人,過去是添亂,趕快勸譚小姐把他們要的東西給他們!東西再重要也比不上人要緊!”


    耀翔轉向譚熙熙,滿眼祈求。


    譚熙熙不用他求,在莫特衝覃坤舉起匕首的一刹那就妥協了,冷冷朝罕康將軍喊道,“你放了他,我把東西給你!”


    罕康將軍對莫特擺擺手,讓他停下動作,“莫特,換個人看住他,你把東西拿上來。”


    周一把攬住譚熙熙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說,“熙熙,再堅持一下,我已經派狙擊手繞過去救他了,他最多被砍掉一隻手,死不了的!”


    譚熙熙搖搖頭,很堅定地答道,“不行!”


    周盯著她的眼睛,沉聲問,“你可要想清楚,那兩件東西是你付出了多大代價才拿到的!你‘留下’第一塊蓮花之罰的時候被將軍關了十二個小時,我不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麽,我隻知道你出來後差點精神崩潰;另一塊蓮花之罰是你引燃了自爆裝置,把自己炸得血肉橫飛才讓它在你手裏的失蹤變成了死無對證的事情!”情急之下,忘了叫她熙熙,把稱唿又變了迴去,“帕花黛維,你用命換迴來的東西,難道還比不上他的一隻手重要?!”


    譚熙熙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然而還是搖頭,口吻裏的堅定一絲沒變,“不用想了,不行!”


    周深深歎口氣,閉上了嘴,知道已經沒法再勸動她。


    罕康將軍雖然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但看著卻並不怎麽高興,微微皺了眉頭,“帕花黛維,你竟然連一分鍾都沒有堅持到,我記得以前就算是有人要砍你的手你也不至於這樣沉不住氣!”


    譚熙熙眼底隱隱顯出苦笑,“那不一樣。”


    罕康將軍看著更不高興了,“有什麽不一樣,他難道比你自己還重要?這個人有什麽好?”


    說著又把目光轉向覃坤身上,這應該才是第一次認真打量他。


    覃坤還被人用匕首架在頸側,不能說話,也不敢亂動,樣子自然瀟灑不到哪兒去,但他實在是有天生的優勢,即便這樣狼狽也還是看著帥,眼睛裏帶著點沉痛,不去理罕康將軍那懾人的目光,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譚熙熙,濃眉俊目,很有點憂鬱之美。


    罕康將軍隻看了一眼便皺眉轉開臉。


    譚熙熙再次和罕康將軍冷聲確認,“將軍,我把東西給你,你要保證立刻放了他!”


    罕康將軍恢複了常態,“當然,我可不是不講誠信的霍家小子!”


    詹姆斯摸摸鼻子,沒想到這還會躺槍。


    眼前的事情他插不上嘴,羅慕斯內部那幾人的恩怨他也不是很清楚,躺槍也隻好捏鼻子忍了,隻能老實旁觀,看見譚熙熙拿出了兩塊黑黝黝的古老石牌交給了莫特。


    詹姆斯遠遠看見那兩塊石牌都呈五邊形,平底尖頭,上麵雕刻有斑駁的花朵樣紋路,竟然和之前他們在那個有著青銅門鎖的石室裏找到的那塊一模一樣!


    從石室裏找出的那塊石牌一直由林教授保存,而林教授是最早一批被罕康將軍抓住的人,身上的東西早被搜走了,也就是說那東西如今在罕康將軍手裏,現在譚熙熙又拿出了兩塊,真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有幾個?


    按理說物以稀為貴,越多就越不值錢了,但罕康將軍竟然對它如此重視,好不容易抓了個人質,不提別的要求,單隻要求換這兩塊石牌,可見它們有多重要,卻不知道這石牌到底有什麽大用處?


