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唐仲斌說的胤祄現下高燒不退,本就是診斷有誤。駐地到底不比京裏,醫藥條件差,隨行的醫生恐怕也沒引起重視,隻當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起先給他開了發汗的藥,等到兩三劑吃下去非但沒退燒,病還更重了,康熙才叫人往那邊趕。


    王嬪身邊無人可托,隻好又來求了德妃,上迴子她就託了周婷看顧十五十六,這迴既然胤禛也在,就又想起了周婷來,讓她幫忙往那邊遞出話去,也好打聽打聽兒子到底怎麽樣了。


    周婷借了這個由頭jiāo待了瑪瑙的哥哥傳了口信去,胤禛得到消息的時候剛從十八阿哥的帳子裏出來,迴自己帳蓬裏頭抹了把臉,剛準備拿了點心匣子去勸康熙進些食,瑪瑙的哥哥被蘇培盛領了進來問安。


    康熙抱了兒子一個晚上,聽見他高燒說胡話就輕輕拍打他,在他耳邊說話。太子臉上yin得能夠滴出水來,這樣的待遇這些阿哥裏頭就隻有他曾經有過。大阿哥自然也不高興,但比太子還是好了許多。


    這個弟弟跟他們差距太大了,先不說生母的份位,單隻說年紀,這些皇子們兒子都有他那麽大了,自然不會跟個七八歲的孩子一處玩,要說qing份,那真是薄得很。


    康熙卻不同,他年紀越大,就越經不得離別,福全去的那段時候,他的腰都不如過去挺得直,人也不如過去jing神,唐仲斌拖住福全三年壽命,臨了卻給了康熙更大的打擊,更別提他如今的心越發軟了。


    除了焦慮十八的病,他還將這些兒子們的反應一一看在眼裏,最叫他失望的就是太子,到他這個年紀已是高壽,若他不在了,這些留下的兒子要怎麽託付給下一任的新君呢?太子越是冷漠他就越是痛心,痛心過後就是深深的懷疑。


    一個連孝悌之心都沒有的兒子,要怎麽照顧他留下的這些兒子呢,說不定他剛一閉眼,這些兒子就被太子全發落了,越是往這上頭去想,那些原來他忽略過的細節就越是一個個的往腦子裏撞。


    胤禛掂著那信,臉色同太子相差不遠,唐仲斌既然這樣說了,這事兒肯定是有把握的,光能把福全的病拖上三年,胤禛就願意相信他,但他卻不能立時就讓唐仲斌過來。


    胤祄的死是個導火索,天長日久以來,汗阿瑪已經從原本不信太子作惡到將信將疑,他的態度越是曖昧太子就越是著急,這樁事不過是壓死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糙。


    胤禛捏著藥方不說話,既然這時候來了個唐仲斌,那就得顯出他的價值來,他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裳,蘇培盛跟在他後頭,心裏領著食盒,裏頭是灶上的太監送來的燉得稀爛的麵條,小太監打了簾子讓他進去。


    ☆125、四爺正妻不好當(捉)


    八月底聖駕迴朝的時候,帶迴了十八阿哥的靈柩。消息傳來的時候,王嬪差點沒哭瞎過去,在chuáng上躺了半月有餘還起不了身,十八阿哥的病雖當中有過起色,卻醫治太晚,沒能挨過康熙四十七年的中秋。


    接下來的事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康熙痛哭著下旨廢了太子,他的旨意一下,雖也有人反對,但索額圖早早就下了yin曹,索黨幾乎被康熙清了個gān淨,這一迴連他留下的兒子都一齊發落,一半兒正法,一半兒發配。


    雷霆手段之下,根本沒人再敢跟康熙作對,十月初就告了天地太廟,這麽大的事兒短短一個月裏定了幹坤。老一輩兒的迴想起了康熙初年那些事兒,全都告誡兒孫把想說的爛在肚子裏,跟這位爺死扛,從來就沒人得著好。


    京裏先是人人自危,而後又人心浮動。既沒了太子,自然還要選一個出來,這時候站好了隊,往後就是從龍有功的大功臣了,若是明珠不死,這池子水也還混不起來,偏偏在這個當口,這個撐的大阿哥與太子相爭幾十年的明相好巧不巧的病死了。


    大阿哥就是明珠扯起來的一張虎皮,搖著這個爭權奪利,他的兒子們卻各有各的打算,喪事一完,分散的分散動搖的動搖,大阿哥眼看不妙還兀自不覺,自請看押胤礽,別人用來論事的時間,他用來求神拜佛外加羞ru這個老對頭,滿心滿眼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根本就沒想過為什麽明珠死了,康熙遣了胤祉去祭,從頭到尾沒他什麽事兒,這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


    似他這樣目光短淺,那些有些年頭的大家子自然不肯為了他效力,先不說博不博得出,就算博得出來,難道功勞還能大過明珠?大臣們也不是傻的,眼看著就算扶起了大阿哥,在他跟前也怎麽都越不過納蘭家的那幾個去,不如索xing找個新的擁戴。


