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雨哥當初創下了修真界的記錄,一年的時間就從普通人修煉至元嬰期。但聽掌門伯伯說,有些世界限製修者的存在,一旦武學到了某些地步,天地法則感應會將下天象,引導此人離開此界。


    所謂武學大成之境破碎虛空,便是如此。而這些以武入道的人,一旦達到破碎虛空的境界,他就相當於半步金丹,隻需要天劫淬身,他們就能夠達到金丹期。


    尚未進入天璟大世界之時,雨哥已經是大宗師修為,距離破碎虛空隻有小小一步。破碎虛空之於大宗師,不是武學上的差異,而是心境上的蛻變。


    可以說,那個時候的雨哥,隻要想開了,他就能夠破碎虛空。


    剛到萬劍宗的莫雨,雖然看上去僅是個普通凡人,半點武功也無,但他的根基仍在,隻需要一些天材地寶,他就能夠很快恢複大宗師巔峰的實力。而萬劍宗,雖然不太看重這些東西,但這等宗門,弄到一些天材地寶卻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嚴格算起來,雨哥是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恢複了原本的修為,然後九個月的時間從半步金丹衝擊到元嬰修為。


    穆玄英:那等變態資質,吾等不及。


    穆玄英仰頭想了想淩雪和淩瑤兩位師姐,搔了搔下巴——那兩位號稱萬劍宗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但從金丹到元嬰還用了差不多兩百年的時間……那他自己……


    穆玄英默默地蹲下-身,麵上一片陰影。


    本來以為一夕之間從成年變成個奶娃娃已經是何等悲催之事,但當十多年用來長大的時限轉眼就變成了兩百多年……


    穆玄英的內心是崩潰的。


    沮喪了一陣子,穆玄英站起身體,握拳。


    雖然他個子矮,手短腿也短,但他的內心可不是三歲隻會哭的奶娃娃。摸了摸掛在腰上的儲物袋,不同於上一個世界,在這裏,他能夠自如地取放儲物袋裏麵的東西。


    穆玄英收藏的東西,可謂是相當的豐富。


    裏麵不僅有莫雨親手做的飯菜點心,在修真者市集中買來的每一件都能和莫雨搭成套的小衣裳,萬劍宗諸位峰主師兄師姐一股腦送給他的劍符法寶,更有一柄適合他如今五短身材的小劍。


    小劍出自莫雨之手,品質不過下品法器,他如今金丹修為拿著是有些寒磣,但莫要忘了,當初他不過煉氣九成,下品法器正合適。


    不要以為穆玄英身體縮水了他就變成了真正隻知道玩樂的孩子,當初在萬劍宗的時候,除了每日閱讀宗門典籍,盡可能補充匱乏的修真界常識以外,就是拿著這把被他興衝衝命名為“聽雨”的劍早晚不綴地練劍。


    穆玄英深沉臉:煉氣九層相當於宗師中期的修為,雖然局限於他年幼的身體,他並不敢貿貿然拓寬體內經脈,使得他的修為實際上隻有成人煉氣九層的三分之一。當初他就能在耗費體內一半內力的情況下使出十煌龍影劍,如今金丹初期有著更為凝練的真元,他的雲濟滄海定然不是問題。


    綜上所述,對於頂著這麽一個三頭身可能會出現千裏尋雨哥的情況,穆玄英很有自信。


    穆玄英握了握拳,目光堅定。


    從來都是雨哥來找他,這一次,換他來找雨哥!


    但作為一個有禮貌的少俠,穆玄英決定,雖然剛醒來的時候那個女子自稱是他的娘親的行為有些失禮,但好歹是救了他的人。穆玄英決定……還是留信一封,順帶謝禮,然後離開這裏,踏上尋找莫雨哥哥的征途。


    至於為何不當麵道謝……穆玄英會說,他是對女子信誓旦旦說他是她兒子的堅定有些發怵嗎。


    信留了,穆玄英還很有莫雨風格地留了一包黃金,而後走出了院子。


    院外是一片樹林,小徑蜿蜒而曲折。穆玄英金丹修為,雖然體力受到了身體的轄製而未必能夠顯示出金丹期修士應有的強大,但趕路還不是問題。


    初始見到院外是片樹林,穆玄英還以為這是一座特地建在城郊的別苑。但走過樹林,穆玄英越是前行,神情就越是古怪。待得他走出林子後,穆玄英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怔住了。


    昏暗的林子外,是與陰沉黯淡截然相反的美景。


    那條曲折蜿蜒的小路在蔓延至林外時就變成了一條鋪著鵝卵石的小路。路的盡頭是一座小橋,橋下流水潺潺,水波清澈瀲灩,水麵上荷葉青碧,或粉或白的芙蕖高出水麵,開得正好。


    而遠處,則是大片簇擁著生長的各色牡丹、芍藥、蘭草。比起穆玄英醒來時那個院子裏病怏怏的花,眼前的花顯然生機勃勃,爭相鬥豔。


    然而,令穆玄英怔住的卻不是眼前的美景,而是更遠處的紅牆黃瓦。


    那些建築群,為何怎麽看,怎麽像是皇宮?


