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的表情讓我感覺,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知道洞壁上那塊玉石的來曆,也不可能知道紫陽說的到底是誰來了。

    “你說什麽?”

    “強敵來了!”紫陽仍然注視著石壁上那塊莫名其妙破碎的玉石,道:“不可揣度的強敵!”

    “在哪兒?”我一陣緊張,事實上,紫陽的敵人不一定就會是我的敵人,但此刻我們身在八渡古寨,如果真有強大的敵人趕來,很可能會波及我們:“在寨子附近?”

    “不。”紫陽搖搖頭:“還很遠,尚不知在何處。但他們既然來了,遲早都會出現。你無需擔心,他強任他強,隻不過一個拚字,這麽多年,我們就是拚著才活下來,沒甚麽大不了。”

    我感覺紫陽對我還是不信任的,一旦牽扯到比較重要的事情,就會閉口不提。這讓我意識到,他找上我,隻是為了讓我幫他做事?我討厭這樣的合作方式,跟老安合作,至少雙方還能站在一個位麵上對話。

    本來我是打算要走的,但是石壁上的玉石一破碎,紫陽就改變主意,他招唿我坐到洞外,然後取了一張畫在皮子上的圖。那是一幅地圖,畫的非常精細,而且有明顯的文字標示。我一愣,因為看到了長白山三個字。

    “下一步,你到這裏去,那邊有一道門。”紫陽指著圖道:“先找到它。”

    “你說什麽?”我微微吃了一驚,聽紫陽的意思,他根本就不知道那道門在哪兒,隻不過指出了一個方圓足有數百裏的區域,讓我去找。

    “無論能否打開它,都要先找到再說。”紫陽道:“若你需要什麽,現在就說。”

    “如果找不到呢?”

    “那你就帶著你的人,留在長白山,一年也好,十年也罷,直到找到它為止。”紫陽斬釘截鐵,語氣淡然但有種沒有商量餘地的感覺。

    “你說了算嗎?”

    “若是不算的事,我就不說了。”紫陽看著我有點憤憤然不服的樣子,悠然道:“我不能斷過去,判將來,但對你的事情,甚至比你自己知道的都要多。你尚在繈褓就失去父母,孤苦伶仃,寄人屋簷之下,飽受人情冷暖,你自傲,外人難以接近,但若真能接近,你會以命相待。”

    “你知道的的確不少。”我冷笑了一聲,我的那點慘史也不是什麽秘密,他們既然擄走了青青,還有陳雨和鄭童,那麽就會有辦法從陳雨嘴裏打聽到我幼年時的事。

    “你覺得這還不夠嗎?”紫陽又是淡淡的一笑,道:“若你覺得我從你朋友那裏逼問出這些,那你就錯了。你曾經怨恨過你的父母,怨恨他們生你卻不養你,但你的父母當時把你棄之街頭,實屬無奈,他們貧寒,無力供養你。”

    我說不出話了,紫陽一字一句都像摸透了我的心,又像一根軟刺,不斷撩撥著我,讓我既難受又想知道內情。

    “好好做你的事吧。”紫陽收迴地圖,道:“你的母親已經過世,父親仍在。”

    “他在哪兒?”我幾乎沒有任何思索,脫口就急切的追問道:“他在哪兒!”

    “他隻是個普通人,碌碌無為,做好事情,你會見到他。”

    說完這些,紫陽轉身就迴到山洞,恢複之前盤坐的姿勢,仿佛入定了,我追著問他,卻始終得不到一個字的迴答。這個狡猾的老道士隻拋出一塊誘餌,等我咬上之後就開始收線。我明知他有目的,卻無法抗拒心裏的衝動。

    紫陽就這樣把我打發走了,我們在寨子裏呆了一天,他沒再露麵。麻子李不好說話,但孟小郎相對來說還是很和善的,笑嘻嘻的帶著我在寨子裏逛了逛,我看到一寨子缺胳膊少腿的人,就感覺渾身上下不自在,情緒低落。

    再然後,麻子李帶著我們離開了八渡古寨,其中還有老神棍。我們直接迴到老城,麻子李著手去準備各種東西。在這個期間,我的心始終無法平靜,隻要稍稍一動,就會想起在鏡子裏看到的情景。

    這個事情,我估計紫陽不會撒謊,因為隻要到十字橋監獄一問就能驗證真假。盡管這是個讓我無法接受的事實,但我還是想去看看。我無法單獨行動,而且經過八渡古寨這件事,更讓我對老安產生了另類的懷疑,不過我要出門,就不可能瞞過他。

    而且我隱隱擔憂的,是如何去麵對十字橋監獄的另一個於北方?那種接見不可能私人化,會有獄警在場,別人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在監獄裏碰麵,會不會多想?這個事情本來已經被平息了,我不願多找麻煩。但心裏實在憋的難受,我隻能去找老安商量,他想了想,說這個問題應該不大。

    他給我弄了一撇假胡子,還有一副墨鏡,我出去剪了頭發,當戴上胡子以及墨鏡之後,樣子微微有了些改變,這樣的改變無法瞞過熟人,不過對於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來說,應該是夠了。

    “不會有事的,可以在十字橋那邊找一些關係。”老安道:“監獄接見的時候說話不方便,找些關係會好一點。”

    “你確定你的關係網不會再出現問題嗎?”

