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最近的言行是有些古怪的,默默無聞慣了突然從背景裏跳出來,由不得人不去注意,周婷睫毛微微一動,手裏撥著另一個香袋:“把這個也係上去。”


    胤禛是個生活很細緻的人,夜裏瞧見了自然要問:“你不是不喜歡這些,怎麽弄了這個。”周婷不是原封不動係上去的,她往那裏頭又添了好幾個香珠,瑪瑙拿線沿著針腳fèng了起來,就跟沒拆過一樣,味道一時濃烈起來。


    周婷一麵笑一麵幫他解衣裳:“怎麽著也是她的孝心了,這孩子平日裏心思多,我便也不拘著她,橫豎她規矩好,並不用費心去教導的,可這些天,爺就沒覺出她不對勁來?”


    胤禛神色一滯,轉頭見周婷臉上笑意不變就問:“怎麽個不對勁了?”


    “她是大姑娘了,自然要開始相看人家,這些日子天天往我屋子裏跑,不過是想探聽探聽爺相看了什麽人。”周婷把胤禛的衣裳抖直了疊好放在一邊,這才坐到妝鏡前拆了頭髮,拿梳篦細細的篦頭髮,梳子上頭抹了玫瑰頭油,梳了兩下就有玫瑰香味漫開來,周婷動動鼻子:“往日裏不覺得,混在一處還真不好聞的。”


    胤禛剛還在想著女兒大了起了要出嫁的心思,心裏還沒能生出感慨來,就被周婷勾迴了心神,走過去握住一縷放在鼻尖:“還是這個更襯你一些,那個太香了。”


    周婷身上穿著著一件淡雪青繡千瓣ju的寢衣,淺紫配著淡金在燈火下頭顯得麵色豐腴,目含流光:“我雖是她額娘,同她卻失了親近,這些話我不便說。”還沒等胤禛把眉毛皺起來,周婷就轉了臉,拉著胤禛的手把臉放在他手掌上:“爺不如細瞧瞧這丫頭怎麽就急成了這樣子,今兒愣是要親給我自係上香袋呢。”


    說到這裏胤禛才恍然大悟,周婷這樣含蓄就是因為怕大格格對她有心結,看她的作派也果真是這樣,到了年紀自然有父母主持婚事,她這樣行事倒像了李氏。


    一想起李氏,胤禛自然想到了弘暉,周婷從來沒有苛待過李氏幾個孩子,這些胤禛全都看在眼裏的,如今大格格這樣,是不是李氏在背後唆使的?怕周婷不給她的女兒備足嫁妝?


    真是小人之心!胤禛冷哼一聲,看周婷委婉的樣子知道她是不好過份cha手,免得真的落了李氏口實,想到這個他心頭火起,抬手按住她的肩:“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知道,罷了,這事兒我細瞧瞧。”


    有了這樣一句話,周婷的心就定下來,她也不叫人盯著大格格,該知道的胤禛總會打聽出來。更何況胤禛安排的那些人可是每個院子裏都有的,大格格有什麽自然跟南院脫不了gān係,她一點兒也不急。


    沒想到胤禛發了那大的火,他一腳踢飛了書房裏的碳盆,火花四濺,差一點把地毯給燎著了,蘇培盛拿爐子熱的山泉水澆滅了火,眼睛一掃那還跪在地上的灰色人影,頭一低轉身出去了。


    小鄭子吐吐舌頭壓低了聲音問:“爺怎麽發這樣大火氣?”胤禛的脾氣原有些喜怒不定,這兩年越來越沉穩,好久沒有發這麽大的火了,蘇培盛瞪他一眼,眼睛掃過小張子,小張子頭拎著水壺借著續水的功夫找到了翡翠。


    南院早已經不是鐵板一塊了,那些到了年紀想跳出南院的丫頭裏麵自然少不了李氏的貼身丫頭,石榴見人打聽趕緊躲迴屋裏稱病不出,一推三不知,葡萄卻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給說了,她知道的並不多,但這事兒是宋氏起頭卻是明白的。


    上下一串胤禛很快就拚湊出了真相,宋氏以為自己做的聰明,捕風捉影不著痕跡,其實這些事全映在下人眼睛裏,略一問就竹筒倒豆子全出來了。


    李氏還在那兒咳嗽呢,胤禛邁著大步一臉yin沉的進來,他眯著眼盯住chuáng上那個陌生的女人。她既能出手害死弘暉,這會子弄這些個巫蠱之數也平常得很,已經留了她一條活路,竟還不知死活的折騰,胤禛一個箭步上前,沒等李氏眼睛裏泛出驚喜來就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好得很吶!”


    李氏被掐得一口氣提不上來,眼睛裏麵一片茫然,伸手抓住胤禛的胳膊,還沒使力胤禛就鬆開了她,她伏在chuáng上大口喘氣,聲音嘶啞著把一直以來在心裏翻騰的話倒了出來:“爺,爺!福晉,福晉在害你啊爺!”


    這話換來了胤禛一聲冷笑:“所以你就讓你的女兒翻找佛堂,還想把手伸到正房裏!”他冷冰冰地看著這個枯瘦泛huáng的女人,他給過她寵愛和體麵,卻沒想到這寵愛和體麵把她變成這個樣子。下一步她是不是會想著嫁禍?找不到證據會不會製造證據!


