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寶琦一整天都沒找過唐禹森,直到下午快六點的時候,他才打電話迴來報備,說反正要載唐父迴家,順便在老家吃晚飯。

    一家子大概又有要事商量了。對著廚房料理台上買的菜,她冷笑。

    其實對於他的行蹤,她已經不太去關心。手腳長在他身上,他去哪兒是她能限製的麽?就像他非要去檢查,她也沒有說不的權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聞不問。

    幾天以後,他又去了趟醫院拿檢查結果,說沒問題。

    這些話自然又是在唐家的飯桌上聽到的,唐父跟唐禹森討論這個話題時語氣淡淡,說完全體緘默。唐父的目光稍稍在韓寶琦身上掠過,卻沒停留。韓寶琦捕捉到他臉上欲言又止的神色,一下子就明白他想說的話,無非就是叫她去做個檢查,不過大概怕她發難拒絕而沒開口罷了。

    韓母就直接得多,拿一雙怨恨的眼睛瞪著她,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出幾個洞不可。

    這一切一切,韓寶琦視若無睹。她依然大口大口的扒飯,好像過了這頓沒下頓似的,吃得那個香。就連她都覺得自己涼薄,麵對幾座大山,為何能如此冷情。

    可是倘若自己不放開,又能怎樣呢?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不經不覺迎來唐禹森的新曆生日。韓唐兩家都是地道的農村人,曆來習慣在農曆慶生,所以新曆生日自然不看重,但朋友之間卻以新曆為準,抓著個機會就要大搞一場。早在上周打球的時候,楊力就起哄要他生日的時候請吃飯唱卡啦ok。換作平常這不是問題,但近來事多唐禹森哪有玩的心情,當時就沒答應。誰知晚上吃過飯,楊力和另外幾個球友的電話輪流轟炸,說已經訂好房間,蛋糕都準備好了,非要他這個壽星出現不可。唐禹森熬不過他們鬧,隻好死死氣答應。

    此時差不多晚上九點,唐嫣吃過飯沒看電視,聚精會神地坐在客廳畫畫。

    最近小朋友靈感如尿崩,一套套的連環畫如雨春筍般完成。不但圖畫內容與某些細節部分表現得活靈活現,還有配套的文字。隻是小孩子哪會寫字,所以隻好由她口述,讓媽媽代筆。

    孩子有這種創作天分自然值得鼓勵,但當你整天被拉扯著要幫忙寫字,而耽誤了做正經事那就另當別論。答應了給客廳找的燈飾一直沒找全,工程木工基本收尾,油漆完成就要進入軟裝階段。林林種種的瑣碎事得跟進,韓寶琦這些天打開電腦就是在某寶淘東西,一家店一家店的從頭翻到尾,看得想吐。偏偏

    身邊還有個小鬼吵吵嚷嚷,嚴重影響工作進度,她還不能生氣,好多時咬緊牙關應了她的要求,還怕態度稍微惡劣會影響她的積極性。

    如是這般幾天下來,她快要崩潰。所以今晚扔下碗筷後,她立馬衝進浴室洗了澡,出來後奔迴房間撲上床,決定早點休息。先睡一覺,半夜再起床做事效率應該好得多。

    人已累極,可是合上兩眼,卻怎麽樣也睡不著。白天繁忙的時候可以忽略自己的情緒不計,當人靜下來,思潮又開始起伏。

    這些日子,她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對著浴室鏡裏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自我催眠一番。別在意那些有的沒的,你不想做的事,沒人能逼你。隻要你堅持,堅持就是勝利!她依舊笑眯眯地對著唐嫣講笑話,工地裏與工人的交談還是那麽和諧友善,生活中該幹啥的一件不陋。

    表麵看著她與往常無異,但每當夜闌人靜,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之際,所有抑鬱情緒洶湧而至。

    她能想像,再長此下去,唐家人會恨她入骨,可能有天唐禹森抵受不了壓力與她離婚,又甚至他會像姐夫那樣,偷偷在外麵跟別的女人生兒子。她因為這個想法而流淚,所以每當唐禹森夜深不歸她就會惶惶不安,或者有來電走開接聽時,會懷疑是別的女人打來。

    她作過詳細考慮,與其這樣被嫌棄,不如自己先提離婚。她有工作,有收入,可以獨個帶著唐嫣過活。她連離婚後先在哪裏租房子,每個月的花費大概要多少都算好了,可是每當唐嫣用失望的語氣問她為啥爸爸今天又不迴來吃飯,或者看到年邁的雙親笑嗬嗬地把唐禹森當菩薩般奉著,韓寶琦就難過得想哭。

    從小到大,她絕不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她慣於直來直往,有脾氣發作完就沒事,但現在,她感覺自己就像戴了個臉具,表麵風平浪靜,內裏卻是千瘡萬孔,近乎麻痹。

    這種日子何時才到盡頭?她現在看到唐禹森都覺得厭煩,更別提有多久沒跟他有親密行為。

    就這樣想著想著,意識有點飄離。能睡著就好,證明她還不算太糟。正當她快要進入夢境之際,有人扯她的手。“媽媽,幫我寫字!”

    韓寶琦幾乎整個人彈跳起身,張開眼看著唐嫣那張圓圓的臉,渙散的意識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媽媽,幫我寫字!”唐嫣搖搖她又重複剛才的話,並把畫冊與水彩筆塞到她手上。

    韓寶琦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懨懨的道:“叫爸爸幫忙寫吧。”

    “爸爸說他沒空,要出去!”

