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老講述到這裏的時候,我感覺非常吃驚,到目前為止,不僅僅是我,可能就連候晉恆那樣的職業警察也弄不明白,隱形的兇手究竟是什麽東西。從我自己的認知,還有陳老的遺言中,我已經下意識的認為,那種隱形的兇手,是任何人都無法躲避和抗衡的。

    “老師,當時是誰救了你們?”

    “這是個謎,從那時候到現在,我一直在迴憶,在思考。”陳老又一次慢慢搖了搖頭,道:“可我始終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大雁坡自從事發之後,附近的山民就被遣散了,隊伍執行的是很機密的任務,所以負責保衛工作的人相當盡職,不可能有其他外人混進來。但救陳老他們的那個人,就好像是從黑暗中一下子鑽出來的。

    他出現的可能有點晚,導致負責解讀的人死掉了幾個,不過對陳老他們來說,已經算是萬幸了,這個人出現之後,阻止了無形的殺戮,不過那個過程相當的雜亂。

    那個人很神秘,從他出現到最後離開,陳老幾乎目睹了整個過程,但是陳老甚至連對方的長相都沒有看出來。

    “老師,這個人會不會是你或者當時隊伍裏其他人的熟人?”我猜測道:“就是怕你們認出來,所以才有意遮掩了自己的外貌?”

    “不,他沒有遮掩,但我看不清楚他。”陳老停了停,道:“他是個會變臉的人。”

    “會變臉的人?”我的腦子裏馬上就閃現出川劇中的變臉絕活,但是變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掩飾,對自己的掩飾。

    “你理解錯了。”陳老糾正道:“那不是你想象中的變臉。”

    那個救了陳老的人並沒有利用任何麵具之類的工具,他就是以真麵目示人的,但是他仿佛擁有一種非常特殊的能力,麵部上的所有肌肉就好像自己的手指一樣靈活,運用自如。那麽多肌肉協調運作,導致他的五官在不斷的變形,這一秒鍾是這個樣子,下一秒鍾就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所以陳老從頭看到尾,看見的隻是那個人在不斷變換的臉龐。因此,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這個神秘的臨危救下陳老還有其他人性命的人,在陳老的心目中一直像一尊漂浮在漫天雲朵中的神。

    “對於他,我有一種敬畏,說不出的敬畏。”陳老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也不知道我可以信賴的人還有多少時間,北方,你還年輕,我想把東西交給你,如果有一天,你可以遇到那個變臉的人,就把東西,交給他。”

    在陳老獲救之後,他一直有種感覺,覺得這個神秘的變臉人不會完全從自己的世界中消失,陳老堅信,他們肯定還會再見麵。但是陳老的預感出現了錯誤,從那以後,變臉人好像人間蒸發了,再沒有出現過一次。

    陳老是個很理智的人,他從來不會輕易的相信一個陌生人,但變臉人給他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象,陳老對變臉人很有好感,他不知道變臉人是誰,不知道對方從何處而來,也不知道對方有什麽目的和動機,然而陳老覺得,這是個好人。

    變臉人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都無形中說明,他對這個事情有相當的了解,所以陳老隻希望自己從大雁坡帶迴來的東西,可以交到變臉人手中。

    “在生活中,你見過這樣的人嗎?”

    “沒有。”我認真的迴憶了一下,的確沒有。

    “二十多年了,很多事情都被改變了,那個人,不知道會在什麽地方......”陳老唏噓感慨,經過多的人,感觸也會很多,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陳老的心情我無法完全體會,但多少都可以理解一些。

    變臉人的出現,是陳老無法忘記的一段經曆。變臉人解除了他們的危險之後,很快就離開了,可能是不想跟隊伍裏的任何人進行接觸,隨後,負責對地下空間探索的隊伍也趕了迴來,雙方匯合之後,又出現了意料不到的情況。

    陳老並沒有細說,不過我還是聽出了部分隱情。陳老的妻子是解讀工作的主要負責人,在隱形兇手襲擊隊伍的時候,陳老的妻子被變臉人救了下來,但她最終還是死了,死在之後的變故中。

    和我想的一樣,陳老對妻子的感情很深,妻子的離世,對他來說是最最殘酷的打擊。這段迴憶非常痛苦,不堪迴首,陳老甚至連迴想的勇氣都沒有,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裏,他忌諱談論這些。

