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別人怕是嚇壞了,弘曆從一歲起就跟他鬥智鬥勇,當年尿到他chuáng上的時候,雍親王臉比這可是黑多了,不照樣沒事兒。當即便繞過了碎片,將茶放到了桌子上,道,“阿瑪口渴嗎?喝口水。”


    雍親王口氣不善,“出去。”


    弘曆見這招不管用,知道不能硬勸,便退迴了一邊,也不出去,找了個地方坐著了。雍親王依舊在獨自運氣,他則是掐算著時間,隔上個三五唿吸,就抽抽鼻子,要不就極為壓抑的咳嗽一聲,隻是到一半,就用手捂緊了。


    雍親王的眼神便轉了過來,自然也就瞧見了他濕著的頭髮,扣子都沒係好的衣服,當即眉頭便皺起來,訓道,“你怎麽穿成這樣就過來了。”說著,便起了身,大步走了過來,伸手就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不熱,隻是頭髮已然將半個後背打濕了,當即便將弘曆抱了起來,幾下脫了他的衣服,用自己的一件披風從頭到腳抱住,抱著他向外走去。


    五年時間,小混混的進步其實不少的,比方說脫衣服這事兒,他剛過來的時候將自己當個十五歲的大人,所以不好意思的很,如今當孩子時間久了,臉皮也厚了,丫鬟替他洗澡都無所謂了,親爹脫一脫早就習慣了,半點事沒有,還窩在雍親王懷裏吭哧了兩下,證明病的厲害。


    於是蘇培盛就看見他家主子抱著四阿哥臉色更黑的出了門,吩咐了召太醫後,迴了鬆院。等著太醫過來,又是診脈,又是開藥,又是熬藥,又是喝藥,再加上弘曆抱著藥碗極為孺慕的說了句,“兒子隻記得阿瑪,哪裏顧得上自己”,雍親王的怒氣徹底甩到了爪哇國,蘇培盛瞠目結舌,心道,四阿哥哄王爺的本事是越來越高了。


    他卻不知,更高的還在夜裏,等到燈熄了人走了,隻剩下爺倆在chuáng上的時候,弘曆抱著他家便宜爹極為噁心地道,“阿瑪,兒子會日日護著你,不讓人欺負你的。”


    這是孩子的童言稚語,可惜最動人。雍親王在深沉的夜色中抱著弘曆,心中隻想,讓我如何不疼他?弘曆目的達成。


    第二日,十四貝子就上了門。


    雍親王本意不見,可是昨日剛剛因著疏遠母親和弟弟被德妃給了個沒臉,今日在這般,傳出去可跟他的孝順名聲不符,深唿吸了幾口氣,雍親王才讓人開了門去迎了十四貝子進府。


    蘇培盛瞧那架勢,心裏就暗道不好。


    待到十四貝子來了,先是說起了昨日的事兒,隻道德妃實乃無心,隻是想他想的厲害了,才忍不住要發火,隨後又低聲道,“額娘的心思四哥你也理解一下,你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卻抱給了佟妃娘娘養著,便是為了你好,她也不敢多想啊,這麽多年隱忍慣了,對你也就不敢多放感qing了。她若是不想著你,你來看她看得少,又怎會發火呢。民間有句話不是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才不愛嗎?”


    這話確實說到人心裏去,雍親王三十多歲的人,縱然已經將這些看得單薄,但那終究是他的生母,便點了頭道,“我知道了,得閑我迴去常走走。”


    十四貝子瞧著這事兒勸好了,心思便動了,又道,“我來時,額娘還有件事讓我跟你說,你且讓他們都下去吧。”


    這一句話出,卻將雍親王剛剛那點點感動沖得一gān二淨,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眼前這個弟弟對自己生了什麽心思?他眯著眼瞧著這個年輕的男人,一張臉更是顯得極為誘惑,十四不由地咽了口口水,叫了聲,“哥。”


    雍親王嗤的一聲笑了,揮手讓人下去,低沉地聲音問他,“你就這般喜歡我?”


    十四瞧著眼前的人,隻覺得心癢癢,他喜歡了不是一天兩天了,開始的時候,隻是覺得這個親哥哥對他不屑一顧,後來,仰視的時間久了,這感qing就發了酵,變了味,成了酒,越釀越甘醇,卻讓他更捨不得放下。


    他竟是站起來,走了過去,握住那隻伸在外麵的手,極為虔誠地說,“哥,我對別的男人並不動心,唯有你。”


    這句話一落,便聽見十四啊的痛叫一聲,雍親王竟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此時再看,便知道他的臉色已經不如剛剛那般淡然,而是鐵青色的,顯然怒極了,他罵道,“你這個背德逆倫的東西。”


