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森這天忙得腳不連地,馬不停蹄的開了兩小時到j市,還沒喘順口氣,客戶就到達了。因著是個大項目,這次的產品抽檢特別挑剔。從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多,他根本沒機會坐下歇一會,兩萬多平方米的廠房逛了圈,就是午飯也隻匆匆在廠區食堂解決。一直到五點多,客戶終於滿意地笑了,唐禹森借上廁所的幾分鍾時間,趕緊打電話給老母,問有否接唐嫣放學。

    彼端的唐母似乎很高興,含著笑意叫他別擔心,孩子已經接迴家。電話中傳來一串的咳嗽聲,聽著便知是唐嫣,唐禹森極是擔心:“媽,我讓你帶嫣嫣去看醫生,你有去不?”小區附近就是人民醫院二門診,平常唐母也會帶家樂到那就診,不算陌生。

    “哎呀不用看了,村裏藥店來了個中醫師,挺厲害的,家樂現在都在他那看病,我讓他開了兩副中藥,喝了一定能好!”

    中藥?印象中女兒從沒喝過這玩意。“媽,你帶嫣嫣迴老家了?”

    “沒有呀,接她放學都晚了,等明天再迴去。”

    “媽,沒看診能開藥嗎?”唐禹森有些納悶。

    總是繞著這個話題轉,分明就是不信任,唐母頗為不喜:“小孩子的病來來去去都是那些,人家醫師不用把脈就知道病征了。”

    唉,自己遠在外地,唐禹森有意見也不敢提。

    唐母見兒子不吱聲,便知自己說服了他,一下子放軟了語氣:“你別擔心啦,嫣嫣是我的孫女,難道我就不緊張她?倒是你,今晚迴來吃飯不?”

    唐禹森納納地迴道:“應該不迴了,我還在j市,得晚點才能走。”

    兒子工作辛苦,唐母倒心疼了:“再忙也要好好吃飯,家裏熬了湯,給你留著,開車小心點。”

    “嗯。”掛掉線,唐禹森稍稍放下心頭大石。

    招唿客戶吃過飯,又把人送迴酒店,唐禹森這才踏上歸途。來迴跑了趟j市,昨晚又睡眠不足,此時累得不行。打開家門,客廳吊燈還亮著光。他關上門走進去,沙發處有人聞聲站起來。四目相交,唐禹森頓時就呆了。

    “盛藍?”客廳裏等他歸家的人,赫然是周盛藍。

    “森哥。”作為客人,周盛藍顯得落落大方。

    “你怎麽來了?”唐禹森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晚上快十點了,即使作客也該走了吧?

    “藍藍今天載我去接嫣嫣呢。”孩子房的門打開,唐母從裏麵出來,替周盛

    藍迴答了這個問題。

    “哦,那謝謝。”唐禹森站在飯廳,手裏把玩著車匙,明明在自己家,卻異常局促。

    大概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周盛藍走過來,笑著道:“有湯,我給你端出來。”

    沒等唐禹森迴答,她已經自動自覺走進廚房。這種感覺就像她是女主人似的,唐禹森頓時蹙起眉頭,壓著聲問:“媽,你怎麽讓盛藍幫忙去接嫣嫣?”

    “你還說!”唐母挑起眉梢,頗為不滿:“幸好有她,不然我都不知道幼兒園怎麽去。按我說呀,藍藍這孩子真的沒得挑剔。接完嫣嫣,還帶我去了趟菜市場。你別看她嬌滴滴的,走菜市場一點都不嫌髒。迴來我給嫣嫣煲中藥,她就幫忙做飯熬湯,廚藝挺不錯。吃完飯還幫你把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更難得的,她待嫣嫣極為和善。我說呀,娶妻就合該娶她這樣的女孩子。”

    環視了屋內一圈,本來淩亂的客廳確實打掃得一塵不染,可是這個人又不是他老婆,唐禹森的臉一點點的陰沉下來:“媽,我知道你想些什麽,但我現在沒心思想這些,你別搞那麽多小動作。”他說完把車匙往儲物櫃上一扔,疲憊地走到沙發坐下。

