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腦子裏那根弦一下子斷了,明明知道這說法無稽,卻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去想。睡不著的夜裏盯著窗外頭被積雪壓彎了枝條的樹影怔怔出神,一看就是一整夜。


    如果被她找到了證據,那爺是不是就會變迴來了,不會再冰冷的看著她,又會叫她的名字,聽她訴委屈訴辛苦。兩個兒子又會迴到她的身邊,爺又會一直宿在她這兒,說不定她還能再懷上一個,南院過去的風光就又迴來了,爹爹的官位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了。


    李氏越想嘴角邊的笑意就越深,秋香色的帳子上描的金鳳花一朵一朵開得艷麗,她突然覺得手腳有了暖意,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宋氏的脾xing她很知道,繞了這麽大個彎子不就是想讓她去出頭嗎?丫頭奴才們靠不住,可她還有個能頂事的女兒呢。這麽久了還是這樣的xing子,別人吃rou能分點rou湯她都高興半天。雖然瞧不上她,可這事兒成了得利最多的還是自己。


    “怎麽能沒有呢?你確定都找過了?”李氏直直盯著女兒,說話一急就扶著chuáng咳起來,gān樹枝一樣的手指扒在chuáng上,頭髮亂蓬蓬的散著。大格格趕緊坐過去給她拍背:“我都細細的找過了,半點影子也沒有。”


    “那就不是在佛堂裏頭。”李氏止住了咳,目光落在遠處出神,不是在佛堂裏,那還能是在哪裏呢?爺日日都去的地方不成?她的眼睛又燃起了希望:“你去屋子裏,去屋子裏找找!”


    大格格目瞪口呆:“額娘,這可是犯忌諱的事呀!”


    石榴縮在門外麵不敢進去,指了茉莉把碳盆拿進去添碳,茉莉知道石榴這是在避嫌,冷笑一聲:“照顧側福晉姐姐一向不假旁人手的,怎麽今天倒不敢進去了?”這時候撇清有什麽用,出了事大家全都逃不掉,嘲諷的看了石榴一眼,甩了簾子進去添碳。


    葡萄嚅嚅無語,動動腳步最後還是站在落了雪的迴廊上,兩人身上的錦祅是今年新做的,厚實暖和,也能擋得一時風寒,但心底卻都已經涼透了,默默對望一眼,目光落在瓦上的冰柱上頭。


    再同過去一樣,有些東西也還是不同,原來她們院子裏哪曾積過這樣厚的雪呢?


    ☆95、四爺正妻不好當


    “額娘嚐嚐這個,我吃著很合脾味,口味雖清淡最不會擾了覺。”周婷遞了茶盞給德妃,她滿麵笑容的招唿周婷坐下:“到底是在冰麵上,再平穩也該小心的。”


    完顏氏懷著孩子沒能來北海,惠容正好擠進來坐在德妃身邊,拿帕子托著鬆仁核桃吃,一麵嚼一麵比劃:“剛滑過去那兩個是雙飛燕吧。”


    每年十二月裏都有一天要冰上演武的,挑些八旗子弟穿著滑輪在冰上cao練,勉qiáng也算是個冬季演兵了,隻不過更具娛樂xing。


    演武是輪不到後妃們看的,冰嬉才是大家惦記了一年的大節目。演武完了太監們就拉著後妃坐的冰chuáng往五龍亭那兒靠,看太液池麵上擅滑的玩花樣滑冰。


    上一迴周婷懷著胎沒來,惠容一個人很是寂寞,這迴死活賴進了德妃的冰chuáng跟她一道,指著遠處的身影湊在耳朵邊告訴周婷說:“我倒覺得轉龍she球最有意思,那這打滑撻也不錯,若能自個兒試試就好了。”打滑撻就是冰上滑梯,周婷其實還是第一次參加這麽大型的皇家娛樂活動。


    秋獵巡塞都沒她的份,這一天就算是宮裏不得寵的小妃嬪也能跟著主位的冰chuáng瞧瞧熱鬧的,滿場歡樂氣氛,就跟去看冰雕冰燈那熱鬧勁差不多了。


    “保管你等會子能瞧見十四弟,他年年都要she箭去的。”周婷捏了顆蜜棗往嘴裏送,瑪瑙瞧她吃得差不多了遞了托盤過去接她吐的核。


    德妃微微一笑:“胤祥胤禎全是一樣,秋獵湊在一處更是沒了邊,他們兩個倒都擅這個的。”說著想起什麽似的轉頭問周婷:“今兒你怎麽沒帶著大格格來?倒記得她往年也愛看這個呢。”


    “是想帶她來的,偏這幾天她身上不方便,怕她著了寒氣,便留她在家裏了。”周婷的記憶裏這種事那拉氏都會帶著大格格,是以一說要到北海來看冰嬉她就讓瑪瑙傳話讓大格格準備著,誰知道正好撞上了她來了月事身上不方便。


    一說不方便,德妃馬上抿著嘴笑了:“大格格的年紀也到時候了,老四可有打算了?”公主們嫁得晚,宗室女卻跟都早論婚嫁,十一歲是該相看起來了,相看議婚備嫁都準備好了,也到了十五六歲該出嫁的年紀,這時候不看就晚了。


