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越聽越詭異,胤禛隻說決定也就罷了,竟然事事都幫她考慮周全了,這就有點不像他了。本來嘛,大格格挪過來的時候,他也隻是動了動嘴皮子,周婷要提前跟他jiāo個底還得想好了說辭,不讓李氏事後給她下絆子,要不是她引著他去看,他根本不會想到妻子有沒有苛待了小妾生的女兒。怎麽現在一樁樁一件件都想的這麽細?


    這個男人還真叫人費解,根本想不明白他心裏是怎麽打算的,過去那麽寵愛李氏,幾乎是事事都偏向南院,李氏生的孩子最多,胤禛平時歇在她院子裏的時候也最多,在後宅裏公然就是個小主母了,要不是那拉氏下了死力氣來壓製她,還不定怎麽翻天呢。


    可現在呢,一拍就把她拍到塵埃裏了嗎?周婷覺得自己這條皇後升級路難於上青天,這位爺可是說不喜歡,轉眼就能扔到腦後去了。


    不堪為母,說出這樣的話來,李氏還能有活路嗎?她本來就指望著靠兒子的,現在連這個命根子都要被剜掉,怎麽看都不像是僅因為玻璃燈被胤禛遷怒的。


    周婷以前看過的那些宮鬥宅鬥電影電視劇開始冒出頭來,讓胤禛震怒偏偏卻一點都不能告訴她的,後宅裏頭又怎麽都打聽不出來的,到底是什麽事能讓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李氏,如果不是身份擺在那兒,恐怕胤禛提腳踹的就是她了。


    周婷越想越不對勁,心裏一個猜測隱隱冒出頭來,剛有了一點模糊的想頭,就把自己驚出一身冷汗來。弘暉的年紀不算小了,按理小孩子過了五歲就不容易夭折了,弘暉還不是身體弱的那種孩子,他是太太平平熬過了出痘的。


    瑪瑙拿過茶盞讓周婷漱口,她趁拿帕子擦嘴角的時候順帶把一手的冷汗給擦gān淨,難道說,弘暉的事跟李氏還有關聯不成?指甲在手掌心裏掐出一個印子來,除了這件事她真的想不出還能有什麽事讓胤禛恨不得李氏立時就死了。


    他的話可不能算是秘密,飯桌邊侍候的丫頭裏裏外外站了一串,任誰漏出這話去,李氏就不用活了。一個女人先被丈夫給厭棄,又被剝奪了養孩子的權力,她還曾經那麽受寵……越想越覺得是,周婷緊緊咬著牙關才能忍得住不發抖。


    胤禛卻還是感覺出了她在發抖,探手上來:“可是冷著了?”轉頭就吩咐丫頭:“還不去廚房給你們主子熬薑湯來。”又念她:“屋子裏氣悶就開了窗子透透,那能自己站到屋外去呢,你一向畏冷的,不能這樣亂來。”


    周婷到了內室靠在炕上,她越看胤禛的行徑越像,不然他怎麽會突然就對正院好了起來,過去再體麵和現在也是不一樣的,如今後宅裏頭哪個敢不看她的眼色行事,想著就沖胤禛笑一笑:“是我不好,倒讓你擔心。”


    “我去書房,有些事兒辦。”胤禛看著她喝下濃濃一碗薑湯裹起被子躺在chuáng上才離開,走的時候往南院轉了一圈。


    胤禛一進院子李氏就聽小丫頭來報了,但她是實在起不來,慢騰騰的換上大衣服,頭髮亂蓬蓬的挽在腦後,妝粉也來不及上胤禛就進來了。


    他一掃李氏正吃著的燕窩粥並托盤上擺的幾樣小菜,又看看屋子裏燒的炭,心裏微微點頭,妻子果然是個仁心仁意的,並沒有借著李氏失寵就作踐她,苛扣她的用度,這樣一想對周婷又多了幾分滿意。


    李氏原來的那點氣焰全退了gān淨,聲音也怯生生的,站起來就要給胤禛行禮,胤禛也沒攔她,眼看著她行了全禮。


    李氏這迴倒聰明起來,不再輕易自辯,專撿能拉分的說:“爺是來瞧小阿哥的?”說著就露出一個笑:“弘昀今天還隔著窗子看了一迴,弘時也好,奶嬤嬤說他可能吃了,一個人都不夠。”


    這樣的話是很能加分的,可惜李氏病了好些天臉色欠佳神qing懨懨地,天氣又冷,不敢洗澡怕再著了涼,每天隻拿水擦洗一迴,現在連頭髮都沒梳齊,形象打了個大折扣。更何況現在的胤禛給她定了罪,沒那麽輕易叫她兩句話一說就給哄過去。


    “你病著不便照看孩子,我同福晉那裏已經說好了,把弘昀弘時挪過去讓她教養。”胤禛也不問她病得如何,扔下這句話來就等著李氏謝恩。他已經形成了固定的思維模式,孩子jiāo給皇後養,難道還不是恩典麽。