    十四像是瘋了一般,竟是起了身子去抱他,兩個人說是兄弟,其實長相和身材上差了許多,雍親王其實是個書生模樣,白淨纖瘦,而十四貝子卻是自幼練武,身qiáng力壯,他用了勁兒去抱雍親王,雍親王哪裏能推得開,不過一使勁兒,整個桌子乃至凳子便全翻了,兩人立刻往著地上摔去,十四一翻身,便讓雍親王朝了上,自己則是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雍親王占了上風,豈會饒了他,他倒是有默契,沒向著能看到的地方伸手,卻是握了拳頭,衝著十四的腹部狠狠地擊打了十幾下,縱然他弓馬一般,也是個成年男人,這十幾下到底是疼的,十四橫了心躺在下麵,痛的隻有一句話,“你打死我,我也不改。”


    雍親王揍夠了,手疼了,覺得沒意思了,才起了身,跳出一丈遠去,衝著門外喊道,“蘇培盛進來。”


    於是蘇培盛就看到了這一幕,整個屋子幾乎全砸了,十四貝子躺在地上起不來,他家爺氣定神閑的,瞧著沒吃虧,立刻放下了心來。這才收拾著送了十四貝子出門。臨走時,十四貝子還嘴巴裏死硬,“哥,這事兒我不會放棄的。”


    此刻,弘曆正在chuáng上躺著養病呢,弘晝在一旁陪著他,福分正捉弄福瓜玩,福氣撲騰著翅膀在一旁瞎指揮,“揍他,揍他!”


    雍親王的外書房嚴密的很,弘曆當然聽不到動靜,到了夜裏,吳開來才從蘇培盛那裏打聽了點枝葉,說是外書房的筆墨紙硯外加茶具全都換了套新的,弘曆再想著昨日那一幕,總覺得怪怪的,可要說哪裏怪,他卻是說不上來。


    33、兒女都是債


    端午節一過,天便熱了起來。四格格的身體終究是扛不住,竟是一日日壞了下去,年妃日日在旁邊哭泣,便是便宜爹的臉上,笑容也不多見。


    他一共養了四個女兒,前兩個沒養大,第三個養大了嫁人了,今年三月卻去了,眼前這個,為了好養活,卻是連大名都沒取呢,日日叫著小四小四,可惜依舊留不住。


    五月初七下午,四格格在喝了碗奶糊糊後,終於閉上了眼睛,整個疊翠院再也聽不到她細碎的咳嗽聲,和如貓一般尖細的哭聲。


    年氏哭得暈倒在地,雍親王臉色亦是難看得緊,便是福晉怕也是想起了早去的弘暉,一雙眼睛擦得通紅。這樣小的未序齒的孩子,是沒有葬禮的,福晉嫻熟的安排著下人,一邊卻看向雍親王。


    如果說孩子一個個逝去,讓每個做娘的都痛徹心扉,那麽對於雍親王來說,比她們承受的要多得多。畢竟,她們疼的是一個,而這些孩子各個都是王爺的骨血。弘暉、弘盼、弘昀,還有四個女兒,十個孩子如今隻剩下三個,七次喪子之痛,不是每個人都能受得了的。


    福晉想了想,終是上前一步,緩聲叫了句,“爺。”


    雍親王似是被嚇了一跳,方才抬起頭來,眼神卻是無神的很,人也隨著踉蹌了一下,蘇培盛趕忙上前扶住,雍親王這才迴了神,挺直了肩背,不肯泄露絲毫軟弱,他費力的擺擺手,甩開了蘇培盛,一個人慢慢地向著疊翠院外走去,chun花爛漫中,背影孤寂而淒涼。


    蘇培盛心裏疼得厲害,他知道,他家爺必是出去跑馬了,從大阿哥弘暉開始,每有孩子去了,他便會獨自騎著馬去郊外撒撒氣,省得心中難受的厲害。也不敢再勸,反而趁著雍親王不主意的時候,拉住了身邊的小太監方山,衝著他道,“去碩親王府,就說爺要去郊區遛馬,請他開導著點。”


    話說著,雍親王已然不見人了。蘇培盛哪裏敢懈怠,慌忙讓人準備馬車,帶著人從後麵追了出去。


    卻說碩親王如今正是一個腦袋三個大。他的確是出了名的喜歡兒子,一來是心裏真喜歡,二來卻是與碩親王這個帽子有關係,三藩早就撤了,滿大清鐵帽子王也沒剩下幾個,聖上雖然對他們優容,可也盯得緊緊地,恨不得將兒子過繼出來替他們承嗣。這種時候,別說沒兒子,就是庶子都不管用,唯有嫡子才能穩穩噹噹承繼。


    因此,當皓禎出生的時候,他的確是比皓祥多了幾分喜歡。何況,隨著歲數漸大,皓禎也不負眾望,出落得出類拔萃,雖然才五歲,可讀書練武皆是有板有眼,但凡見過他的人,沒一個不誇的,要不怎有京城二少的名頭呢。


    反觀皓祥,卻是個標準的皮孩子,讀書沒天分,練武不吃苦,除了追貓遛狗戲弄丫鬟不會點別的,本就是庶子,他也就沒有了培養的心思,隻讓人粗粗看著,別惹大禍就成。何況側福晉翩翩雖然xing子要qiáng點,要掐尖吃醋些,並沒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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