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丫頭過去站在門邊掀簾子,小丫頭正在抹窗框,一骨碌從角落裏出來,手上拿著抹布站在門裏麵等著。


    周婷解開鬥蓬遞給瑪瑙,碧璽拎了熱水進來倒進銅盆裏,周婷洗過手拿毛巾擦gān淨了,才走到白玉佛像麵前,翡翠點了三枝香遞到她手裏。


    握著檀香才覺得心qing漸漸平靜下來,走廊裏的風隻讓周婷想起了胤禛去德妃宮裏接她的時候,衣袖裏麵緊握著她的手,她閉上眼睛清空思想,說著拜佛,其實就在是這個屋子裏放空大腦,片刻覺得心裏清靜了。


    睜開眼睛拜下去的時候,瞧見墊在桌角下的那塊毯子,與之前看見的似乎不同,周婷皺皺眉毛,敬完香招過那個丫頭問:“這幾日都是你在掃屋子?”


    小丫頭乍然被問到腿肚子有些發顫,看佛堂是個輕鬆活計,其實隻要在正院裏侍候,都是別人求不來的,她壯著膽子答道:“迴福晉的話,雙日是奴才同福兒姐姐。”福兒就是剛才送熱水到門邊的丫頭。


    “瑪瑙賞她們一人一吊錢,打掃得很gān淨。”天天都來,拜的又是同一個地方,周婷當然不會記錯那毯子的花紋,冬日裏也沒人會拆洗毛毯,何況兩個小丫頭也拆不動。


    周婷迴轉身細細打量這間屋子,大致並無改變,但細微處總有些不同。這個佛堂設了一年多,一直沒有變過,細節全都印在她腦子裏了,這時候用心觀察就發現了這些細小的改變。眼睛一掃落在角落裏放著的繡架上,上麵比昨天來多了好幾個字,這才鬆了心神,原來是她一個人的地盤,現在多了另一個人用,自然會有些改變,是她想的太多了。


    那丫頭白得了一吊錢眉開眼笑的跪下來謝賞,周婷重又穿上大衣裳出去,迴去的路上正好碰上了大格格一行人,她站在一邊給周婷見禮:“請額娘安。”並不抬起頭來看她,曲著膝蓋,粉色的鬥蓬垂在肩上顯得身體纖弱,臉色不如過去好了。


    “我怎麽瞧著你比前兩日瘦了,臉色也不好,可是繡經書太累了?”周婷走過拉她的手,大格格的身子輕輕一顫,很快穩住了:“每日裏染些佛香,倒覺得心裏寧靜許多呢。”


    周婷先是為了她的態度覺得奇怪,聽到她這樣說很些啼笑皆非,不過才十一歲的女孩子說什麽心裏寧靜,這樣想叮囑的話就出了口:“你畢竟年輕呢,繡經書是你的孝心,隻不可過了,女孩兒太靜也不好。”見她裏麵穿著一件白狐狸皮的小襖,就笑笑說:“迴去開了箱子,給你送件紅的過去,那才是你穿的顏色。”


    大格格連聲稱謝,等周婷一行過去了,她才又往佛堂裏去,山茶忐忑不安的跟在後頭,茉莉則連頭都不敢抬了,她們倆jiāo換一個視線又很快分開來,口裏發苦。


    原來不知道側福晉跟主子說的是什麽,等到知道了主子已經開始在佛堂裏繡經了,兩個丫頭近身侍候也被瞞到她開始翻找的那一刻,心裏隻盼著日子能快些過去,主子什麽也找不著,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


    明天又是去見側福晉的日子,也不知上迴子側福晉說了什麽叫主子當了真,不發現還好,若是被發現了,那她們真是死一百次也不夠的。


    “大格格往日都那樣早麽?”那臉色白得透明,本來身子骨就弱,要是為了繡經生了病,那可不妙,她院子裏還有抵抗力弱的四個小孩子呢。


    “平時都是午後再去的,今兒不知怎的早了。”翡翠是第一個覺得大格格古怪的,隻不好多說:“若是主子記掛,我看祿兒那小丫頭很機靈,不如叫她記著日子,若是大格格太用功,也好勸一勸。”


    “也好,你把狐狸皮送去,再吩咐她們房裏的丫頭一迴,侍候好她,別生病了,弘昀身子骨弱呢。”大格格每天都要去看看兩個一母同胞的弟弟的,弘時跟大妞二妞更親近些,都是孩子玩得到一塊,而弘昀就明顯更親近大格格,他身體更差,要是被傳染了也是一樁麻煩事。


    “格格慢著些,小心腳下。”山茶緊緊跟在她身後,見她點頭答應腳步卻不慢下來心裏嘆息一聲。


    大格格一進佛堂就把祿兒趕了出去,隻留山茶和茉莉在裏麵侍候著,其餘的丫頭都鑽在耳房裏去圍著爐子取暖。


    蒲團上麵繡著白蓮仙鶴,看不出一點周婷跪過的痕跡,大格格蹲下去拿手用力按了按,還是沒找出什麽異樣來,她咬了咬嘴唇站起來繞到後頭去。


    李氏剛跟她說的時候,她也以為李氏瘋了,可架不住她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大格格心裏也不是沒疑惑過,明明阿瑪那樣寵愛額娘,怎麽一夜之間就全變了呢。


