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化為萬千劍影,如日光煌煌,然而,劍氣所向卻不是任何人,而是盡數貫入了地麵中。霎時間,地麵被劍氣割裂出深深的溝壑,飛沙走石,揚起的沙土恍若漠北沙漠中黑風暴來臨時候的模樣。


    “咳咳咳。”


    眾人嗆咳著,紛紛拿手扇去眼前的煙塵。待得煙塵散去,院中原本正在對決的兩人,隻剩下林可人秀眉緊蹙,以袖掩鼻。而莫雨大惡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與莫雨一道消失的,還有他們的穆少盟主。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院外又湧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一身甲胄的謝盟主。謝淵的臉色很差,任誰發現惡人穀的人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浩氣盟大本營中,他們的心情都不會好,尤其是在他們準備進攻惡人穀的時候。


    他的聲音低沉,緩緩道:“這是怎麽一迴事?”


    月弄痕抿了抿有些發白的嘴唇,上前一步,低聲將方才的時候告知謝淵。


    謝淵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恐怖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甩披風,沉聲開口道:“今日之事,絕不可外傳!”


    “盟主!”在場的浩氣弟子頓時有人皺眉,他們眼見著少盟主與惡人穀大惡人勾結,而盟主眼下,竟然要壓下這個消息不成?


    謝淵的目光落在說話人的身上,一字一句道:“眼下出兵在即,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定會動搖軍心。”他微微闔上眼睛,“待得了結了惡人穀,謝淵定會給大家一個說法!”


    “屬下不敢!”


    謝淵霍然轉身,大步向外走去:“戰機不可貽誤,出發!”


    “屬下遵命!”


    月弄痕忙跟在謝淵身後,麵上帶著焦慮之色,低聲道:“盟主,玄英他……”


    “先處理惡人穀的事情。玄英之事……暫且押後。”謝淵的臉黑如鍋底,說出“惡人穀”三字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


    月弄痕不再多言,隻無聲地歎了口氣。


    *****


    盤腿坐在落雁峰上一處隱秘的崖壁上,穆玄英看著下方的落雁城,神情有些怔忪。


    迴歸的喜悅被種種異狀衝淡,令他不得著眼在那些不對勁的地方。


    不提昨天那群亂七八糟的人,單是昨日惡人穀攻打浩氣盟之事就處處透著古怪。


    好歹是江湖上最大的兩個陣營勢力,天璿影和不滅煙的情報能力在伯仲之間,怎麽可能發生昨日那種打到了浩氣盟的門口才倉促組織反擊的情況?


    再者說,月姐姐說昨晚謝叔叔收到細作傳來的惡人穀布防圖,真假尚不能確定,浩氣盟就要全力進攻惡人穀了?


    這樣倉促的決定,會是謝叔叔做出來的?連穆玄英都能夠挑出這番出擊的不恰當處一二三來。


    這裏,真是天寶十四年嗎?


    穆玄英皺著眉,一臉凝重。


    忽然,穆玄英臉頰一疼,兩根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地捏住了他的臉頰,還往外一扯。


    穆玄英疼得“嘶”了一聲,側頭看向一旁,道:“雨哥,疼,鬆手鬆手。”


    莫雨一臉平靜地收迴了手,頷首道:“手感不錯。”


    穆玄英默默地仰頭看著莫雨,臉側還帶著一道紅印子。下一刻,穆玄英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扯過莫雨的手,“啊嗚”一口咬住了莫雨的手,還磨了磨牙,含混道:“口感不錯。”


    莫雨呆住了。


    若是換做前些日子三頭身的小娃娃,這麽幼稚的動作自然毫無違和感。但換做這個異常俊秀的青年……


    莫雨不禁動了動手指,輕輕了撓了撓青年的下頜,他家毛毛怎麽這麽可愛!


    穆玄英耳尖通紅地甩開了莫雨的手,神情似乎帶著那麽一點嫌棄的擦了擦嘴唇,雖然這個動作在莫雨看起來十足的欲蓋彌彰。


    莫雨有些出神地看著青年俊美的側臉,忽然想到——他們之前,真的隻是兄弟嗎?


    兄弟之間,會如他這般,無論是叔伯長輩,隻要有人接近了他,他的心底就燃起一把火,焦躁與殺意交纏?


    莫雨微微垂下眼,唇角微微上挑。


    無論如何,毛毛是他的,什麽叔叔伯伯姐姐妹妹的,想都別想!


