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把事qing湊了個七七八八,剛想迴去稟報胤禛又轉過身來,抬起腿一腳踢在小張子小腿上,時這一腳不輕不重,小張子輕聲“唉”了一下,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今兒你到機靈,我也不問她說了什麽,你也隻裝著從來都不知道。”蘇培盛jiāo待完了沖小張子點點頭,原看著是個實心眼的,卻原來還有幾分聰明勁,比小鄭子這樣空長了一張聰明麵孔的要牢靠許多。


    周婷還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胤禛知道那藥剛散出藥xing來,非得沉沉睡上一夜不可,自己踱著步子來到暖閣裏坐下,兩個小丫頭進來點著了玻璃燈,剛想要出去退出去,就聽見胤禛問:“這屋的毛毯子怎麽換了?”


    周婷的屋子總是最早鋪上地毯的,昨個兒還跟他說這樣金紅相間的大朵團花看在人眼裏覺著暖和,他這才說要找塊火狐狸皮給她做大衣裳穿,怎麽突然就換上藍的來。


    兩個小丫頭雖說也是在屋裏侍候的,但尋常出入也不過是點個燈,給珍珠瑪瑙遞遞水收收碟子,從沒有跟胤禛說過話,一聽見他問聲音就先顫起來,彼此互看一眼,一個開口說:“毯子撤下來刷洗了。”


    見胤禛皺起了眉頭,嚇得膝蓋都軟了:“奴才隻看著幾個媽媽拿出來,上頭好大一塊水漬。”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全都說出來:“奴才聽媽媽們說洗好了也不能要了,花蕊上頭的金線磨斷了幾根。”


    胤禛揮揮手,兩個小丫頭趕緊退了出去,翡翠掀開簾子叫住一個:“你去瑪瑙姐姐屋子裏頭知會一聲,就說爺迴來了,恐怕要問話的,叫她們都準備著別到時候忙亂。”等一個走了又不經意間問另一個:“剛爺問了什麽?”


    “爺問屋裏的毯子怎麽換了。”小丫頭老實jiāo待出來,翡翠點點頭:“你去吧,幫我去小廚房瞧瞧粥好了沒,若好了就拿爐子溫起來,主子今兒什麽也沒吃,怕半夜裏餓呢。”眼見著小丫頭出去了,才露出笑容來。


    蘇培盛一路琢磨著這話要怎麽說才算不犯了忌諱又能辦好差事,小張子竟不敢在他麵前提上一句半句,可見還是說的好。但胤禛不是好糊弄的主,隻說鈕祜祿氏突然發瘋跳起來傷人他肯定不會信,進了暖閣微一抬眼就覺出胤禛的神色比剛才還差,趕緊低了頭一五一十全說出來:“鈕祜祿氏格格犯昏說了不敬之語,下頭的奴才們知道規矩,不敢複述。”


    胤禛半天沒有說話:“知道了。”抬頭望著內室那道簾子,像要看穿進去。昨天才剛覺得她不同尋常,仿佛像是自己一樣知道以後的人。今天鈕祜祿氏就出了這樣的事,她這是不是在排除異己?


    胤禛心裏還吃不準妻子是不是同自己一樣是走過一遭生死的人,若不如此怎會知道他的心思在大位呢?謀反的話又豈是個尋常婦人能隨口說出來的。


    現在迴頭一看,她竟是件件事都占住了先機,就像是知道未來將要發生的那些事,提早好幾十年就開始埋下伏筆來,一步一步穩穩噹噹不動聲色,一不留神她就占據了半張棋盤。


    胤禛吸了口氣微微眯上眼睛,huáng色的燭火一跳一跳的晃著他的眼睛,她知道鈕祜祿氏會生下弘曆來,而弘曆是他定的繼承人,於是就先一步把這個隱患給除去。


    胤禛心裏起了疑惑,看向內室的目光越來越複雜,被厚實的簾子遮著隱隱能瞧見一點橘色燈光,到底還是抬腿過去了。


    翡翠退到室外,他坐在chuáng沿上看著睡著的周婷,想不起來過去的她是個怎麽樣的人,但還記得額娘一次又一次稱讚她端正大方,是個賢良的好妻子。


    側臉的線條在燭火下越發柔和,胤禛盯著周婷的睡顏看了許久,眼前閃過的全是她的好來,剛要抬手摸一摸她,就聽見翡翠的聲音:“迴大格格的話,主子還沒醒呢,爺在裏頭看著,大格格還是早些歇著,明兒再來吧。”


    是了,如果她早就知道了,怎麽還會隱忍不發,若是自己同她異地處之,第一個要下手的恐怕就是李氏。什麽庶子女也是嫡母的孩子,胤禛從不相信,就是親生的也有兩樣對待,她再能忍也不會對這些孩子這樣周全。李氏一直病著,若借這個時機出手整治死她,自己也隻會裝作不知。


    這樣一想,眉頭就鬆開了,心裏那點疑慮散了個gān淨,她想要發落鈕祜祿氏又何必這樣做,隻要示意丫頭們侍候的時候疏忽些,或是直接找著大夫在接骨的時候動點手腳,讓她留下殘疾來,那她就一輩子也不可能近得了胤禛的身了。