    雖說這樣揣忖周婷她也覺得心裏發虛,但跟她過去那些日子一比,她就寧可相信她親娘了。原來她跟阿瑪是很親近的,阿瑪隻有她這一個女兒,平日裏寵愛有加。雖說後來有了弟弟把額娘的注意引了過去,但關起門來,南院才是一個小家。


    正院在她的印象裏永遠冷清清的,突然之間就熱鬧起來,搬進院子之後雖說嫡母並沒有為難過她,可那種家的感覺變了,阿瑪不再是原來那個阿瑪了。她見過他們一起逗弄兩個妹妹的樣子,見過阿瑪對嫡母說話的樣子,是她過去從來沒見過的溫qing。


    大格格深吸一口氣,往內室裏又翻了一遍,還是沒有一點蛛絲馬跡,她心頭惶然,如果真的找不到,那額娘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被關在南院裏了,心裏起伏片刻,她把主意打到了那個佛像上頭,隻有佛龕沒有找過了。


    白玉觀音垂目慈和的看著她,她猶豫不決,香爐裏的檀香還沒燃盡,香菸裊裊升騰起來,玉像的眉目看不真切,大格格咽了口唾沫,站過去把手伸到那玉像前。


    “格格使不得呀。”山茶上前拉住她的手,撲一聲跪倒下來:“格格使不得呀。”說著鬆開她的手磕起頭來。


    ☆93、四爺正妻不好當


    大格格的手頓了一頓,山茶的眼淚順著臉麵滴在織金地毯上,扯著大格格的裙子求她:“萬萬使不得呀格格。”除了這一句,她再說不了別的了,隻盼著她能及早迴頭,這裏已經翻了個遍,若再沒有,是不是要找到福晉的屋子裏去?這樣一想連站在門邊的茉莉也發起抖來,要是被人知道了一星半點,那她們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大格格白玉一般的手垂了下來,眼眶裏含著淚花,半天嘆出一口氣來。李氏的身子越來越差了,許是心qing抑鬱,短短一年時間竟生生老了十歲,原本豐腴的臉盤凹陷進去,襯得一雙眼睛奇大,夏天受不了熱,冬天受不了寒,整個人縮在被褥裏麵再下不了chuáng,除了見到女兒還能說上兩句話之外,一天也不開一次口,石榴和葡萄再jing心,她也好不了了。


    她知道額娘本來心裏一直存著希望,如果嫡母生的是兒子,那弘昀弘時就有可能迴南院,哪怕先迴來一個也好。如果生的是女兒,那就更好了,阿瑪總會念在額娘生了兒子的qing份上,慢慢迴轉心思的。


    可明明嫡母生下了兩個女兒,阿瑪也還是一次也沒有再去過南院,大格格盯著冰紋格的窗框出神,就好像他已經不記得額娘,就好像院子裏頭根本就沒有額娘這個人。大格格的手慢慢收緊握成拳頭,青蔥一樣的手指尖掐進掌手的嫩rou裏。


    正院裏的日子是比過去還要優越,就算額娘手裏握著管家的權力,很多事qing也不能越過正妻,但


    身為阿瑪唯一的女兒,她從來就沒缺過東西,直到她來了正院,才知道嫡女能享受的是什麽。


    原本雖然有個弘暉,可後院裏也隻有她一個女孩兒,如今有了兩個妹妹,她才知道曾經額娘看著弘暉的眼神是為了什麽。


    那日她去正房請安,兩個妹妹坐在炕上,一人一邊胳膊抱著阿瑪想要站起來爬到他身上去,嘴裏咿咿啊啊不知在說些什麽。阿瑪瞧著姐姐的時候,妹妹就發怒,等阿瑪再看妹妹的時候,姐姐就爭吵不休。一屋子人都在笑,就連阿瑪臉上也帶著笑意。


    弘時被嫡母摟在懷裏握著她裏手的玩具小船笑得一點也不知愁,兩個妹妹爭得發急,蘋果一樣的紅臉蛋上沁出汗珠,阿瑪拿哪個都沒辦法,便一手一個抱起來放在腿上。


    原來那樣的qing景裏麵總有她的身影的,而這一次她站得那樣遠,這麽大的一間屋子偏偏沒有她cha腳的地方。


    她沒有一刻不想著迴到南院,過以前那樣的生活。隻要關上了門,南院就是她的家,她不必看人臉色,不必小心翼翼,阿瑪額娘圍在一處的時候,身邊跟著的是她和弘昀弘時,那樣才是家。


    山茶不是沒告訴她過,哪家的庶出格格有她這樣好的運氣,能被嫡母養在院子裏,一應吃穿用度


    都是嫡女的份例。可她知道不是這樣的,廊下小丫頭們拿著練手拚荷包的碎緞子,是她親眼見著大妞二妞兩人合力扯壞的,小孩子手上雖然沒力氣,卻把那緞子扯得不像樣。嫡母斥責聲還沒出口,兩個妹妹就往阿瑪身邊爬去,把臉藏在阿瑪懷裏,阿瑪笑著把她們抱起來了,嘴裏還說不過是一匹織錦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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