    別人在那兒起鬧分地盤建立新勢力的時候,胤禛在家陪著周婷安胎。從八月底到九月初,整個京城越燒越熱,暑氣一點兒要下去的意思都沒有,八阿哥的府邸的門坎就快被人給踩穿了,幸好胤禛一家都挪到了莊子上,不然隔壁賓來朋往的,周婷這胎還真的坐不安生。


    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周婷才剛顯出孕相來,跟懷上酸梅湯那時候一樣兒,半點葷腥也碰不得,一碰就要吐,如今隻能吃下些新鮮瓜果。


    七月裏才診出脈來,怪不得胤禛離開那會兒她覺得燥熱,原來是又懷上了,京城裏諸事紛擾,胤禛卻縮在莊子裏不出頭,這會子出頭的,都得被康熙當作齊頭莊稼給一刀割了。


    珍珠剝了一盤子葡萄仁遞給周婷,她拿起琺瑯銀簽子cha了個送進嘴裏,胤禛換好了家常衣裳出內室出來,見她眯著眼兒靠在迎枕上頭吃葡萄,笑著問:“可甜麽?”


    周婷點了點頭:“倒比往年的還要甜上些,一共送了五筐過來,我留下兩筐,爺要不要往鹹安宮裏送一些。”


    原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如今卻頸帶鐵鎖,一應用度更是一減再減,周婷雖跟太子沒什麽jiāoqing,但跟太子妃卻是時時打jiāo道的,更別提東宮的三格格在這些嬸子裏頭跟她最親近。


    胤禛跟大阿哥一樣領了看押胤礽的差事,雖不能替他去了鐵鎖,送些吃食卻是舉手之勞,胤禛也正有這個意思,他恐怕不過年底就要升親王了,既然在熱河時已經在汗阿瑪麵前為胤祄餵湯送藥,此時更該善待太子才是,他還有復立的那一天呢。


    “是該送些,二哥哪裏受過這樣的苦楚。”他可是從生下來就由著汗阿瑪親自帶大的,一飲一食汗阿瑪能從自己嘴裏省下來留給他吃,既然總要復立一迴,不如他先把事做在頭裏,兩頭落下好處來。


    這話一出口,周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帶出笑來,她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聽他嘴裏說得這樣正經,抬起手指頭刮刮臉皮,兩人相視一笑,胤禛往chuáng沿上一坐,伸手摸她隨意挽在腦後的頭髮:“如今蹦得高,將來都摔得慘。”說完這句見周婷沒有反應,忍不住自誇:“似我如今這般行事,才是道理。”


    屋子裏除了他們倆人再沒外人,周婷撐不住的“撲哧”一笑,歪在胤禛身上,他伸手拍她的背,拿了水晶盤子遞到她手邊餵葡萄給她吃。


    周婷含一顆在嘴裏吸吮著,心裏為了胤禛打算,既然然要辦不如辦得漂亮些:“鹹安宮荒了那麽些時候,東宮裏頭女眷又多,爺總該請旨修一修房舍才是。”


    胤禛搖搖頭,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住不長的。”


    這句話一出口,周婷倒有些詫異了:“不在鹹安宮還能在處何?”忖著胤禛的樣子直起身來:“這樣的大事,難道還能一而再麽?”


    胤禛伸手托住她的腰,嘴裏一疊聲叫她慢點,按著她的肩膀讓她重新靠迴枕頭上:“自記事起,汗阿瑪待他就與待我們不同,你這些日子進宮千萬記著說圓和話兒,說不準這個月沒過完,汗阿瑪的主意就變了。”


    “我記著二哥的兒女裏頭也有到年紀的了,雖拘在鹹安宮裏,難不成就不論婚嫁了?”周婷又咽了個葡萄進去,胤禛摸摸她的頭髮:“這此事你不必理會得,我自有安排,你隻好好養胎就成了。”


    說著想到了福敏福慧兩個那會兒一口咬準了周婷肚子裏是個弟弟的事兒,好奇的問道:“大妞二妞這迴子,說你懷的是什麽?”


    這兩個丫頭大概是被奶嬤嬤和身邊的丫頭教過了,再不肯說別的,每日打起招唿來也是衝著周婷的肚子叫弟弟的,想到她們倆那樣子,周婷就想笑,胤禛一看她的神色就滿意了,摸著她還沒顯出來肚皮得意道:“果然是女兒貼心。”


    周婷嗔他一眼:“既是女兒貼心,怎的你想要兒子?”


    “咱們四阿哥總該有兄弟幫襯,大妞二妞兩個若沒些個利害兄弟往後受了欺負怎辦?”胤禛皺著眉頭一本正經。


    周婷卻笑得差點兒把含在嘴裏的葡萄噴出去:“就你閨女那xing子,不欺負旁人就該燒高香了。”越大越不叫人省心,想著兩個女兒周婷又想到了正在午睡的兒子:“什麽時候給兒子取名兒?四阿哥四阿哥的叫著,我總別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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