    “把珍珠瑪瑙傳過來。”胤禛一想通了馬上把剛才的疑點又翻出來,他倒要看看鈕祜祿氏能說出什麽樣的不敬之語來。


    兩人早已經在外頭等著,一齊進來跪在地上。


    “把頭抬起來。”胤禛也不叫她們起來,恐怕她們等會子也還要跪下去的,還沒等問下一句,胤禛就又擰住了眉頭,兩道一長一短的血痕在珍珠玉白臉上特別鮮明,半邊臉紅腫成一片,雖沒開皮見rou,但好了也是要留下疤來的,可見鈕祜祿氏下手之重。


    這要是落在周婷的臉上,不說鈕祿祜氏之後會得什麽樣的懲罰先不論,死一迴也好死兩迴也好,都已經是醜聞了:“鈕祜祿氏同福晉說了些什麽。”


    兩個在場的人說起來感覺又不一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鈕祜祿氏進屋之後的事兒說得詳細,瑪瑙掃了一眼珍珠的傷勢,心一橫撲通一下磕頭伏在地上:“鈕祜祿格格說主子指使奴才作踐了她,咒主子生不出兒子來,弘暉阿哥死了也不得追封。”


    沒人敢說這話就由她來說,事qing到這一步了,定要叫她付出代價,瑪瑙雖然這樣想,心裏卻還是害怕,隻覺得手腳發冷忍不住想打哆嗦。


    “她是如此說的?”他其實已經認定了,語氣輕得讓人打顫,瑪瑙不住點頭,隻聽見一聲冷笑:“果然是瘋了。”


    迴廊裏頭點著一排玻璃燈,兩個小太監顧不得蠟油落在手皮上,一隻手護著蠟燭跑到前頭去點燈,胤禛走和飛快,一路想著怎麽處置鈕祜祿氏。


    原來妻子沒有迴來,迴來的是鈕祜祿氏,胤禛不覺露出一個冷笑,看來她是以為她自己定能當上皇太後的,怪不得同過去不一樣了呢,就隻一個聽話的優點這輩子也沒了。


    東院早早落了鎖,宋氏屋子裏的燈卻還亮著,她知道這迴不好了,扒著窗戶直直盯著院門,聽見一點響動心口就要快跳兩下。


    太監打開了門,胤禛乍一進來停頓一下,目光鎖在門口守著人的屋子上,見是胤禛來了人,自然給他開了門,鈕祜祿氏被綁著按在chuáng上,桃兒還給她蓋上了被子,起初她還掙紮,後來沒了力氣又被堵著嘴,躺在chuáng上竟有了些睡意,門響了還沒能立時清醒過來。


    蘇培盛親自跟進來點的燈,讓小張子小鄭子守住門,胤禛見鈕祜祿氏躺在chuáng上心中怒火更甚,卻不上前去,而是打量起這鬥室來,眼睛一掃落在桌上的紙箋上,那上麵寫了兩句短詩,落款竟是個雍字。


    當下把那張紙揉了捏在手裏,上前一步一腳踏在塌腳上,低下頭去看那張陌生的臉,鈕祜祿氏眼裏迸出光彩來,嘴裏唔唔出聲,這付急切的模樣落在胤禛眼裏竟讓他勾出個笑來:“鈕祜祿氏既然瘋了,便挪到偏僻院子裏叫人看著,免得再犯瘋病。”說完又加一句:“聽說她嗓子極好,堵嘴的東西就別拿出來了。”


    鈕祜祿氏被人從chuáng上架起來,她扭著臉盯住胤禛,嘴裏含混聲不斷,胤禛掃了這一屋子的東西,憑著格格的份例還能布置成這樣,這樣還算作踐了她,恐怕她的心還留在慈寧宮呢。


    “把這屋子裏的字紙都尋出來燒掉。”胤禛打了主意等這事一淡就讓她bào病:“蘇培盛,你盯著辦,東西歸庫裏去,這屋子鎖了。”


    一出屋門就見宋氏隻穿一件單衣哀哀跪在院子裏,見了他也不辨白,隻是求qing:“求爺看在妾多年侍奉的份上,饒了妾這一迴,妾願日夜為福晉祈福念經……”


    她那一番話還沒說完就被胤禛打斷了,鈕祜祿氏說了什麽蘇培盛不敢報給他聽,宋氏的話可是一字不漏的全說了,當下厭惡的皺起了眉頭:“你既這樣誠心,便去南院念經吧,與李氏好好作個伴。”


    這一句把她釘在了原地,半邊眼眶裏的淚珠兒還沒滴下來呢,身子一僵再看不出什麽柳條似的腰身來,耳朵嗡嗡直響,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把宋格格抬去南院,正好同李側福晉一道養病。”胤禛的眼睛掃過東院裏一間間暗著的屋子,這些女人原來竟是一付模樣。


    ☆85、四爺正妻不好當


    宋氏剛才那番楚楚可憐的風質全都白裝了,她若是再聰明一些此時就該先忍下來,胤禛正在氣頭上,滿心隻想著先懲治了鈕祜祿氏,要不是宋氏自己撞上槍口,等過了今天她再去周婷處徐徐陳qing請罪把姿態擺得低些,胤禛也不會立馬發落了她,她卻偏偏選擇在這不該作態的時候使了全身的力氣博同q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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