    詹姆斯正在疑惑,就聽譚熙熙冰冷冷地對罕康將軍說道,“將軍,恭喜你,四塊蓮花之罰終於都到了你手裏。”


    罕康將軍看著莫特拿著兩塊石牌大步朝塔上走來,臉上的表情深沉凝重,好似還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不錯,終於都到了我的手上。說起來羅慕斯為了搜集它們真是費了不少的功夫。為了它,我甚至沒能保住你,我的玫瑰。我有的時候甚至會想這是否值得。”


    譚熙熙抿抿唇,“將軍,我記得你說過,不要懷疑自己,人生隻有一次,隻要做了就值得。”


    罕康將軍微笑了,“不錯,我很高興你還記得。”


    詹姆斯則聽得總算了然,原來這東西一共有四塊。


    洛克周忽然說道,“不過是幾塊石頭,古人的圖騰,被傳說渲染得神乎其神而已。將軍把大把的人力物力花在這上麵確實是有些不值。”


    罕康將軍居高臨下看他們一眼,“周,你不必用話激我。古時候的國家往往都是舉國信教,統治者用神權來鞏固統治,所以很多傳說都是變相的史實,你陪著帕花黛維研究了這麽久扶南古國的曆史,對這一點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勾勾唇角,“反正你們馬上就要看到它的作用了,提前一會兒告訴你們也沒什麽。”


    洛克周聽了這話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臉色微變,輕聲說道,“糟了!”背過手去,朝身後的林頌蓬打了幾個複雜的手勢。


    林頌蓬看清楚之後立刻不著痕跡的慢慢後退,退到黑暗處一個轉身,飛步跑開。


    罕康將軍好似沒看到下麵的小動作,或者是看到了也不屑於理會,指指身後那好似四瓣蓮花花瓣圍攏起來的圓形塔頂,站在高處緩緩說道,“這座城池供奉的是毗濕奴神。在遠古的傳說中神既是創造者,也是維持者與毀滅者,這就是所謂神的三位一體,梵天,毗濕奴和濕婆。傳說毗濕奴躺在大蛇阿南塔盤繞如床的身上沉睡,在宇宙之海上漂浮。每當宇宙循環的周期一‘劫’的開始,毗濕奴會一覺醒來,從他的肚臍裏長出的一朵蓮花中誕生的梵天就開始創造世界,而一劫結束時濕婆又會來毀滅世界。毗濕奴反複沉睡、蘇醒,世界不斷循環、更新,周而複始,無窮無盡。蓮花是這個傳說中的載體,一切都由蓮花而生,由蓮花而滅。所以這個蓮頂是這座古城的中心。這座古城是扶南憍陳如王朝的四世王留陀跋摩傾舉國之力為他自己修建的長眠之地,留陀跋摩在位的時候就深深感覺到來自北方屬國真臘的巨大威脅,但真臘壯大的勢頭太猛,當時的國師也推算出真臘取代憍陳如王朝是勢在必行的天命,他們對此無能為力,所以留陀跋摩決定順天應命,不再去遏製真臘而是為他自己修建了這座古城,把足以複國的財富和一個巨大的秘密封進古城和他自己一起長眠於地下,他的後人隻要能找到這裏,破解了那個秘密就能憑借那巨大的財富重建憍陳如王朝。而破解秘密的關鍵就是這四塊蓮花之罰。”


    罕康將軍的聲音深沉悅耳,演講一樣動聽,讓人不由得對這段傳說心生向往。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心想能複國的財富!那得有多少!為什麽他們一路進來除了石頭和機關什麽都沒找著!


    這時候莫特已經把譚熙熙的那兩塊蓮花之罰送到了罕康將軍麵前。


    罕康將軍接過去,眯眼仔細看了看。


    譚熙熙緊張注視著他,“將軍,放人吧!”


    罕康將軍倒是言出必行,漫不經心地朝下麵揮了揮手,抓著覃坤的那兩人就拉著他退到了高塔邊,在踏上階梯之前放開了他。


    譚熙熙鬆一口氣,自己並不上前,隻輕聲吩咐兩個人過去把他護送到耀翔和那兩個保鏢身邊。


    耀翔撲上前,帶著哭腔拉住覃坤,“坤哥,你沒事吧?”