    出去?他讓她休息一晚行不?韓寶琦揮揮手,有氣無力地吩咐:“跟爸爸說,媽媽不舒服,叫他別去。”她是真的覺得不妥,頭痛,渾身發軟。不求他照顧自己什麽,但求他能看著女兒就好。

    唐嫣撅撅嘴,跑了出去。沒一會她迴來,後麵跟著唐禹森。“哪裏不舒服?覺得怎麽樣?”

    唐禹森伸手探向她的額,韓寶琦頭一轉,冷著臉避開:“死不了!”唐禹森擰起眉頭,無聲地把手收迴。

    “爸爸,幫我寫字。”唐嫣扯了扯唐禹森的衣服,把畫冊遞到他跟前。

    唐禹森接過小冊子,輕聲道:“不要寫,爸爸先給你洗澡好不好?”

    “先寫!”小朋友總是很固執。

    “聽話好不好?我說先洗澡就先洗澡!不然以後都不給你買出奇蛋!”

    拿她深愛的出奇蛋威脅,唐嫣扁起嘴,不情不願地被她老子推向浴室。

    韓寶琦聽著外麵父女倆絮絮的交談聲,舒了口氣,撈過一個抱枕又闔上眼。半夢半醒間,感覺一隻涼涼的手貼上額頭,張開眼,麵前是唐禹森那張放大的俊臉。

    “沒有發燒。”他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你繼續睡,嫣嫣還在外麵畫畫,我交待她別來騷擾你,畫完自己迴房間睡覺。”

    韓寶琦往後退開,坐起身。這才發現他頭發濕濾濾的顯然洗過澡,但身上穿戴整齊,一副要外出的樣子。

    “楊力他們鬧著讓我出去,說給我慶生。本來想叫你一起去,但是你不舒服就算了。”他拿起床頭櫃的手表戴上,轉身往門口走去。

    眼看著他一隻腳已踏出門口,韓寶琦才木然開口:“別去不行嗎?”

    唐禹森倏地止住腳步,迴頭好脾氣地解釋:“我去去就迴,很快。”他打算去坐坐,應酬一下就迴來,預計前後不出一小時。正在這時電話又響,他從褲兜裏拿出手機接通,邊走邊說。不料身後一個枕頭飛過來,重重地砸在他的後胸勺上。

    “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會重視!”

    冷冷的字句在身後響起,唐禹森臉色一沉,默默地把電話裏的通話結束,關機,慢吞吞地轉身,用淡漠的口吻說道:“你說到這個份上,我不去就是了。”

    他彎身把地上的枕頭拾起來,走到床的另一邊,把枕頭放迴原位。脫掉手表,連手機和車匙一並放迴床頭櫃上。隨後脫掉t恤和休

    閑褲扔到窗台,上床掀被躺下。

    由此至終,他沒再看她一眼。他用冷漠的姿態,迴應了她的憤怒。應該是他低頭伏小的求原諒,為何竟然最後是他甩她臉色?韓寶琦盯著他赤裸的背部,眼睛像塗了辣椒水,火辣火辣的。積聚多日的怨氣和委屈,這刻排山倒海似的湧上來。她跳下床衝出房間,看到客廳的燈光腳步一轉進了浴室。她沒開燈,坐在馬桶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為什麽會這樣?她那麽努力的活著,到底為了什麽?淚水如泉湧般冒出來,她捂著嘴巴,本來隻想靜靜的抽泣一下,不料黑暗加深了悲傷的氣氛,難以承受的酸澀令她號啕大哭出聲。

    “唐禹森,我是個人,我也會累,會想休息。你偶爾照顧一下女兒,讓我輕鬆一下可以嗎?”她一邊哭,一邊對著對麵牆壁上使用後又忘記翻上去的毛巾架大喊:“家裏的事,你從來不管,我有事讓你做,總是拖三拖四。孩子生病,我衣不解帶的照顧,你說要工作,依然夜歸,依然要去應酬。唐禹森,再好的花朵,沒有水滋潤灌溉也會凋謝。我隻是個女人,不是女超人!”

    很多事情,她希望他能自覺發現問題,但他沒有。偶爾她發難,他會改,但過幾天又故態複萌。一個不合格的老公,一堆嫌棄自己的家人,這樣的婚姻有什麽意思?

    “媽媽……”浴室門口,唐嫣怯怯地站著。在她眼中,媽媽從來是堅強的。但現在聽到那撕聲裂肺的聲音,小小年紀的她仿佛能感受到那種絕望。唐嫣很害怕,她不由得流了眼淚,跨步進去抱住韓寶琦的手臂,笨拙地用自己的小手去擦給媽媽臉上滾燙的眼淚。

    連女兒也曉得給她安慰,他一個大男人死哪兒去了?這個時候,你不該抱著我,軟聲的哄哄我嗎?

    她從沒覺得自己活得如此卑微。這麽長久以來的苦撐,在這一刹那失去了支點。人活著是為什麽?為了快樂。她感覺自己許久沒真正開心地大笑,他給她的,隻有悲傷,麵對所有壓力,她一而再的忍讓,再忍讓。與其這樣,倒不如作個了斷。

    門口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身影,韓寶琦緩緩轉過頭,哽咽著對他開口:“唐禹森,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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