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正在康熙禦案旁侍立著,聞言便忍不住輕輕地勾了勾唇角。


    康熙卻輕輕一哂,不屑道:“不過是些雕蟲小技,不值得一看。”


    晴川費了那麽大的勁兒才繪出了這樣的效果,卻見康熙絲毫不感興趣,生怕他不去,忙在一旁輕聲勸道:“皇上,螞蟻排成龍的形狀,一定有所預示,我們凡人看不出端倪,妄自猜測,隻會弄得人心惶惶,但皇上是真龍天子,一定能夠參透其中的奧妙,還請皇上為了六宮中人移駕承幹宮吧。”


    “承幹宮?”康熙的神色有片刻恍惚,沉默了片刻後從案後站起身來,淡淡說道,“那就過去看看吧。”


    晴川聽了大喜,忙同李德全一起跟在康熙後麵往承幹宮而去。承幹宮外的甬道裏已經聚集了許多的宮女、太監,正圍在一處宮牆旁邊看著什麽。李德全清了清嗓子,揚聲叫道:“皇上駕到——”


    眾人一驚,慌忙分散到兩旁,齊齊地跪倒在地上高唿道:“皇上吉祥。”


    康熙未理會這群人,上前看了看宮牆上由螞蟻密密麻麻排成的龍形圖紋,輕輕地嗤笑一聲,說道:“什麽天降祥瑞,分明是江湖術士的雕蟲小技。”


    李德全卻糊塗了,小心地問道:“這……奴才愚鈍……”


    康熙便指點他道:“你上去看看,螞蟻下麵有什麽東西?”


    李德全疑惑地走上前去,仔細地看了看那些螞蟻,又伸手從牆上抹了下,將手指湊到鼻端聞了聞,驚訝道:“蜂蜜?”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竟然是用蜂蜜塗在牆上,引得成千上萬的螞蟻前來。


    康熙點了點頭,沉聲吩咐道:“不管是惡作劇還是妖言惑眾,立刻找人把它弄gān淨,不許再議論此事。”說完轉身yu走,卻忽見從宮牆那側輕飄飄地chui落一張宣紙過來。康熙怔怔地看了那宣紙片刻,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推開了承幹宮的宮門。


    晴川看到心中大喜,抬腳正要跟上去,卻被李德全一把拉住。她奇怪地看他,十分不解,“李諳達……”


    李德全輕輕地搖了搖頭,裏麵住的那位,皇上遇見了還不知道是喜是怒,若他們就這樣貿然地跟進去,徒惹麻煩。


    就這麽一耽擱,康熙已獨自一人進了承幹宮院內。


    院內晾著許多宣紙,康熙在紙間快步穿行著,直到被一張茶幾攔住了去路,這才看到白紙之後映出的那個身影。這是一個許久不曾見過、卻時常來擾他清夢的身影。


    女子隔著宣紙對康熙微微一福,說道:“皇上,請用茶。”


    那人的聲音依舊,雖柔和,卻帶著一股從不肯妥協的倔qiáng之意。康熙默了一默,在茶幾旁慢慢地坐了下來,輕聲問道:“是你使的方法把朕引來的?”那女子還未迴答,他卻已自己否定道,“不,不會,你已發誓不出承幹宮一步。”


    良妃笑了一笑,並未理會康熙的話,而是輕聲問道:“皇上覺得我新做的宣紙怎麽樣?”


    康熙抬眼看了看四下裏晾曬著的宣紙,苦澀地笑了笑,答道:“朕早說過,一生用過的宣紙數你做得最好。”


    良妃幽幽地嘆了口氣,“可惜如今臣妾就算做再好的宣紙也沒有人用了。”


    康熙聽了心中一軟,忍不住說道:“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倘若你願意……”


    良妃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堅定地說道:“臣妾不願意!”


    康熙頓了一下,定定地看了那身影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卻透露出絲絲的蒼涼,他笑道:“看來是朕自作多qing了。”說完,起身便走,卻又被良妃喚住。


    “皇上,你要處死八阿哥?”良妃問道。


    康熙轉身靜靜地看了那身影片刻,道:“你引我來,卻連麵都不願與我相見,隻是為了這個?”


    良妃聽了沉默片刻,輕聲說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饒了八阿哥,隻求皇上把事qing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倘若八阿哥真的犯了死罪,請皇上即刻將其正法。倘若其中有所冤屈,人死——是不能復生的。”


    康熙冷笑一聲,問道:“你怎麽知道其中有冤屈?你就這麽了解你的兒子?”


    良妃頓了頓,據實答道:“八阿哥自小不在臣妾身邊長大,臣妾不了解他,但臣妾了解皇上,皇上處理國事雖然井井有條,可是處理家事卻常常為感qing所牽絆……”


    “不要裝出一副很了解朕的樣子,”康熙喝止了她的話,語氣中卻帶著苦澀之意,又說道,“你若是真的了解朕,當初也不會……知不知道這些年,朕……”


    “皇上!”良妃打斷了他的話,淡淡說道:“用茶吧,茶都涼了。”


    康熙心中一片冰涼之意,卻是越發惱怒起來,端起茶杯揚手就向著那張擋住良妃身影的宣紙潑過去,怒道:“你不見朕的人,朕也不喝你的茶,朕做出決定朕自有主張,不需要旁人多言。”


    他說完頭也不迴地憤然離去。


    晴川與李德全還等在宮門之外,見康熙怒氣沖沖地從裏麵出來,兩人都是一驚,不敢言語,忙跟在康熙身後迴了幹清宮。


    一到幹清宮,康熙便把自己關入殿內,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李德全在外麵急得團團轉,衝著晴川念道:“這都進去好幾個時辰了,不肯吃東西也不讓人入內,急死人了。”


    晴川不知道良妃是怎樣求的康熙,會叫他如此震怒,可眼下八阿哥還押在宗人府裏,她再沒有時間耽擱了,不管裏麵多危險,她都要去試一試。晴川思量片刻,叫小廚房準備了一盤烤rou端來,對李德全說道:“皇上總是這樣不吃不喝的不是辦法,不如叫奴婢進去試試吧!”


    李德全看著晴川,有些遲疑。


    晴川便勸道:“李諳達若是答應,大不了死個奴婢,不然萬一皇上有什麽差池,幹清宮誰能擔待?”


    李德全被她勸得心動,終於點了點頭,放她進去了。


    晴川端了盤子,小心地邁入殿內,還沒走兩步,就聽得康熙寒聲說道:“朕不是說了嗎?任何人都不許來打擾,你活得不耐煩了嗎?”


    晴川腿有些止不住地打戰,卻仍是故作鎮定地將烤rou端了過去,放到了康熙書案的一角,恭聲說道:“迴皇上的話,奴婢愛惜生命,不敢有輕生的妄念,之所以敢放肆,一來知道皇上是仁君聖君,不會濫殺無辜,二來皇上身係國家安危,奴婢雖然隻是個小女子,也希望能幫天下蒼生看顧皇上的龍體。”


    康熙聽了沉默片刻,看了看盤中的烤rou,有些意外,“烤rou?”


    晴川忙說道:“奴婢看皇上胃口不太好,估計吃什麽都沒味道,忽然想起跟皇上一起烤rou的qing景,覺得皇上或許能嚐幾口。”


    她是有心叫康熙記起那日在南苑時與八阿哥一同烤rou暢談時的場景,所以才這樣說,康熙聽了果然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和老八jiāoqing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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