    覃坤還算鎮定,輕聲說道,“我沒事。”


    耀翔操心之極,聲音還在七拐八繞的走腔變調,就立刻就想要勸他些別的,低聲說道,“坤哥,那將軍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你別想太多,迴頭咱們再仔細問熙熙,她和你結婚的事怎麽可能是事前算計好的呢!那根本不可能——”


    覃坤打斷他,示意他別說話,先仔細聽聽罕康將軍在繼續說什麽。


    罕康將軍把四塊蓮花之罰都交給了莫特,又低聲和他交代了幾句之後把目光又投向了譚熙熙,“帕花黛維,相信這裏除了我之外就是你對這件事情最為了解,我說了這麽多,你是不是應該猜到點什麽了。”


    譚熙熙仿佛是會經常被他這樣考問,很自然地答道,“留陀跋摩王不想被後世的盜墓者破壞了他複國的希望,所以在古城裏設置了第二重機關,單單能進入古城是沒有用的,必須要打開第二重機關才能找到他留下的東西,而這四塊蓮花之罰就是打開第二重機關的鑰匙。”


    詹姆斯一聽,頓時在心裏罵娘,鬧了半天他們費牛勁兒折騰了這麽久全都是在做無用功,進來了也是白進來,除了各種雕花大石頭應有盡有之外,其它屁都找不著!


    罕康將軍不知是不是很享受和譚熙熙這樣一問一答的對話,臉上露出了點微笑,點頭說道,“聰明,猜得不錯。不過你隻說對了一半,不光是為了防備盜墓者。留陀跋摩王篤信毗濕奴神,相信必然有滅才會有生的輪迴,世間萬物都逃不過蓮懲,而在被蓮懲毀滅之後才能得以新生,所以這四塊石牌才會被稱做蓮花之罰。大家都以為這座古石城沉入地底就已經是遭到了天譴,其實它本就是留陀跋摩王的墳墓,埋入地下是正常的,算不上天譴,必須由這四塊蓮花之罰開啟的蓮懲才能算作真正的毀滅。”


    一席話像落入水中的大石,激起了層層漣漪。


    譚熙熙慢慢睜大眼,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洛克周也顧不得再掩飾,直接迴頭向身後人用本地土語大聲唿喝著什麽。


    罕康將軍在解釋這些事情的時候,莫特已經圍著圓形的塔頂繞了一圈,在每一瓣石雕的蓮花花瓣前停留一會兒,把手裏的一塊古石牌鑲嵌進去。


    眾人在下麵看不太真切,但看莫特把每一塊石牌放上去之後不會掉下來就能知道上麵一定有相應尺寸的凹槽,罕康將軍剛才在上麵細細地研究塔頂估計就是發現了這個。


    罕康將軍說完話,莫特也正好嵌入了最後一塊石牌。


    眾人一起屏氣凝息,等著看那注定可怕的結果。


    然而等了一會兒卻沒動靜。


    耀翔顫巍巍輕聲問,“坤哥,怎麽沒動靜啊?什麽蓮懲是騙人的吧。”


    覃坤擺手,做側耳傾聽狀,“聽!”


    耀翔跟著側耳聽了聽,什麽都沒聽到,“沒什麽啊。”


    覃坤告訴他,“再仔細聽。”


    耀翔靜下心,再仔細去聽,這迴隱隱聽到了些隆隆的聲音,悠遠沉悶,驚道,“那是什麽?”


    隻瞬間的功夫,地底深處隱隱傳來的陣陣轟隆聲就變得清晰起來,轟隆聲很快擴大,腳下的地麵也跟著產生了陣陣晃動,好像要地震了一樣。


    幾隊人馬頓時都開始騷動起來,探照燈的燈光四處亂晃,劃過黑暗的古城,照出一道道散亂的掠影,照得黑黝黝的古石城更加神秘恐怖,顯然打燈的人也開始亂起來。


    有人驚唿,“這裏要塌陷了!”