    “我搞小動作?”唐母覺得自己山長水遠從鄉下跑出來接孫女,人生路不熟,不過找了個人幫點忙,就要被兒子責備,她很冤!“你要是不喜歡,以後都別叫我幫忙帶嫣嫣!”唐母說完冷哼了聲,扭頭迴了房間,並重重地甩上門。

    都是讓人不省心的主。唐禹森支著腦袋,頭痛。輕微的腳步聲靠近,接著一雙熟悉的家居拖鞋出現在他的眼皮低下。這是寶琦的!他驀地抬起臉,觸目所及是周盛藍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容。

    “很累吧?”她在他身邊坐下,把一大碗湯放在茶幾上。“西洋菜豬骨湯,你最喜歡的,快喝吧。”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使心裏覺得有多別扭,唐禹森也不好全寫在臉上。他端起碗小口地喝著,旁邊的周盛藍把臉湊過來,眨著眼裝得一臉純真:“好喝嗎?”

    唐禹森扯了扯嘴角,當迴答了。

    雖然他很冷淡,但周盛藍仍是興致高昂:“我平常都自己做飯,就是懶得煲湯,是唐媽媽教我的,幸好入口還不錯。”

    周盛藍尤在吱吱喳喳的自說自話,唐禹森已苦著臉快速把湯灌完,放下碗,喟歎一聲:“都很晚了,盛藍你還是先迴去吧。”

    正說得興起,還想道以後有機會給他做飯,不料就這樣被打住,還下

    了逐客令,周盛藍不免有些無趣。她勉強笑了笑:“怎麽說我今晚幫你充當了一趟阿四,你就送我下樓也不過分吧?”

    唐禹森迅速起身,作了個請的手勢:“當然可以。”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樓道,朝著停車場緩步前行。快到達的時候,走在前麵的周盛藍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柔聲道:“森哥,不要難過好嗎?”

    “呃?”

    “韓寶琦不懂得珍惜你,還有許多人愛著你的!”

    離婚的事藏不住,說不定已經人盡皆知,唐禹森麵色凝重低沉:“我沒事,謝謝關心。”

    今晚沒月色,夜深露重,路旁的街燈也不太吸力,周盛藍深深地凝視了他幾秒,突然往他衝過來,伸手圈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情迷意亂地喊:“森哥,我喜歡你!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你!”

    這些年周盛藍對自己的心思,唐禹森隱約猜到幾分,但突然被表白了,他還是感到意外。隻是他累了整天,隻想好好休息,而不是在這跟人情意綿綿,況且,他除了把她當妹妹,沒半點歪念。他揪住她的胳膊,強硬把她從自己身上扯開,冷靜地道:“謝謝你喜歡我,但我……我對你……真的沒有……”

    “森哥,別急著迴應我好嗎?”她眼巴巴地往前走近兩步,可是唐禹森卻把她當成細菌似的,不斷後退。周盛藍自工作以後際遇不錯,自詡也算天之驕女,此刻被他如此毫不猶豫的推開,不禁感到很挫敗。但她喜歡了他那麽多年,即使他結婚了也是一往情深,求神拜神他現在又恢複了單身,豈有那麽容易放棄:“我知道你剛離婚,心情肯定還沒平複。我不逼你,不是非你要答應我些什麽不可。我隻是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心意,求你給我機會,看在我守候了這麽多年,別那麽輕易的……拒絕我!”

    說到這個份上,唐禹森更覺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動。要是喜歡,早些年就出手了。就因為無意,又看彼此沒挑明,才裝作不知道。現在是想裝都裝不下去了,他搖搖頭:“盛藍,你不小了,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值得!”畢竟鄰居一場,他也不想那麽絕情,然而現在麵對不喜歡的人,他的耐性有限:“很晚了,你迴去吧。”

    他說完把她留在原地,自己轉身大步走了。

    迴到家,他站在玄關狠狠地吐了口氣。客廳裏電視機仍在播著節目,他閉上眼,感到一屋冰冷。過了片刻,他揉了揉疼痛的腦門,走去關掉電視。孩子房的門仍然緊閉,他輕輕敲了敲

    門板,沒人應,便主動扭開門鎖。

    房間內風扇悠悠地吹著,一股刺激的氣味撲鼻而來,唐母正給孫女的喉嚨間擦藥油。

    唐禹森走近床邊,看到床上的小人兒翻來覆去的睡得極不安穩。“又咳嗽了嗎?”

