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半新不舊的鞋子掉落在地,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足足二十餘人外加一具屍體的小院內瞬間寂靜,落針可聞。


    “我!——唔,唔唔......”一名侍衛一把挽起袖子剛吼出一字,就被身旁的同伴捂住了嘴巴,低聲耳語幾句後一縮頭剛才還未出口的豪言壯語便成了嘀咕。“我,我去那啥。那啥接水,對!接水。”


    “我也去。”“我也去!”“同去同去......”“那我來收拾院子,那誰,過來搭把手。”“哎!來啦,那誰你也過來幫忙!”“誒?噢,知道了,怎麽弄?”“笨死了你,看你老哥,跟著學!”“哦......”


    剛才還無比鐵血激昂的侍衛們低聲咕噥著自己給自己分配了任務哄然四散,轉頭便把隊長撂在了院裏。


    苦逼的隊長一個銅板還沒見到,先挨了下鞋底不說,剛才還站在身邊低聲商量著去哪裏喝花酒的另外兩個隊長一閃身便沒了影子。低頭瞅瞅地上躺著的女鞋,抬頭瞅瞅隔壁院子剛才扔鞋的窗戶,他下意識縮縮脖子,心裏打定了主意。好男不跟女鬥,全當自己走路不小心跌了一跤好了。


    然而就算自己放過了自己,顯然有人也不打算放過他。剛剛轉過身去的隊長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便聽到陸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站住,你,給我迴來!”


    完蛋!隊長心裏一沉,他自然明白現在少主叫自己迴去準和砸中自己腦袋現在還躺在地上的那隻女鞋有關,然而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去麵對那個老妖婆......誰愛去誰去,反正自己實在是不想再看到對方了。


    隊長擺出了一副正在四下看風景的心不在焉表情,腳下小碎步卻邁的更快了。


    “說你呢,還走?沒帶頭盔那個,迴來!”陸冰的聲音好死不死又從身後傳來。


    得。隊長低著頭返迴院中衝著自己的少主行個禮,低頭靜靜站在了原地。


    正側著臉和總領大人低聲交談的陸冰抽空瞥了眼對方,指指依然躺在地上的女鞋說道:“去把那個撿起來。”


    “是。”


    隊長默默迴過身撿起鞋子,也不說話,又站迴了原處。


    手中的鞋子軟軟的,棉布製成,砸在自己腦門上根本沒多少力道,比蚊子叮了一下還輕。小小的鞋子剛剛比自己的巴掌伸開才長了一點,甚至還沒有自己的巴掌寬。略略彎腰,他將手上的女鞋做了個呈上的姿勢。


    “......初步查探一下再向我迴報,應該不是我想的那樣。但還是要你觀察一下......”“是......放心......”廚房門口的兩人聲音都不太大,侍衛隊長也隻能斷斷續續聽清楚隻言片語。


    “是!屬下遵命!”總領一禮後便快步奔向了院內那具殘缺的屍體。而陸冰也終於可以將注意力轉向一臉心有餘悸的隊長了。


    “說說。”他一臉好奇打量幾眼那隻女鞋,發現並沒有什麽奇特之處,隻是府中級職較高的下人日常所穿鞋子罷了。“這是誰的?”


    “咳,屬下不知。”隊長內心一瞬間劇烈地掙紮通過眉宇之間的抖動展露無遺。


    “扣銀幣一枚。”陸冰此時的好奇完全被提了起來。剛從血裏火裏生裏死裏過來眉頭都沒皺一下的漢子竟然會隻看到一隻鞋就選擇欺騙自己,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以仆欺主可是大罪,遇上主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掉腦袋都有可能。莫非......對方是侍衛隊長在府中勾搭上的小三不成?


    這高高的圍牆重重的院落,每年隻有過年才會有不足半月的外出假期。兩顆冰冷孤寂的心順勢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當兩人同時路過小院的轉角,當你的秀發拂過我手中的鋼刀......