    “大格格是為了爺呀,爺去找一定能找出來的,一定能找出來的!”李氏一臉驚恐狠狠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口血來,手指摳著自己的脖子:“是不是福晉反咬了妾,是不是她!”說完她又哀哀的哭:“妾一片赤誠,天地可鑑呀。”


    宋氏聽見響動心頭一喜,側過耳朵細聽又不像是喜事的樣子,她心裏一緊,抓著蕊珠的手:“你去外頭瞧瞧出了什麽事兒。”剛一開門就見蘇培盛站在外頭,見著宋氏扯了扯臉皮:“格格老實呆著罷,爺等會子也要過來的。”


    南院裏鬧起來的時候,周婷也收到了消息,她心頭大震,就算再不關心歷史也知道巫術什麽的從來是皇家最忌諱的事,掉腦袋還算是輕的,她手指頭都在發顫,怎麽也不敢相信李氏跟大格格會鬧這樣的事qing出來,就算成功了,她們倆也絕對不光彩,更何況是這樣明顯的構陷!


    那麽她該怎麽在這件事裏得到最大的好處呢?周婷不想要算計胤禛,何況還是在這樣的qing況下,她已經對胤禛有了qing意,看他的樣子也是相信她的……可她的心就好像要從胸膛裏麵跳出來似的,事到臨頭,還是止不住害怕。


    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心裏盤算了兩迴,沉下臉吩咐道:“把大格格請到她房裏去,叫丫頭們看好了她。”說著歪在炕上一動不動,瑪瑙翡翠不敢叫她,珍珠想進去點燈還被她止住了,她握緊了拳頭咬著衣服上的鑲邊,這個時候除了示弱再想不出別的辦法來了。


    胤禛進了正院,正屋裏是暗的,丫頭們全站在外頭廊下,借著廊下的燈籠胤禛瞧見翡翠瑪瑙皺著眉頭一臉焦急。


    胤禛掀了簾子進去,周婷還歪在炕上,側著身子枕在大迎枕上頭,頭髮微微蓬亂,聽見腳步聲也不轉身,胤禛走過去伸出手摸摸她,周婷什麽話也沒說,半天迴握住他的手嘆出一口氣來。


    胤禛手背一涼,一顆眼淚滴在上頭,很快滑落下去,落在黑暗裏跌碎了。那種被細刺卡著喉嚨的感覺又迴來了,胤禛張開手把她摟在懷裏緊緊護住,喉嚨又gān又澀說不出話來,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她的背,到了現在他才突然醒悟自己虧欠了她多少。


    ☆97、四爺正妻不好當


    示弱對胤禛來說才是利器,周婷這時候才發現她對胤禛已經了解的那麽多了。她閉上的眼睛一直到胤禛把她抱到chuáng上才又張開來,男人外衣都沒脫就上了chuáng,把她摟在懷裏,貼著胤禛的胸膛,周婷能清楚的聽見他有力qiáng健的心跳聲。


    一瞬間茫然了,她有會有那種天真的想法,再比這裏的女人們見得多聽得多看得多,她也還是個剛滿三十的都市女,在繁華的城市裏她這樣的年紀還未失去擁有愛qing的資格,她也一直在期待著有一個人能夠跟她在夜裏相互依偎。就算剛穿越時的境況讓她暫時打消了那些想法,胤禛這段時間的的表現也讓她心裏那些期待又活了過來。


    周婷的身體擺出依賴的姿態,眼睛卻張大了盯住身邊的男人,目光描摹著胤禛衣服料子上織的暗紋,忍不住就想要嘆息。就算她可以不計較他的過去,牢牢守好他的未來,可是曾經發生的事qing總會跳出來的。


    三個孩子,不是三個木頭娃娃,擦洗gān淨了就能擺出來當裝飾。她其實並不怪大格格做這樣的事,站在她的立場,大格格一點錯也沒有,畢竟是胤禛給過她美好的希望。


    人隻會看見自己想看見的東西,而不願意接受客觀現實。李氏的心裏恐怕是把胤禛當成丈夫的,她從格格的身份入府,一直爬到側福晉,若說沒跟胤禛琴瑟和鳴過,又怎麽會生下那麽多孩子呢。


    那拉氏占著名人正統又怎麽樣,照樣被她擠得沒有地方呆,就算弘暉一直健康的活著,太子是誰也一樣是未知數,她有那種想法是很正常的,電視劇裏不是常演些受寵的小妾陷害正房和正房的孩子麽,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


    如果李氏再聰明一點,就該把胤禛抓得再緊一點,而不是在自己的兒子都沒長成的時候就動歪腦筋,先占住了胤禛的寵愛,再把兒子培訓起來,天長日久胤禛的心總會偏的,那時候再gān這些成功的可能xing還更高一些。


    黑暗的室內胤禛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目光觸及還掛在帳子裏的那兩個香袋上,心底一片苦澀,枉他自以為慎獨,大格格是他的女兒,李氏曾是他的寵妾,迴想起之前那段日子,他覺得自己給足了正院體麵,其實在別人眼裏根本不是這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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