    李氏一聽當場就雙眼發黑,她一直怕的事果然來了,身子一軟歪倒在了地上,丫頭們愣是沒拉住她,還不等胤禛再說話,她就哭起來,這時也顧不得什麽梨花帶雨了,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小阿哥是我的命根子,福晉已經要了大格格過去,怎麽就不肯放妾一條生路呢。”


    胤禛心頭火起,這事跟周婷有多少關係他自己心裏清楚,這樣一點邊都不沾還能叫李氏汙成這樣,可見平時也沒少說這些話來誤導他,眯著眼睛斜睨著李氏:“這是恩典,從來隻有謝恩的份,可別不識抬舉。”


    地龍燒得火熱,李氏卻感覺身上一陣陣的發冷,當下忘了哭,抬起淚眼來盯住胤禛不放,胤禛登上皇位之後再沒被人這樣瞧過,周婷也從來沒這樣看過他,冷不丁就想起那個死了的李香秀來。


    一介賤婢竟敢跟他論起你我來,還口口聲聲皇子有什麽了不起,皇子就能欺負人了,胤禛怒極反笑,捏死她如捏死一隻螞蟻那樣容易,既然她求死那就如她所願。


    如今看李氏也是一樣,如果她能懂得規矩,就此老老實實,安份的呆在南院不再生事端,胤禛不會拿她怎樣,可她偏偏這麽不識抬舉。胤禛想把這件事qing做得沒有波瀾,他一開口李氏就識趣的謝恩,這才是應當應份的,哭鬧加上給正妻上眼藥,就已經超過了胤禛可以接受的範圍了。


    李氏捏著帕子的手慢慢鬆下來,胤禛這個人說好聽是愛之yu生,憎之yu其死,說難聽點就是無常,李氏琢磨了他這麽多年,以為自己已經有了能立身的根本了,突然被他厭惡至此:“我是他們的親額娘啊,福晉再好,哪裏抵得過我jing心,爺這是要我割rou啊。”


    這話論起來她是不能說的,說了就是犯了胤禛的忌諱,他自己就是從德妃那裏被抱到佟佳氏那裏的,但她現在顧不了那麽多,拿這戳心窩子的話去刺激胤禛,指望他能看在過去的qing將這件事作罷。


    “福晉是主母,是主子,你是奴才,哪怕割rou餵她,也是應當的。”胤禛的眼神冷冰冰的,李氏“噗”的一口吐出血來,染紅了地上的織金地毯,扶著她的丫頭慌了神:“主子!”


    胤禛走出屋子吩咐蘇培盛:“報我的名字去請太醫來。”


    “嗻。”蘇培盛一邊答應著一邊使了個眼色給小張子,小張子會意出了南院跟了一路,等胤禛進了書房,輕輕一拐往正院去了。


    ☆、46四爺正妻不好當


    小張子轉頭就事兒跟周婷分說清楚,她剛準備歪著歇一歇就又坐起來了,胤禛能不管,周婷卻不能不管,請太醫看方子問話安排人照顧李氏,還得安撫好了三個孩子,周婷雖然隻是走到南院動動嘴巴也覺得累得夠嗆。他哪裏是折騰李氏,分明就是折騰她來了。


    才剛從南院迴來坐定,瑪瑙站過來給周婷腰下墊上小枕頭,山茶就進來了,曲著膝蓋問:“大格格差奴才請示福晉能不能去南院瞧瞧側福晉呢。”說著就低下了頭,山茶是個忠心的丫頭,忠心的對象就是大格格,勸了又勸讓她別在這個時候去南院,眼看著親媽靠不住了,終身大事還捏福晉手裏呢,平時不能討好也該識趣不在這時候惹人厭才是。


    周婷抬眼看看她,看得山茶惶恐的低下頭去,周婷輕輕一笑淡淡開口:“你們格格擔心也是應當的,到底是她親娘呢,隻是如今南院亂的很,她過去了不就更亂了?李氏無大礙的,叫她明兒早晨再去瞧吧。”到底兩個字上頭加了重音,山茶原就曲著的膝蓋彎得更低了。


    山茶點頭退出去了,瑪瑙卻蹙起眉頭來,大格格是主子,她就是心裏埋怨也不能說出口來,免得讓人覺得周婷看輕了大格格,但心裏還是覺得她不識抬舉的很,已經準她日日去看李氏了,哪家養活在嫡母麵前的庶女庶子能有大格格這樣的待遇,還不知足呢。


    再看周婷淡著一張臉,這時候就盼著烏蘇嬤嬤來了,她是福晉的奶嬤嬤有什麽貼心話都能說得,珍珠瑪瑙相互看看準備說點什麽把話給茬開。


    “叫廚房準備杏仁酪來,忙了一陣到餓了。”本來晚上就吃的少,再這麽一折騰好像全消化光了,周婷這麽說著又吩咐:“給大格格那兒也送一份去。”


    一看兩個丫頭的神色周婷就知道她們在想些什麽,屋子隻有她倆並沒別的人在,周婷想一想還是吐露了自己的想法:“你們吶,大格格若是不想著親娘,隻奔著前程去,我才該寒心呢。”兩個丫頭的臉色這才好看點,她們都是百分之百站在周婷身邊的,聽她這樣說了才按下心裏的不滿吩咐丫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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