    他看向侍衛隊長的眼神變得詭異起來。


    “少主!”隊長哆嗦了一下,自己一個月也不過四枚銀幣入賬,不同於手下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侍衛,自己還有家要養,誰知剛剛一句話的功夫就白幹了一星期。


    陸冰聽也不聽揮手便打斷了對方還未出口的話語。“扣銀幣兩枚。”他伸出手點了下對方,“你想好了,下次就是四枚,再下次可就是八枚了。”


    “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嘿~”冰少主一臉吊兒郎當站在原地抖著右腿。今天心情不錯,不介意陪你隨便玩玩,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說出真話,而你,卻無可奈何。記住,我的名字,就是那傳說之中的,陸.良.辰!


    “習武者要切記,仁者無敵~是誰在練太極,風生水起......”


    噗通,侍衛隊長幹脆利索地直接跪了。試問兩句話十秒不到眼看著一個月薪俸就沒了,而且擺明了是隻扣錢不賞錢,誰能受的了如此驚險而刺激的對話?


    “啟稟少主非是屬下不願盡心辦事可實在是住在三樓那位扔鞋的女子乃是照顧小少主的奶娘不但身份高於我們而且後院的各個管家皆都是偏向著對方從來不管有理沒理都算我們有錯在先而那奶娘伶牙俐齒生的刁鑽弟兄們找她理論之時瞪眼就會暈倒碰到就會受傷每次隻要碰上她侍衛們少的賠出去兩三個月薪俸多點的大半年可就白幹了啊少主!”生怕少主打斷自己再扣一個多月薪俸的侍衛隊長一開口便是口若懸河語速極快,近百字下來不但連個磕絆不打更是氣都不喘一口。


    “我去,陸府好舌頭啊。”陸冰一臉震驚盯著對方:“能不能把標點符號加上?”


    “什麽?”手捧女鞋的侍衛隊長一臉懵逼。


    “沒事沒事,那你們將就著看吧,要不跳過去也行。”陸冰摸摸鼻子。“找個人去說我要見她,算了我看就你去吧,把她帶到院外,我出去見她。”


    “啟稟少主在下還要督促手下進行打掃清理,不知可否......”“扣銀幣四——”“屬下遵命!”


    看著隊長緊緊攛著手中的鞋子帶著副一去不迴的悲壯氣勢大踏步邁出院門,陸冰右手托著下巴暗自沉吟起來。


    如果真按侍衛隊長方才所說對方是一幅雁過拔毛的性格,那自然萬萬不可能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隻是被吵到睡覺便悍然扔下一隻鞋來。就算她沒有聽清侍衛唿喊口號的內容好了,這裏可不是城西的貧民窟或是居民區,這裏,是陸府!一名仆人竟然敢把自己的鞋子扔到了陸府少主的麵前?


    他是不介意和手下人嘻嘻哈哈一番的,就像剛才往大裏說侍衛隊長就犯了欺上瞞下和抗命不遵兩罪,無論是撕毀奴籍趕出府去亦或是上報城主府直接處死,一院子的人證連理由都不用尋找,然而他不喜歡這樣。如果一絲不苟地將那些所謂的規矩執行下去。不用多想,府中所有的仆人必然會在他麵前變成一具具隻會聽從命令的機器。他們不會再表露喜怒哀樂,不會再有情緒想法,然後機械地,沉默著度過歲歲年年。


    或許這樣的生活也不錯?那麽你有做好變成更上層貴族眼中一具機器,一枚棋子的準備了麽?既然已經掌控著對方的生死命運,陸冰還是更想和府中一個個有血有肉亦有思想和靈魂的“人”來交流。


    就像剛才那一隻砸在了侍衛頭頂,掉落在自己眼前的女鞋。


    她是在警示我?還是在提醒我?鞋......代表什麽意思?陸冰皺著眉頭。如果對方一會兒來告訴自己真的隻是因為打擾到了她的睡眠,那事情反而就簡單多了。隻不過府中會少一個仆人,小小的二少主會沒了一個奶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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