    我感覺可惜,陳老的妻子死去,對陳老是種打擊,更為重要的是,她是當時解讀工作的負責人和實施者,那麽長時間的解讀工作積累下來,盡管不能完全理解鳥喙銘文的含義,但我認為多少都會有點收獲。而且,在陳老的講述中可以聽得出,當時就是在解讀工作進行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時刻,才發生了隱形兇手襲擊的情況。

    “我不知道輕語是不是解讀出了什麽,沒有時間去問這些,她......就走了。”

    當時的情況那麽複雜又混亂,大家都在對抗危機,想方設法的活下去,所以陳老沒有機會詢問妻子,從鳥喙銘文中解讀到了什麽樣的信息。這是個很大的遺憾,事情過去之後,石鼎銘文肯定被帶走了,那些鳥喙銘文有沒有被解讀,誰也不知道。但當年陳老妻子解讀出的那些信息,失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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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大雁坡,陳老就講了這麽多,他並不想讓我徹底的了解這些事,隻是想讓我知道,他從大雁坡那個很重要的地方帶迴來的東西,也同樣重要,這些東西交給誰都是不合適的。

    “老師。”我道:“這些東西,為什麽不交到上頭?”

    “北方,你還年輕。”陳老苦苦的一笑,之後又深深的歎了口氣。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我立即明白了,在大雁坡事件結束後的那兩年多時間裏,陳老肯定遭遇了什麽,那些遭遇讓他對“上頭”失去了信心。正因為這樣,他寧可把東西交給至今都不甚了解的變臉人。

    陳老相信自己的直覺,那種延續了二十多年的直覺,他認為,把東西交給變臉人,或許是最最合適的。

    “北方,這就是我對你的囑托。”

    我看著已經隻剩下半條命的陳老,還有他那張慘白又蒼老的麵孔,默然點頭。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我隻能用自己的眼神向他保證,我會盡力,一定盡力。

    “以後,最好不要輕易觸碰任何帶有鳥喙銘文的器具,我很懷疑,隱形兇手的出現,和這些有關。”

    關於隱形兇手,陳老知道的其實很少,在西周鳥喙鼎被運走的途中,我覺得陳老肯定私下做過一些什麽。因為他曾經遭遇過隱形兇手的襲擊,所以熟悉那種感覺。但這種感覺是形容不出來的,他無法傳授給我。也就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將要麵對隱形兇手的時候,我可能不會產生任何防備。

    這意味著,或許,我會像周副所長那樣死去。

    “我在書架上留給你的結痂物,一定保管好。”陳老著重提示我:“如果什麽時候,感覺自己真的無法逃脫危險,可以吃掉一塊,它可以暫時保住你的命。”

    陳老說的,和武勝利說的幾乎是一樣的,這種鳥糞擁有很神奇的功效。但陳老又提醒我,結痂物絕對不能亂吃,那是救命的東西,同樣也是催命的東西,一旦吃下它,如果在一定時間內沒有其它延續生命的辦法的話,那麽結局會很悲慘。

    “北方,我要交代的事,就這麽多了。”陳老長長的舒了口氣:“我不希望你做什麽,那樣或許會給你帶來危險。我也不希望你知道的太多,知道的多,自己背負的就會更多。”

    “老師,您......放心。”我感覺眼睛鼻子一起酸了起來,我的天性讓我在過去那些年很少會哭,但是望著陳老,迴想他對我的關懷和照顧,我很難過。

    “該說的事,都說完了,現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陳老的語氣慈祥且溫和,道:“過去,你經常會對我耍個小聰明,哄騙一下我,那是孩子的小把戲,我並不介意,但是這個問題,你要如實迴答,一定如實迴答。”

    “老師,我會的。”我分得出輕重,在此時此刻,我不會再對陳老有任何欺騙。

    “北方,在過去,你進入文物所之前,有沒有見過我?”陳老道:“我們有沒有見過麵?”

    “恩?”陳老的這個問題讓我一楞,這可能根本就不算是一個問題,陳老的年紀雖然大了,但我相信他的記憶力還是清晰的,我在進入文物所之前的生活經曆,他沒有參與,但都聽我講過。

    我的經曆坎坷卻不複雜,陳老應該不會忘記的。

    “老師,沒有,以前沒有見過你。”我楞過之後,就老老實實的迴答了他的問題。我不知道他怎麽會想起這個很無聊的問題。

    “好吧。”陳老眼睛中僅有的一點點光,瞬間就黯淡下來,他轉過頭,臉上的表情一時間變的有些複雜,有些奇怪,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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