    “嗯。”唐母應了聲,拿過書桌上的瓶蓋扭迴去,再把藥油瓶放在枕頭旁邊。

    唐禹森瞄了眼緊閉的窗戶,感覺房內悶熱得厲害,他向來知道老母節儉,夏天最熱的時候都舍不得開空調,便開口要求:“嫣嫣還是跟我睡吧。”

    “你忙了整天,半夜再被小丫頭折騰幾遍都不用休息了!”

    “可是你不開空調,她會睡不好。”小家夥怕熱,冷氣調到26c都嫌熱,非得再調低一點才能睡得穩。

    “都生病了還開空調,她就是被空調冷病的!”唐母瞪了兒子一眼,不耐的揮揮手,用不可商量的口吻說:“別說那麽多了,你快去洗澡吧,我要睡覺了!”

    被趕了,唐禹森沒辦法,目光不舍地往床上的小朋友又看了看,才訕訕地退出房間門。

    這一夜沒小朋友在身邊,隔天又是周末,唐禹森便關掉鬧鍾,結結實實地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他被一陣尖叫哭鬧聲吵醒,睜開眼,有些摸不著北,仔細聽了一會,才辨清這是嫣嫣的哭叫聲。

    他跳下床套了條短褲和t恤,匆匆走出房間。

    客廳裏唐母正用雙腳夾住唐嫣不讓她動,一手拿著勺子,另一人從後頸脖手箍住小朋友的肩膀,再抓住她的下頜,使她張開嘴,好把中藥灌進去。

    小朋友怕苦,自是不肯,一直掙紮著大哭。中藥倒進嘴裏,嗆了嗆,變成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媽,你這是幹嘛?”看到這架勢,唐禹森大為震驚。唐嫣生病吃藥挺合作的,每次寶琦哄幾句就能吃完,從來不用灌。現在孩子嗆得滿臉通紅,嗓音都哭啞了,她竟然還能臉不改色。“不能這樣!媽!不能這樣!”

    唐禹森欲上前阻止,但唐母卻生氣地喝斥他:“怎麽不能這樣?小孩子不肯吃中藥都是用灌的,你和寧寧小時候不也是這樣?她昨晚咳嗽得那麽厲害,不吃藥不行,你快幫我按住她,別讓她亂動!”

    小朋友被夾住下半身,立時尤如一隻幼小的困獸,哭喊聲更是聲撕力歇,唐禹森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唐母見他畏首畏尾,一時大怒,索性棄了勺子,拿起碗往唐嫣嘴裏倒。

    黑色的液體從孩

    子嘴角不斷流出來,她不斷往上亂躥,傾刻間就把碗裏剩下的小半碗全潑在衣襟上。

    “吞下去,不許吐!”唐母用手合著孫女的嘴,強逼她把嘴裏的咽進肚子裏。

    唐嫣還哭著,這下猛嗆連氣都唿不出,霎時氣息一窒,臉由紅轉成黑紫。

    “媽,放手!”唐禹森馬上扒開老母捂在小朋友嘴上的手,迅速把女兒抱過來,反轉身拍她的後背。“哇”一聲,唐嫣吐了一地,哭聲才升起,接著便又是地動山搖的咳嗽,小朋友趴在他肩膀上一驚一乍的,很是恐怖。“不行,得馬上送她去醫院。”

    即使平常再沒醫學常識,也知道再這樣下去要出事。唐禹森心底哇涼哇涼的,抱著她奔迴房間和錢包,拿了車匙便往屋外衝。

    “禹森!禹森!”唐母在後麵大叫,唐禹森已經不想理會。嫣嫣被寶琦照顧了五年多,一直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怎麽一過她手就這樣?老一輩的育兒方式真的過時了,他不會再相信她那一套。

    豐田車到達市一人民醫院時利落地轉進停車場,唐禹森撥掉車匙急忙走到後座把女兒抱下。此時唐嫣兩眼緊閉,變得柔弱無力。唐禹森的鼻頭陣陣發酸,抱著她的雙手不斷發抖。跑進醫院大堂,他攔住一個迎麵而來的護士,大聲喊道:“這孩子可能休克了,請幫忙掛急診!”