    詹姆斯忘記了對罕康將軍的忌憚,跳著腳地破口大罵,“你這個瘋子!自殺還要拉這麽多人做陪葬!!”


    罕康將軍也不生氣,語氣堪稱溫和,“不,不,詹姆斯侄子,自殺是弱者的行為,永遠都不會和我有任何關係。我也不是殺人狂,雖然不反對殺人,但對濫殺也沒有興趣。這麽多人一起死,我看著一樣會痛心的。”


    詹姆斯氣急敗壞,怒吼,“那你這是在幹什麽!”


    罕康將軍剛要說話,身子卻忽然晃了一下,卻是他腳下的高塔開始緩慢下沉,莫特從身邊扶住他,“將軍小心!”


    罕康將軍站穩之後放開莫特,繼續好整以暇地對詹姆斯說道,“我當然是要去我計劃去的地方,找我想要找的東西。你們其實也可以安全出去,隻不過你剛才對我很沒禮貌,讓我怎麽樂意指點一個對我這麽無禮的人呢?”


    詹姆斯立刻收到了四麵八方射過來的無數道譴責目光,其中甚至包括卓凱的。


    詹姆斯把拳頭捏得咯咯響,硬是將嘴角翹了起來,“對不起,罕康叔叔,我道歉,剛才是我一時心急亂說話,請你不要見怪。”


    罕康將軍不再難為他,微笑說道,“想要出去很簡單,現在立刻原路往出跑,但凡這種古老而大型的機關,運作起來都需要時間,隻要你們跑得夠快,能在這座城徹底塌陷之前衝出去,就會安全了。”


    他話音剛落,詹姆斯的手下就嗡得一聲開始爭相恐後地迴頭覓著原路向外跑去。而被控製住的那些罕康將軍的衛士們則朝著相反的方向——將軍所在的高塔上衝去。這個時候再沒有人有心思看管俘虜,他們稍一反抗就掙脫了束縛,開始整齊而迅速地往將軍所在的高塔上聚攏。


    將軍的這個說法和譚熙熙之前說忽然露出護城河的石橋的說法一致,詹姆斯信了九成。


    看眼前的情形,罕康將軍所在的高塔下應該是一條生路,通往寶藏的埋藏地,但詹姆斯的手下在這地動山搖的恐怖感麵前已經不受控了,正在爭先恐後的逃命!


    估計罕康將軍剛才說那番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詹姆斯略一猶豫就放棄了繼續跟下去的打算,轉身隨著卓凱一起往迴路上飛奔。他帶著那麽多人都不是罕康將軍的對手,自己一個再追上去自然更是屁用都不會頂,還是老實逃命吧。


    覃坤和耀翔站的地方地麵有塊石板忽然開裂,一個保鏢的腿陷了下去,不知被底下地什麽東西卡住了,拔不出來,嚇得嗷嗷直叫。


    覃坤帶著另外兩人狼狽萬狀地費了半天勁兒才幫他把腿拔/出來,剛站直身子就有一隻有力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掌,那隻手比他的手掌要小一圈,肉乎乎的,但卻十分有力度,覃坤身子一僵,譚熙熙焦急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快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譚熙熙在種關鍵時候動作極其敏捷,說完後就拉起了他帶著耀翔和另外兩人開始飛奔,並沒有尾隨詹姆斯他們走進來時那條拐來拐去的老路,而是走了一條筆直的近路。


    耀翔一邊唿哧唿哧地追著跑,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喊,“熙熙,熙熙,我們來的時候走的不是這條路,這條路不安全,萬一有機關怎麽辦!”


    譚熙熙頭也不迴地答道,“不會!這條路是當年神侍們進城供奉毗濕奴神走的道路,不會有機關。”


    被她緊緊拉著的覃坤問,“你怎麽知道?”