    “已經相看起來了,想挑一戶好些的人家呢。”周婷掀開茶盅撇撇浮沫啜了一口:“我同我們爺說的時候,他還愣住了,不想大格格竟到了這個年紀。”


    “就在你院子裏呆著,日日得見的,怎會不知,他是男人忙外頭事,你不提我還恐他忘了呢。”德妃很滿意周婷的作法,正妻就該是這個樣子,提醒男人什麽時候該辦什麽事兒。


    惠容家裏六個姐姐,自她有記憶以來就一直看著姐姐們出嫁,那一套套規矩心裏清楚的很,拍著周婷的手就說:“到時候我給她添妝。大妞二妞也該準備起來了,別看如今還小,等事兒辦起來才著急呢,雙生的份例總得一樣待吧。我那些姐姐們,光備嫁就愁白了額娘的頭髮,前一天還在跟我一處做針線呢,第二日竟上了花橋!”


    說的德妃撫掌大笑,周婷也差點笑得灑了茶:“這麽說你竟不是妹妹,是半個娘了!”


    德妃笑了一會兒籲了口氣:“話雖玩笑卻是正理兒,兩個丫頭呢,總要一樣才行,我如今也正看著,好東西再難尋著第二件的,到時候跟你鬧可怎麽辦?”


    “還沒過周呢,竟想著出嫁了,那麽點點兒大的粉rou糰子,要到哪一日才長成呢。”還真有人吐露過意思了,雖是玩笑話,胤禛迴來卻哼了一鼻子,大約就是那家的兒子還看不出什麽樣兒來呢,竟敢肖想他的女兒來。


    周婷想著自己那滿炕打滾的女兒,差點笑岔了氣:“真要鬧,鬧她們阿瑪去。”笑著把兩個女兒爭胤禛的事說給德妃聽,惹的德妃又樂嗬了好一陣,直讓周婷下迴定把兩個大妞二妞帶來。


    原來大格格在府裏是金貴的,畢竟隻有她一個女兒,哪怕是庶女以後也逃不了個多羅郡君的,可如今周婷一下子生了兩個女兒,她的身價自然跌下來了。


    婚事周婷不作主,總歸胤禛挑好了人她給準備嫁妝,多問兩句人好不好家風是不是清明,就已經盡到嫡母的責任了。


    想到這個她又覺得有些好笑,恐怕大格格那裏也聽到些風聲了,平時再清冷的人碰上婚事也要害羞發急的,連著到她屋子裏呆了好幾天了,拿個小鼓兒跟妹妹們玩耍還要出半天神,大約是知道自己已經成人了,又不好意思探周婷的口風。


    可這事兒周婷還真不清楚,隻是在應該提醒胤禛的時候說了兩句,其它的事全憑胤禛作主,真要論婚嫁,嫁妝單子也得給胤禛過目的,畢竟是府裏頭一樁喜事,再加上現在胤禛的地位,肯定不會差。


    周婷有心跟大格格說兩句吧,又張不開口,看她小心翼翼討好自己那模樣又覺得她也有可憐處,這事兒本來應該她跟她親媽兩人討論的,偏偏這麽不尷不尬的,讓她拿出嫡母的款兒來,說些相夫教子的話,她自己都覺得別扭。


    gān脆裝著不知道,她來就抱著大妞二妞跟她一處玩一會子,說些平常話做些針線,不來就也不叫人去喚她。反而是胤禛瞧見過幾次之後臉上的笑意更多了些,弘昀時不時就要生病,周婷不敢讓孩子們跟他多接觸,原來周婷屋子裏就隻有弘時是常駐人員,如今加上個大女兒,他嘴上不說,心裏還是高興的。


    周婷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對胤禛的感qing到底算是怎麽迴事兒,庶女庶子小老婆都已經是事實了,她也告訴自己不能完全依賴男人來過日子,可日復一日的相處下來,難免還是動了心。


    這個男人得閑的時候也會抱著兩個女兒玩耍,看到兩個女兒為了爭他的注意力吵誰也聽不懂的架他還洋洋得意,一有人跟他提到親事,他就橫挑眉毛豎挑眼睛,覺得哪一家都不好。在這之前,周婷根本不知道他竟然還有這個隱藏屬xing,可見男人都是要的。


    “呀,那是我們爺!”惠容一張小臉紅撲撲的,拍著巴掌指著遠處那身影,周婷從窗子裏望出去,哪裏分得清楚,康熙兒子多,此時一個個都穿得差不多,全都戴著護膝手套,遠看都是一個模樣,剛想要調笑惠容兩句,她就瞥見了胤禛的身影,不覺挑起了嘴角。


    太液池劃出一條條道來,有舞龍舞獅劃旱船的,也有像胤祥胤禎那樣比賽she箭的,胤禛站在他們當中,遠遠看上去比弟弟們要高一些也更瘦一些,周婷還沒打趣惠容呢,惠容就湊過來:“嫂子笑成這樣,可是瞧見四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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