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還是老的辣,不愧是賈母,最先反應了過來,怒聲反駁說道:“賈蓉你少在這裏胡說,寶玉和你有什麽怨仇?你居然用這樣的罪名來誣陷他?心腸也忒歹毒了一些吧?不要以為你現在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朝廷大臣,就可以說這樣隨便的汙蔑人?”


    像是這種罪名,是絕對不能承認的。這和上一次襲人懷孕不同,上一次在王府的時候,襲人懷孕,雖然也是鬧得人盡皆知,讓寶玉落了一個風流的名頭,對寶玉的名聲有了些許的影響,以至於她正在給寶玉相看的幾個人家,都隱晦的拒絕。理由就是不想把女兒嫁給一個風流男子。但是不過是一點小瑕疵罷了。在這個世道裏,又有幾個男子不花心不風流呢?隻要襲人沒有把孩子生下來,日後再好好的彌補一下,壓根就是無礙的。


    但是賈蓉這話就說的嚴重了。


    秦姨娘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管以前如何?她現在是賈珍的姨娘,這賈珍和寶玉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東西兩府這幾年因為賈蓉的緣故,關係有點遠了,但是這賈珍卻和榮國府一直保持著不錯的關係。賈寶玉沾惹了他的姨娘,可不是什麽好的事情。特別秦可卿還是賈珍從外頭正經抬迴來的良妾,說起來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若是真的讓賈蓉把罪名落實了。


    那麽這便是寶玉身上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汙點,日後寶玉參加科舉,出相入仕,這個汙點都會成為他仕途的絆腳石。


    王夫人更是暴怒,衝著賈蓉厲聲喝道:“賈蓉,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們二房雖然是和你有點舊怨,但這和寶玉沒有任何的關係。你的心腸也忒歹毒了,居然拿這樣的罪名按到寶玉的頭上。你是有多見不得寶玉好?你既是如此,日後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嗎?”


    “汙蔑?我這個人雖然脾氣不大好,但卻從來都不會汙蔑人。我的話是不是誣陷,我想寶二叔是最清楚的一個。寶二叔,你說是不是?”賈蓉對於王夫人和賈母的話,嗤笑了一聲,而後眼冒寒光的看著賈寶玉,如是的說道。


    被賈蓉的目光看得心驚膽戰的賈寶玉,幾乎是下意識的往賈母的懷裏瑟縮了一下,嘴巴張了張,也沒有說出任何的話來,最後甚至低下頭。賈寶玉這樣的表現,別說是賈母和臨安縣主這樣眼尖之人,就是邢夫人這樣一貫沒有多少眼色的人也看出了賈寶玉的那兩分的異樣。


    賈母低首見賈寶玉這樣的表現,心中當下就是一咯噔,對於賈蓉剛才的話便信了大半,寶玉,他怎麽能這麽糊塗啊?去招惹誰不好?居然偏生去招惹寧國府的?若是個丫頭也就罷了,大不了買過來就是了。偏生還是賈珍抬進門的良妾。


    她榮國府本就因為珍哥兒的事情和東府那邊起了齷齪,更何況她這一兩日裏也丫頭們說起,這珍哥兒怕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他們府裏扶持的三皇子沒能登上大寶,現下更是身子不大好,沒工夫來照看他們,她本就擔心蓉哥兒借著這個機會,來個秋後算賬。


    本就是敏感的時候,偏生寶玉又鬧出了這樣的事情。


    王夫人看著賈寶玉剛才的表現,便已經知道了。賈蓉的話絕對沒有冤枉賈寶玉,但是卻還是嘴硬的說:“飯可以亂吃,但話卻不能亂說,我的寶玉最是純良之人,絕對做不出這樣悖亂的事情出來。你少在這裏冤枉他了。你說寶玉弄大了秦姨娘肚子,證據呢?”


    “證據?我還以為寶二叔這般心虛的表現,壓根就不需要證據,便已經足夠證明了。”賈蓉嗤笑一聲說道。


    隻要是見到二房倒黴,邢夫人的心情那就叫一個敞亮,剛想要開口加上一把火來著,但卻被臨安縣主一個犀利的眼神給製止住。因清楚的知道這個兒媳婦的心機手段,邢夫人隻得把到嘴邊的話給重新咽下去,悶悶的端起茶杯,喝起水來。


    對此。臨安縣主表示十分的滿意。若是能夠讓蓉哥兒借著這件事情,徹底的把二房打落,才是真正的好事呢。


    王夫人眼見賈寶玉的頭幾乎是要垂到地上,眼前一黑,頓時在心中大罵秦可卿不要臉,放著好好的姨娘不去做,居然過來勾|搭她的寶玉,害得寶玉被東府的那個煞星給抓住了把柄,借著這個事情,還指不定要怎麽磋磨她的寶玉呢?真是狐狸精,狐狸精!