    老安的臉色頓時變的有點難看,他沒解釋,不過我能看出,他估計也有自己的苦衷。

    老安提前聯係了一下,第二天,我們兩個單獨從老城出發,趕往十字橋監獄,在那邊等了大概一天左右,上下都打點好了,而且正巧是接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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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餘的過程不多說,之後,我終於見到了那個蹲班房的於北方。

    在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神經就被一種形容不出的情緒凝固了,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和我之間,已經不能用相似來形容,我感覺,那個穿著號衣坐在對麵的人,就是我自己,一定是。

    我強行壓抑住心裏的波動,為了避免任何意外,我不打算說話,想說的都由老安去問,我在旁邊聽。看樣子,蹲班房的於北方日子過的並不是那麽慘,臉色很紅潤。

    但是,在我們見麵之後的很短一段時間裏,我就發現了異常。按道理說,蹲班房的於北方根本不知道我和老安是誰,然而見麵之後,他的表情很自然,竟然問都不問我們的來曆,直接開始對話。

    “在這兒過的習慣嗎?缺不缺什麽東西?”老安道:“缺什麽的話,可以說。”

    “不缺,挺好,我每天背監規,勞動,吃飯睡覺,一切都好。”蹲班房的於北方笑了笑,又噓了口氣,下意識的朝旁邊的獄警看了一眼,道:“隻是,偶爾的,會覺得有那麽一丁點不習慣,說不上為什麽,就是不習慣。”

    “能和我說說你過去的經曆嗎?”老安寒暄了兩句之後就開始切入正題,這是我必須要問清楚的,我想知道,這個於北方對於過去,到底了解多少。

    在接見之前,監獄裏的管教可能事先跟於北方打過招唿,所以他有問有答。監獄的確是個改造人的好地方,是虎得窩著,是龍得盤著,再有脾氣的人進來住兩年也都會變的沒脾氣。老安一問,蹲班房的於北方就開始迴答。

    “我是孤兒,被父母遺棄的,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現在應該叫做福利院了吧,我住的福利院在那個城市的最東邊,一個大院子,三棟樓,別的人我估計記不起來了,不過記得當時廚房做飯的一個老阿姨,胖胖的,我們喊她熊貓阿姨......”

    他在說,我在聽,每一個字都像一個雷,在耳邊隆隆的炸響,如果不是親身的經曆,他可能說的那麽清楚?

    接著,他說了離開孤兒院後的經曆,說起上學時半工半讀,在一家小飯館打工,因為某天上了自習之後去飯館遲了,被老板大罵了一頓,當時心裏就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出人頭地。

    不可否認,那件事,還有當時自己心裏的想法,都被這個於北方滴水不漏的描述了出來。那些事情,可能會有人知道,但自己的心裏活動,除了自己,還有誰能說的清楚?

    “前段時間,在號子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老安在他講述完之後插嘴問道:“管教說,你那段時間情緒很不正常,還差點跟人打架。”

    “那段日子,總是半夜做一個噩夢。”蹲班房的於北方揉了揉眼睛,道:“同樣的一個夢,連做了好幾天,讓我感覺精神都快崩潰了。”

    “什麽樣的夢?”

    “我夢見自己在一個黑咕隆咚的山洞裏,然後,從一個大坡上滾下來很多石頭,把我砸到了,我爬起來之後繼續走,但是,當我翻過了那道大坡時......”於北方的眼角輕輕的抽動了一下,道:“我看到了自己的屍體,靜靜躺在那兒,後腦殼幾乎被砸的稀爛,已經死去了一段時間。”

    我心裏的震驚已經無法形容,下意識的就轉頭看了看老安,這個於北方講述的,明顯是當時我在元突遺址地下時的經曆,他在監獄裏住著,根本沒有出去的機會,但他做了這樣的夢,那意味著什麽?

    一瞬間,我突然就分辨不清楚,我和對麵這個於北方,誰才是真正的於北方?

    接見的時間有限,不過老安把該問的事情都問了,事實上,從於北方的迴答裏,我什麽都沒有得到,隻能認為,他是一個跟我在同樣環境下長大的,擁有同樣心理,思想,以及性格的人。

    這個於北方被獄警帶走了,從始至終,他沒和我說過一句話,甚至連正眼都沒看我一下,但是在他被帶走的時候,突然轉過頭,衝我道:“喂!你要小心。”

    我不想說話,做出一個詢問的手勢,問他要讓我小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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