    莫雨一撩衣擺,坐在了穆玄英的身邊。他摸了摸方才被穆玄英“親”過的手背,上麵別說牙印,就連個紅點都沒有。修為高了,即使攻擊力最弱的醫修,到了元嬰期,長年累月的靈氣淬體也使得他們的身體堪比寶器,煉氣期的穆玄英,牙口再好也咬不出個印子來。


    莫雨忽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穆玄英不知道他莫雨哥哥正在為這種事情遺憾著,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很快就將注意力放在浩氣盟的異常上。穆玄英認真地拉住莫雨,將自己自迴到這個世界後所察覺到的種種異常一一告訴莫雨,而後沉默了一下,低聲道:“雨哥,我總覺得,無論是謝叔叔還是月姐姐,和從前有些不太一樣。”穆玄英有些費力地仰頭想著,“明明人還是那個人,言談也沒有什麽變化,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比如說,謝叔叔雖然嫉惡如仇,卻也需顧全大局。身為浩氣盟的盟主,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是正道表率,每一個決策,更是關乎正道俠士的生死。一絲紕漏,便是拿成千上萬的人命來填。


    若無萬全把握,浩氣盟不會舉全盟之力攻打惡人穀。因為無論成敗,這一戰注定血流成河。


    雖然不想承認,但穆玄英覺得,謝叔叔這個決策,有些輕率。


    抬手按了按穆玄英微微翹起來的額發,莫雨目光微沉,悠悠開口道:“毛毛,你有沒有覺得,這些人,似乎是忘記了昨天的事情。”


    穆玄英一怔,旋即想起方才月弄痕提起莫雨時語氣的驚怒,陡然意識到,那時候的月姐姐,可不就是在驚詫莫雨會身在浩氣盟的這項事情嗎。


    “是了,就是這個原因。”穆玄英眼中有些驚惶,“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若說他們是忘記了昨日種種,這種情況也就說得通了。


    “其間種種,興許昨天那個小子會知道一些。”


    *****


    陸依冉想,如果他能夠從這個該死的遊戲中迴到現實世界中,迴到他那個雖小卻無比溫馨(實則亂糟糟)的家中,哪怕他再眼饞全息網遊,他也準備將那個遊戲頭盔退貨了。


    浩氣盟地牢中,五官深邃,雙眸異色的俊美青年忽然露出痛苦的神情來,原本盤腿坐在床上的身體往旁邊一歪,模糊地“嗚咽”一聲。


    十二個時辰未過,陸依冉禁言的debuff還沒有被清除,他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內心的刷屏已然成行。


    說好的浩然正氣呢,說好的俠義君子呢?


    陸依冉艱難地伸出一隻手來,中指豎起,異色的漂亮眼眸中盡是悲憤——什麽浩氣盟,他算是看錯他們了!


    手指停頓了不過三秒鍾,陸依冉的腦袋“啪嗒”一下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好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陸依冉心中,悲傷逆流成河。


    堂堂浩氣盟,家大業大,難道就差他一口飯?將他扔進地牢中就沒了後文,昨天沒有送晚飯他還能當做是他們一不小心忘記了,如今連今天早飯都沒有,陸依冉餓得那叫前胸貼後背。


    他這具身體哪怕素質再好,可也沒法子辟穀啊!


    那個給他禁言的係統,麻煩出來一下好嗎?他身為玩家的權益需要保護——他快要被餓死了。


    當穆玄英帶著莫雨躲過大批守衛,摸進了關押陸依冉的那間牢房中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奄奄一息青年。


    穆玄英看著眼前腦袋耷拉著,頭發耷拉著,四肢也像是死了一樣耷拉著的青年,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內疚——不論這個人的來曆如何,但他看得出,陸少俠絕不是大奸大惡之輩。


    穆玄英默默仰頭,浩氣盟牢房待遇有那麽差嗎?怎麽看上去陸少俠活像是去了半條命似的。


    穆玄英沉默了一下,開口道:“陸少俠。”


    陸依冉的耳朵一動,霍然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穆玄英。即使餓得手軟腿軟,他仍是猛地撲到了欄杆處,嘴張了張,雖然沒能說出一個字來,但異色的眼瞳卻瞪得溜圓,清晰地寫著對食物的渴望。


    陸依冉的肚子,無比應景地“咕”了一聲。


    穆玄英默了一下,默默迴想是不是浩氣盟的牢飯真的有那麽差。


    好吧,他自己也沒有吃過,並不清楚。


    顯然,穆玄英並沒有想到,這世上比牢飯難吃更加可怕的是沒有牢飯。


    穆玄英認真地打量了一下牢門上的鎖頭。


    會被關進浩氣盟地牢中的人自然不是小角色,負責守衛的浩氣盟護衛手中根本沒有鑰匙。如今浩氣盟正在準備全員出擊惡人穀,此時的守衛強度隻會比平日更強。這鎖頭雖然結實,卻抗不過穆玄英巨闕一劍。隻是一劍下去,這裏的守衛也差不多全到了。


    隻是,再結實的鎖頭,莫雨一巴掌上去,“哢哢”幾聲就將鎖頭包進了冰裏。再一拍,整個鎖頭隨著冰化為齏粉。


    重見天日的陸依冉簡直要熱淚盈眶,這難道就是終於出獄的感受嗎?他以後一定洗心革麵好好做人……呸!他本來就是無辜的好嗎。


    狼吞虎咽地吃光了穆玄英從廚房順來的肉包子,陸依冉毫無形象地抱著肚子打了個飽嗝,一臉的滿足。


    穆玄英眨了眨眼睛,莫名覺得更加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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