    “蓉哥兒,老二媳婦說的一點都不錯。寶玉是純良之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你必須要拿證據出來,不若可就是汙蔑。”賈母不愧是人老成精之人,聽著賈蓉剛才的話,心下便懷疑賈蓉手中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心下一轉,便打定主意,隻要死活不人,蓉哥兒拿他們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即便是秦可卿和寶玉有過夫妻情緣又能如何?她既然能勾引了寶玉,未必不能勾引其他人,誰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孽種?不要妄想栽倒她的寶玉身上。便如是的開口說道。


    賈蓉之所以會知道秦可卿肚子裏的孩子是賈寶玉的,完全是憑自己的猜測是一點證據都沒有,所以對於賈母和王夫人的死活不承認,他是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的,輕笑一聲,目光看向賈寶玉那裏,“寶二叔,你怎麽說?秦姨娘肚子裏的孩子你認還是不認?”


    誠然,賈寶玉是一個多情之人,但同樣有一點,那就是他對他身邊的每個丫鬟都是真心實意的,聽到賈蓉這麽說,抿了抿嘴角,剛想要張口的時候。便感到手中一疼,察覺到是賈母狠狠的捏著自己的手腕,因吃痛擰了擰眉頭,抬頭,“祖母……”


    “寶玉,告訴祖母,你和東府的秦姨娘肚子的孩子沒有任何的關係?是不是?”賈母現在心中已經確定,賈蓉手裏沒有證據,許隻有秦姨娘所說的片麵之詞,心下已經有了決定。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寶玉的,絕對不能認。“好孩子,你可是要想清楚。那秦姨娘可是東府珍哥兒的抬進門的良妾,素日都住在東府那邊,你們如何能見?珍哥兒臥床病重多時,誰知道那個不甘寂寞的姨娘勾搭了誰?懷了身子,現下居然要推到你的頭上來?寶玉,知道你好心,但是事關自身安危,這個罪名,你絕對不能認。”


    王夫人也立刻開口說:“可是呢,寶玉。你祖母說的一點都不錯。這種有悖|倫|理的罪名,你可不能傻傻的往自己的身上攬。”


    賈寶玉不是個傻子,相反的,他還挺聰明,賈母和王夫人所說的道理,他並不是不懂的,隻是想著秦可卿的模樣,他實在心有不舍,不過被賈母和王夫人雙雙的盯著看。良久,他隻能小聲的搖頭,“是,可…秦姨娘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她肚子裏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是誰的?許是別人的也未可知。”他說著話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心虛的緣故,他的聲音是越說越小,以至於話到了最後幾乎不可聞。


    他這話一出口,王夫人和賈母都齊齊的鬆了一口氣,目光中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賈蓉嗤笑了一聲,對了,就是這樣一個態度,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其實說穿了也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隻是不過賈寶玉剛才的聲音那麽小,也不知道站在門外的秦可卿有沒有聽到?應該聽到了吧。畢竟這個屋子並不算大,況且也不隔音。況且就算她聽不清楚旁邊的知秋也會幫著重複一遍的。


    想的一點都不錯,門外,被知秋壓著站在門口的秦可卿,此時,一顆顆晶瑩的淚水順著她姣好的臉龐落下來,雖然因為生意你的緣故,她確實沒有把賈寶玉所說的話給聽清楚,不過最一開始的那一句‘秦姨娘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這一句她是聽清,更何況就如同賈蓉所想的一樣,後麵的她雖然沒有聽見,但是旁邊的知秋,卻一字不落的幫她又重複了一遍甚至連賈寶玉說話的語調她都一毛一樣。


    “秦姨娘,聽清楚了嗎?寶二叔可是說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呢。你現在是個什麽感覺?”賈蓉忽而揚聲說道。