    譚熙熙這一次的迴答非常明確清晰,再沒有以前的朦朧不清,“我研究古扶南國的曆史很多年了,當然知道。”


    覃坤的心往下沉,她現在已經非常明晰自己是誰了。


    學術界曾經對大腦移植者術後的症狀有過許多猜想和顧慮,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當一個人同時擁有兩套記憶和感情時,這兩者之間該怎樣確定主次,發生矛盾時又該怎樣調和。


    覃坤一度以為這個問題已經在譚熙熙的身上得到了完美解決,大腦移植手術在譚熙熙身上產生的後果是ab=c,也就是說在她的身上出現了兩者的融合,譚熙熙還是一完整地個體,所以不存在主次或者矛盾。


    現在看來,他那時候真是想得太過簡單,也太過樂觀了。


    同一個身體裏的矛盾也許可以自行調和,但意識的主次是一定有的。


    在譚熙熙的身體裏,之前一直是以前的譚熙熙的意誌占主導地位,但是在不知不覺間帕花黛維後來居上了。


    覃坤曾經對譚熙熙說過,讓她不要太過糾結自己喜歡的是她還是帕花黛維,因為自己喜歡的就是a和b相加之後的c。


    他沒有說謊,譚熙熙老實可愛,胖乎乎悶頭做飯時的樣子他很喜歡;強勢精幹,好像一切都能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他也很喜歡。


    隻是這樣的譚熙熙他已經漸漸無法掌控了。


    幾個人後發先至,雖然跑得快要斷了氣,但竟然趕在詹姆斯那夥人之前衝到了護城河邊,岸邊比他們來時大不相同,赫然出現了一排充氣皮劃艇。


    譚熙熙喘息著告訴他們,“這是周帶進來的。”


    腳下不停,上前去奮力推了一艘單排四人座的皮劃艇下水,“快坐上去,等詹姆斯他們來,你們就未必搶得上了!”


    覃坤一把拉住她,“熙熙,這艘船隻有四個座位!”


    耀翔立刻就想要去推另外一艘雙排座多人的皮劃艇。


    卻被譚熙熙攔住,“不用,我不上船,你們自己出去,周已經帶人追上了高塔,我要迴去和他會合!”


    耀翔瞪大眼,“不行!!熙熙,那裏麵就要塌了!”


    覃坤也猛得收緊了抓著她的手,牢牢攥住那圓潤地胳膊,仿佛怕她會立刻消失似的,譚熙熙麵無表情,慢而堅定地掰開了覃坤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輕聲說道,“你們不知道我等這個機會等了多久,我一定得去。”


    覃坤又反手一把抓住她,“熙熙,危險!”


    譚熙熙淡然笑一下,再次掰開他,“對我來說有危險是常態,沒有危險的時候才是少數。”


    覃坤幾乎在哀求她了,“熙熙,求你了,不管是權利還是金錢,甚至是仇恨都沒有你的命重要,別再去冒這個險了,跟我迴去吧!”


    譚熙熙很溫柔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眼神也瞬間溫柔起來,嘴裏卻說著讓覃坤瞬間凍住的話,“不行,對不起,我應該不會再迴去了。”


    說完後忽然朝著那兩個保鏢喝道,“你們過來帶上他一起,立刻上船!”


    那兩人心急火燎,隱隱已經聽到古城裏傳出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唿喝聲,知道詹姆斯那夥人快要衝出來了!等他們出來後必然要有一番爭奪皮劃艇的混亂,那些人都是亡命徒,生死關頭一定拚命,自己幾個肯定搶不過他們,被譚熙熙一喝就立刻上前,一邊一個拉住了覃坤,“覃先生,快走吧!再不走就麻煩了!”


    譚熙熙把覃坤交給那兩人,果斷轉身,快步要原路迴去。


    覃坤一直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在看到那個豐滿靈活的身影轉身離開時瞬間消失,不管不顧地猛然掙紮起來,想要追過去。但就像詹姆斯在要發生塌陷的時候管不住手下一樣,這個危險時候那兩個保鏢對他這個雇主的恭敬度也大大降低,一起毫不留情地死死拉住了他,“覃先生!你冷靜點,不能再進去那個地方了,快跟我們走吧!”