    住院部通往大堂的出口,一個穿著院服的人正慢悠悠地經過,聽到唐禹森的話,她的腳步窒了窒,猛地迴頭,隻看到他的背影。可即便隻是背影,她都能認出他來!

    她撥腿追上去,趕在他們進診室時攀住他的手臂:“唐禹森!”

    唐禹森聞聲扭頭,看到她俱是一愣:“寶琦……”

    “嫣嫣怎麽了?”韓寶琦看到他懷裏抱著的女兒,心髒一下子提至喉嚨尖。

    “喂!快把孩子送進來!”護士在急診室裏催,唐禹森一時不便解釋,疾步走了進去,在護士的示意下把唐嫣放在病床上。

    一名醫生匆匆過來,快速作了檢查,並問了些情況,知道咳嗽了好多天,便開了張單子,遞給他:“要馬上輸液,家屬去交錢,拿了檢驗結果再來找我。”

    唐禹森拿了單子轉身跑出診室,護士去取紮針的工具,醫生繼續冷淡地吩咐:“紮針時順便抽血化驗。”

    急診室裏忙作一團,隻有韓寶琦愣愣地站在病床邊。看到平常活潑精靈的女兒如今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整顆心都碎了。她不過走開幾天,女兒

    咋就病成這樣了?“嫣嫣,醒醒……是媽媽,嫣嫣……”她顫著手去撫摸小朋友蒼白的臉,可是唐嫣卻沒半點反應。

    護士一針紮下,一筒鮮血很快抽好,駁上輸液管,這時唐禹森也大汗疊小汗的迴來。交了單子,護士又把血液樣本給了唐禹森,讓他拿去檢驗室,唐禹森得了指令又箭一般跑了出去。

    待他迴來,已是十分鍾後。急診室內已不見有醫護人員,隻剩下母女二人。唐嫣明顯被整理過,她身上的衣衫被中藥潑濕了大片,因為沒有替換衣服,如今隻能在衣服裏墊上厚厚的麵紙。

    看見他進來,韓寶琦已經黑了臉:“嫣嫣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唐禹森有些心虛,但想到她失蹤了那麽多天,對女兒不聞不問,心底便有火,不禁冷笑,態度變得極惡劣:“你現在可知道要關心女兒了?你說要離婚就離婚,要走就走,可曾想過她的感受?你根本不配當她的媽媽!”

    韓寶琦緩緩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她不過問了一句,竟換來這麽重的指責。“唐禹森,你竟敢說我不配當她的媽媽?”

    “我為什麽不敢?”唐禹森的眉頭一動,眼神抵得上暴風雪。瞧見她臉上的詫異,他壓抑多日的心突然就舒解下來,反射性的鋒利言辭:“這些日子,她哭了餓了,你知道嗎?她生病不舒服的時候,你在哪裏風流快活?你還有膽質問我?”

    “哈!”韓寶琦仰天一笑:“唐禹森,誰都可以說我,唯獨你沒資格。女兒五歲多,是誰把屎把尿帶大她的?她餓了,是誰喂她的?她哭了,是誰哄她的?她生病不舒服的時候,是誰衣不解帶照顧她的?你說我不配當她的媽媽,那你可曾想過,自己就配當她的爸爸?”

    韓寶琦大氣不喘地道完,直說得唐禹森寡了言,但她還沒發泄完:“你不要因為我提出離婚,就以為我對不起你!唐禹森我告訴你,即使我負了天下,也沒負你半分!這些年,你不但是個不合格的爸爸,同樣也是個失敗的丈夫。家中瑣碎事你理了多少?人家討個老婆迴家是拿來疼的,你討個老婆迴家是當仆人的!你以為能賺錢很了不起,誰沒有工作?同是家庭一分子,你可以輕鬆地去打球,去唿朋喚友把酒言歡,我卻在家清潔打掃,照顧孩子!虧你還敢有怨言!說出來也不覺臉紅!我呸!”

    被如此不留情麵的吐槽,唐禹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偏生她說的全在理,他真的無法辯駁。

    “醒醒吧你!別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誰也沒欠你

    !”韓寶琦說完,別過臉再也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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