    賈母一聽到賈蓉開口說著話,心中便咯噔一聲,覺得有些不好。她太了解自己的孫子了,最是個多情的癡情之人,若是不見秦姨娘的話,基於對她和老二媳婦的孝順,他也會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但若是人在場就不同了。他便很容易作性了。怨毒的目光看向賈蓉,真是太狠毒了。


    “知秋,還不快些帶秦姨娘進來見見她的小情人。”賈蓉的語氣裏明顯喜悅之色。


    沒辦法,現在這個世道太難了。既然有人送上來的樂子,他若不能好好的把握的話,簡直就是太對不起老天爺的安排了。


    “是。”


    隨著一聲清脆的應答聲,便見知秋帶著做丫鬟裝扮的秦可卿走了進來。雖然是穿著丫鬟裝,但依舊不掩的清麗麵容以及婀娜風流的身姿。賈蓉看著臉龐那兩道明顯的淚痕,輕輕一笑說:“秦姨娘,如何?你心心念念的良人,是不是和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一樣,也都隻是薄情郎罷了。甜言蜜語的讓你奉送了自己的心,連哄帶騙的要了你的身子,現如今你幫他孕育著後代,他卻說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呢。你的一片癡心怕是錯付了。”話裏是說不出的幸災樂禍。


    秦可卿因為被點著啞穴,故而並不能說話,不過她倒也給力的很,隻是看著賈寶玉一個勁的流淚,一雙妙目裏波光粼粼的都是哀怨之色。


    賈寶玉本就是一個愛惜容貌出色女孩兒之人,而秦可卿雖然已為人婦許久,但是她生的著實的好,容貌絕色,嫋娜纖巧,性格風流多姿,他自然是愛的不行。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他和秦可卿有過一段情緣,彼此之間也能夠說得上是郎情妾意。剛開始咋聞秦可卿懷了他的孩子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其實是高興的,隻是這為數不多的高興在賈母和王夫人接連的話語之下,瞬間的消失殆盡,隻剩下恐懼。


    都說為母則強,王夫人在這等情況之下,反應倒是極快的,“你就是把這個狐狸精叫出來又能夠如何?誰知道她肚子裏的孽種是睡的?就隻憑借兩滴眼淚,就想要我的寶玉認下這個孩子,把這等的汙名栽到我的寶玉的身上。賈蓉我告訴你,你是在做夢!”即便是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真的是寶玉的孩子,她的孫子,也絕對不能認。


    “嗬嗬,這個簡單的很。那就讓秦姨娘把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到時候滴血認親,不就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你的孫子了嗎?”賈蓉冷哼一聲如是的說道。


    王夫人聞言,麵容是扭曲了又扭曲的,心中雖然是氣急,但卻半點辦法都沒有。


    賈母聽到這個,總算是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賈蓉今日是存心的借著這個事情找茬的,眼眸瞬間的低沉了許多,看向賈蓉的時候,帶著怨毒。良久,才開口說:“賈蓉,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到底是榮國府裏的老祖宗,這反應就是比別人要快。”賈蓉讚賞的看了賈母一眼,開口說道,而後不緊不慢的說,“其實我也不想做什麽?隻是想和你榮國府分宗而已!”既沒有讓你們賠銀錢,也沒有去找賈寶玉的麻煩,更沒有把事情給捅出去,隻是要求和你們完全的撇清關係。看,多簡單的一件事情。


    “分宗?蓉哥兒你在開什麽玩笑?不過就是一件風花雪月的事情罷了。哪裏就能夠鬧到要分宗的地步?這絕對不可能。”讓賈蓉有些沒有想到的是,第一次出言反對的並非是賈母或是王夫人,反倒是從一開始就默聲不語的臨安縣主。


    開什麽玩笑?為了一個不成材的賈寶玉,就要分宗,別說笑了。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是做為宗室女,她總是比別人知道的多上一些。賈蓉身為賈家現任的族長,縱然是心中再怎麽看不上他們,但是卻也要護著一兩分,但如果真的是分了宗,那麽依照他的性情,怕再沒有顧忌的地方了。即便是不對他們下狠手,但是怕也落不了好的。更何況蓉哥兒乃是正二品的實權在握的大員,當初他們私底下支持的可不是今上,若是要秋後算賬,她還指著蓉哥兒能夠稍稍庇護一下。


    不說以後,就是現如今,和東府的關係絕對不能斷,這宗絕對不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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