    覃坤高聲喊,“熙熙!”


    譚熙熙的身影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迴過頭來。


    覃坤任那兩個保鏢抓住自己,不再掙紮,隻緊緊盯著她,“熙熙,你告訴我,和我結婚真的也是你計劃裏的一部分?”


    譚熙熙眼中閃過不忍和歉意,“現在再說這些沒有意義。”


    覃坤緊緊盯著她,“告訴我實話!”


    時間緊迫,譚熙熙恐怕自己再不迴去就要來不及了,一咬牙,“好吧。我在找第三塊蓮花之罰時觸動了機關,雖然活著從那裏出來了,但卻傷到了頸椎,造成了高位截癱。那個時候我就有了舍棄那具身體的念頭,開始和周一起製定後麵的計劃。等周找到了在泰北受傷的另一個我,並且確定可以做移植手術之後,我就找機會製造了自爆事件,讓自己永遠從將軍的視線裏消失。這樣不但可以讓第三塊蓮花之罰的下落成為一個無據可查的懸案,也可以讓我徹底擺脫將軍的視線,在外圍配合周一起布局。在引爆之前我和周一起大致了解了一下另一個我的背景,我們一致認為如果有你的掩護,那對於隱藏我的身份將會非常有利。”看著覃坤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輕輕歎口氣,“就是這樣,對不起!”


    說完再次轉身,這一迴走得幹脆利落,不再有半點遲疑,迅速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


    覃坤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地底下出來的,一路渾渾噩噩地被耀翔拉著走,隻隱約有點詹姆斯大聲喝罵以及有人似乎又被吸血螞蝗叮了發出的慘唿聲的印象。


    等他再次能真正打起精神注意身周的事物時,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林地外的宿營地裏,耀翔正手捧著一碗泡麵蹲在他麵前。


    覃坤這才覺出已經餓得胃疼了,接過泡麵默默吃起來。


    吃了兩口發現耀翔還蹲在自己麵前不肯走,就問他,“你幹嘛?”


    耀翔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說話都輕聲細語,仿佛怕一口氣喘大了會把他吹走一樣,“坤哥,你現在能聽見我說話嗎?”


    覃坤白他一眼,“廢話!我又不聾,當然能聽見。”


    耀翔激動得捂著心口,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謝天謝地!坤哥,你終於知道罵人了。”


    覃坤差點又白他一眼。


    詹姆斯也端著個泡麵碗走過來,一點不怕惹人嫌地大聲說道,“我就說他沒事呢,不就是被女人甩了嘛,緩一緩就能緩過來。”


    覃坤和耀翔一起瞪他。


    詹姆斯根本視而不見,自顧自繼續說道,“你女人那樣的太厲害,別說你了,就算是我也覺得消受不起,被她甩了也好,否則在一起時間長了你肯定得神經衰弱。”


    覃坤心裏一陣陣抽搐,看看四周,努力岔開話題,“咱們怎麽在這兒?”


    耀翔一臉擔心地答道,“林教授怕離那個地方太近,萬一地陷嚴重上麵也要受影響,所以建議大家趕夜路出來了。”


    覃坤一愣,“那個方向有沒有什麽動靜傳過來?”


    耀翔歎氣,“兩個小時前有一次挺明顯的震動感傳過來。”


    覃坤猛得挺身,想要站起來,卻被耀翔一把拉著,難得對他說話口氣強硬了一次,“行了!坤哥,你現在迴去也沒用。連跑帶走了這麽長時間,你腳不疼啊,坐下吃飯吧!”


    覃坤僵住,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最後默默坐了迴去。


    耀翔又歎口氣,望著火堆,幽幽地輕聲說道,“坤哥,你放開點吧,我到現在才明白,咱們跟她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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