    放遠的視線收迴,落在不遠處十來個腰佩長刀,身穿紅色飛魚服的侍衛,穆玄英的嘴角抽了抽。


    “小雜-種,這裏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就在某種猜測正逐步成型的時候,一個驕矜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滿滿的惡意。穆玄英轉過頭,卻見到一個身穿錦衣,腰佩玉佩的男孩下巴抬得高高的,以穆玄英如今的身高隻能夠無奈地看著男孩的兩個鼻孔。男孩噴出一股氣,睨向穆玄英的目光中帶著赤-裸-裸的惡意輕蔑,道:“什麽時候禦花園也是你這樣的野種能夠來的地方!”


    穆玄英微微眯起了眼睛,雖然性格使然,他對小孩子很有耐心,但眼前這個男孩,顯然不在穆玄英寵溺的範圍內。尤其,這個男孩在看向他的時候,雖然目光輕蔑,語氣跋扈,但他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目光中甚至隱約帶著恐懼和驚惶。


    恐懼和驚惶?


    穆玄英挑了挑眉,他很確定,他不認得,更在今日之前不曾見過這個就差在臉上寫著“張揚跋扈”四個字的男孩。他收迴目光,抬腳就從男孩身邊走過。


    他很忙,忙著去找雨哥。


    一身華服的男孩,也就是張載寧頓時沉下臉。


    什麽驚惶,什麽恐懼,直接被惱怒壓了過去。


    從小到大,從沒有敢這般無視於他。而這個小雜種,明明前天見到的時候還是個懦弱得連看他一眼都不敢的軟蛋!


    他是誰?


    他是寧王的嫡長子張載寧,如今大半的朝政皆掌控在他父王手中,而他那個皇帝表叔一年的大半時間都在外遊玩。若不是有他父王撐著,大明的江山早就亂了!


    可以說,如今的朝中,寧王的權勢最大,尤其如今皇帝早已及冠,後宮嬪妃眾多,但十數年無所出。雖然當今皇帝年紀不算大,但膝下空虛卻令人擔心。不少大臣諫言,希望皇帝能夠過繼幾位王爺的子嗣,悉心教養。


    張載寧年紀雖小,但這些東西他早已知曉。雖然皇帝一直沒有鬆口,朝中的這個聲音也隻是少數,但張載寧早就將大明江山視作他的囊中之物,堅信日後他必然成為皇帝。


    因此,即使是這宮廷內院,他也當做是自家的後花園。宮中眾人攝於寧王的權勢,自然得供著這位小主子。


    皇室之中,從來就沒有孩子。別看張載寧在穆玄英麵前表現得如此倨傲跋扈,但在外人麵前,他進退有度,文武兼修,裝模作樣的本事極佳,畢竟,當今的皇帝不止他張載寧一個侄子,其他藩王勢力不及寧王,卻也有幾個不錯的子嗣。


    隻除了穆玄英。


    宮廷內院之中出現一個年紀不大但相貌不俗的男孩子,尤其這五官還與當今聖上有幾分相似,這意味著什麽?


    宮廷內院的肮髒手段,張載寧打小就看在眼裏。在內宅中,生下孩子不容易,將其養大更是不容易。若非他生母有幾分手段,恐怕他早就和他那沒福分的庶出大哥似的,“失足”掉進荷花池中溺亡了。


    更別提皇宮內院中的傾軋了。


    半個月前在看到那個穿得無比寒酸但模樣卻與當今皇上有幾分相似的男孩時,張載寧立刻就意識到,這個男孩與他那皇帝表叔絕對有關係。


    這是一個極有可能動搖他十拿九穩皇位的威脅!


    張載寧雖然是被寧王按著未來皇帝培養的,雖然聰慧,但他畢竟隻是一個七歲大的孩子。應該怎樣處理這個男孩,他自己也拿不準。


    他本想告訴自己父王的——顯然,他那權勢通天的父王並不知曉這個孩子的存在——但出於某種倨傲,他選擇自己處理。


    於是就發生了前天的那一幕。


    那是張載寧思前想後,終於戰勝了心底那點不安所做出的決定。


    借著在禦花園中玩耍的時機,張載寧將男孩推進了荷花池中。在他連續七八天看似套近乎閑聊的套話中,他知道男孩不會水。他年紀尚小,若是貪玩戲水而掉入荷花池中可謂是再正常不過。


    隻要他一死,他可能帶來的威脅都會隨之煙消雲散。


    張載寧不是不恐懼的,不是不內疚的,隻是比起日後的皇位,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張載寧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沒有死!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落水後經曆了一番生死,那個陰沉懦弱的小子竟然變了個模樣,不提別的,單這個性子就變了許多。


    若是往前,他可絕不敢這般無視他的。


    用力地攥了一下手指,張載寧看著穆玄英的目光中帶上了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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